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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饥饿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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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
王安鱼捂住干瘪又咕咕作响的肚子,张了张嘴,嘴唇发干,吃力睁开重如千斤的眼皮,眼睛不太能看清楚东西,浑身发冷,难受无力,才躺一会已经全身湿透,汗如雨下。
这是哪里?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轻快的脚步声跨过泥土门槛,模糊看见十五岁的少年端着陶碗一脸惊喜看着她,"妹妹,你终于醒了。"
她被扶起,一勺勺喂进苦涩汤药,苦涩汤药顺着喉管吞进胃里,喉咙却想将汤药呕吐出来。
王安鱼面不改色喝尽汤药,暗自忍下呕吐,有了一点力气,迫不及待抬手抓住少年的衣服,"饿,饭!"
"我给你去盛饭。" 少年眼含泪花,点点头将她放回床上,端着陶碗,快速离开。
王安鱼叹气,哭什么,仿佛她要死了一样,眼睛看东西慢慢清楚,稻草屋,泥土墙,麻衣草席,还真跟死了一样,就差被席子裹着扔棺材里,这算什么,骗她投胎,说好的盛世吃饱呢。
一身黏黏腻腻不舒服,好在她吃苦惯了,没这么矫情,这天气也太热了点,木门开着,穿堂风一吹,带着炎热将屋子里的一切都舔了一遍,额角汗水直流。
这天气不正常。她同神棍学过几年看天吃饭,心里惴惴不安,祈祷老天,可千万不能是她想的那样。
少年端着饭走到她面前,放在一边,单手将她扶起靠着土墙,和刚才喂汤药一样,一勺勺喂她吃。王安鱼吃进嘴里嚼了嚼,豆饭,大豆混着糙米,很浓稠,一碗吃完,也有了力气,推拒少年想再端一碗,"你把剩下的吃了吧,谢谢你大哥,不辞辛苦照顾我。"
王安鱼深知一碗浓稠的豆饭在贫困家庭只有壮劳力才得吃,她仔细打量着少年,这个身体的亲生大哥,瘦弱,高个子,面容清秀,缝缝补补洗得发白的衣服,王世平是他的名字,世道太平,好名字。
"同大哥客气什么,我答应娘亲要好好把你带大的,你能熬过来就太好了。"
王世平拿了一块布把她额头汗水擦干,又拿了一把蒲扇给她扇风纳凉,自己反而热得一头汗,"没有多少水了,没办法给你擦擦身体,再忍忍,说不定过几天就下雨了。"
王安鱼眼皮跳动,这可真是个坏消息,记忆里李家村已经旱了很久,求神拜佛雷公雨伯河神,最后把龙王庙砸了也没有下雨,河道也在枯竭,挖了几口井维持着,水也变黄变浑浊慢慢变少。
王世平的肚子突然响了一声,王安鱼回过神,抬手接过蒲扇,推了推他,理解道:"去吃饭吧,大哥你要照顾我,就不能饿着,你倒下,我也要倒下的。"
妹妹的话,让王世平不再推拒,他不能倒下,把蒲扇给妹妹,端着陶碗跨出门槛去吃饭。
王安鱼有一下没一下给自己扇风,慢慢滑下去,药效发作,身体疲累,躺着睡着了,蒲扇掉落在一边。
日头渐长,王世平吃完豆饭,回来看见妹妹睡着了,眉头紧锁,探探额头,额头还在发热,小脸苍白,睡不安稳。他坐在床边捡起扇子轻轻扇风,小声哼唱着歌谣。
待到下午,太阳余热依旧烘烤万物。
王安鱼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一阵凉风,睁开眼,看见是大哥在给自己扇风,哑着声,"大哥,我不热了。"
睡了一觉,精力恢复不少,她能自己坐着起身,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一把夺过蒲扇给大哥扇风解热,蒲扇带起一阵阵凉风。
现在头脑清醒许多,她可以更好思考怎么样去应对目前状况,久旱无雨,种下庄稼作物勉强活着,过半都会被晒死,水不够人喝,更不会允许去浇灌作物,野菜已经是人人争抢,粮价飞涨,已经出现卖妻卖女。
可,久旱如此,怎么会没有官府赈济,新朝不过三年就出现贪官污吏了吗?
百姓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反,真逼急了,旱得可不止李家村,流民对新朝是一种莫大危害,贪官不管,上面的皇帝也不管吗?!
王安鱼揉揉头,她得去看看天象,才能计划下一步怎么办,看看家里多少存粮,有些东西或许会来,但来得太晚就毫无意义可言。
王世平关切看着妹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再探探自己的,"没有那么烫了,是不舒服吗,头疼头晕?大哥背你去再找大夫看看。"说着就要蹲下来,让她趴到背上去。
她急忙摆手,让他不要着急,"我没事,我想出去走走,躺久了不舒服。"
"大哥扶你出去。"
王安鱼被扶着下床,她更好观察到这里的一切,踩着草鞋,站在泥土地面上,屋子简陋,除了遮风挡雨一无所有,走出屋子,简单的篱笆扎在屋子周围再安个木门挂锁,小小一方院子,东西不多,收拾得规整。
天色慢慢变暗,月亮升起,她抬头认真看着天象,天空万里无云,星象高悬,内心一沉,嘴巴泛起苦涩,紧抓住大哥的手,失望将目光收回。
"回去吧,天色暗了,大哥去休息。"
对于妹妹的异常举动,王世平没有说什么,将妹妹扶回屋里,关上木门,兄妹两人一个睡在外边,一个睡在里边,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坚定:"不要紧的,家里还有一些粮食,等你病好了,大哥带你离开,总有地方是下雨不缺水的。"
王安鱼转过头,一室昏暗,看不清少年的表情,无声裂开嘴角笑了笑,她何其有幸遇见大哥,不抛弃她这个累赘,灾年多的是卖妻卖女,抛老弃小。
这个十五的长兄,她王安鱼认了。
"不好了,快起来收苗赶蝗!" 铜锣敲响整个李家村,青年着急大喊。
"什么,有蝗虫!当家的,快快快,地里还种着东西,都快起来。"
"造孽啊!老天不下雨,还有蝗虫,这是老天在惩罚我们啊!"
"带上网带上工具!快去地里面,把门窗关好。"
天色初亮,铜锣声不断,乱糟糟,闹哄哄。
他们两个也听见了,王世平睁开眼,连忙起床穿鞋,跑到厨房里将粮食搬到屋里藏到床下,"我去地里,地里还种着豆苗,待在家不要乱跑。" 将木门关紧,抓起镰刀就跑。
王安鱼坐起身,久旱无雨,她该想到的,现在去地里,豆苗也没有长成,提前收割没有什么用,粮价又会上涨不少,这世道也太难了。
她走到木门前刚要开门,一阵翁鸣从远及近,黑压压一片掠过,将天光遮掩,赶紧将门关紧,有的还企图从门缝里钻进来,被她脱下草鞋重重拍下,驱赶。
好一阵子,才得见天光,打开门,院子里还停留数只蝗虫,有的落在草屋上,有的落在地上,蝗灾爆发后的蝗虫不能吃,轻则头晕恶心,重则腹泻中毒。
王安鱼忧心忡忡,不知道大哥怎么样,可别被蝗虫弄伤。
这么大数量的蝗虫,附近几个村子都要遭灾,她深呼出一口气,走出家门,按照记忆里路去找大哥,村子里看不见半点绿色植物,光秃秃一片,村民们三三两两情绪低落往回走。
到了村外农田,有的坐地哭嚎,有的浑身失落,秃丧着坐在农田土地。
勉强种活了一部分的绿苗已经消失,被蝗虫们啃食殆尽,不少蝗虫被抓打落到田里,他们用身子护住一小部分的绿苗还能不能在接下来的干旱中活下去抽苗结实都是未知。
她四处找着大哥的身影,走到他面前,单薄高挑的少年拿着镰刀安静坐在地上,周围掉落不少蝗虫,同其他人一样,只护住了一点绿苗。
沉默半响,发生蝗灾是一次雪上加霜,护不住豆苗,没了秋收的希望,她比谁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轻拍了拍大哥单薄肩膀,伸出手:"不要紧的,没有下雨,作物会枯死,不喂蝗虫,也不一定能撑到秋收,走吧,大哥,我们回家。"
王世平抬起头眼眶通红,搭上妹妹的手从田里站起来,握紧了妹妹的手,农田的庄稼就是他们这些百姓的命,都靠着秋收后卖出几钱交了田赋,撑过冬天。
王安鱼接过大哥手中镰刀,避免他伤心过度不小心割伤自己。现在过了补种的时间,也需要钱去买苗买种,难关重重,蝗灾过后,田里许多虫卵要杀,要把田深耕翻土,火烧撒石灰才能补种,天不下雨,泥土烤得干硬,十分难翻,光凭人力,都要整上好久。
牵着大哥回了家,将他安置在屋檐下坐着,她去做点饭食。进屋里把床下的大豆糙米盛了一碗出来,理好麻袋推回床下,跨过门槛,王世平看见妹妹手里陶碗,站起来要接过。
"砰!"
这时,院门突然被暴力踹开,几个村中二流子手拿棍棒和镰刀,为首的叫李强,一双三角眼,整天不干事,在村里游荡,时不时搭讪妇女,被人家丈夫看见一顿好打。
"我说,王小子,把你家粮食交出来怎么样,我就放过你妹妹,瞧你妹妹嫩生生,说不定值一二两银子。"
王世平死死盯着他们,将妹妹拉到身后护着,愤怒道:"你休想动我们家粮食,我妹妹的注意也不是你这个混账能打的!"
"嘿嘿,你一个半大小子,打不过我们,你能怎么样?"
李强朝着王安鱼吹了声口哨,轻浮挑逗。王安鱼冷眼看着,是她提不动刀还是她太矮被人不放在眼里,一群垃圾敢挑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