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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秋风瑟瑟,落叶飘零。

      青砖巷道,流浪的野狗,离家出走的秦方好。

      此刻仿佛时空交叠,他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游魂,漫无目的的在大街小巷晃荡。

      在现代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他内心毫无波澜,更多的是麻木和茫然。

      如今不行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过,矫情了,知道委屈了,觉得大家都不喜欢他啦,他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最可怜的人。

      眼看快天黑了,没地方去,身上也没钱。

      方才没来得及问,不知道甘棠逃出皇宫没有。

      秦方好来到甘棠的宅子前,院门紧锁,他左右望了望,趁着四下无人,准备翻墙进去。

      院墙高出他两个头,砖缝又浅,秦方好挂在墙上,撅着屁股蹬腿找着力点。

      “抓小偷啦!!!”

      秦方好猝然受惊,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见头顶两个俏皮女子围着他“咯咯”地笑。

      他慌慌张张爬起来,边掸身上灰尘边打量对方。

      女子浓眉大眼,肤色比寻常女子黑一点,着一身鹅黄交领襦裙显得又黑又土,满头金玉错杂,像暴发户家的孩子初次梳妆,什么都一股脑往头上戴。她边上的女孩简朴些,应该是贴身丫鬟。

      女子也盯着秦方好打量,然后两人都满脸嫌弃异口同声:“是你……?”

      是和盖月国谈判的时候情绪最激动、说要举国之力迎战的那名年轻使节。

      面对秦方好不太友善的脸色,女子回了个更不好惹的眼神,问他:“你知道我是谁?”

      傻子才看不出来她那天是女扮男装。

      “不知道。”秦方好扭头要走。

      “你知道!”女子堵住他的去路。

      这人有毛病吧!

      秦方好懒得跟她掰扯,小鸡啄米般点头:“行行行,知道知道。”

      女子做作地扶了下钗发,“你怎么知道的?”

      秦方好漆眸下移,瞥了眼女子胸前两座小山包。

      然后挨了一嘴巴子。

      “下流!”女子抱紧胸口怒道。

      秦方好已经够烦了,现又挨了一嘴巴,直接急眼了,指着女子大骂:“母夜叉你给我等着,等我哥灭了盖月国,就把你掳回来吊在城门上一天抽三顿!抽死你!”

      “嘿!”女子双手叉腰,把脸凑到秦方好面前,“来来来,你抽,你现在就抽。”

      她说完顿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大眼睛蓦然亮闪闪的,“你哥?秦方子秦将军是你哥?”

      “没错,我哥可不好惹,”秦方好耷拉着眼皮吓唬她,“让他看见你这个敌国夜叉,头给你拧掉!”

      “你!”

      “你什么你,”秦方好双臂一拨,推开堵在面前的两人,“滚开!”

      两个姑娘家被大小伙没轻没重推得踉跄后退两步,气得桃腮鼓鼓,冲着秦方好的背影怒骂:“泱泱大国,礼乐之邦,竟有如此粗鄙下流之徒!”

      秦方好置若罔闻,今晚住哪还没着落,他都快烦死了,哪有空跟这两土包子吵嘴。

      日薄西山,长街熙攘,喧嚣纷杂中隐隐传来寻人呼喊声。

      秦方好闷头往反方向走,一个不当心撞上一堵肉墙,正要赔不是,只听头顶一阵爽朗笑声。

      “这位仁兄没事吧?”

      暮色里,男子的笑容耀眼似朝阳。

      “亶王?!”秦方好惊喜交加,抓住独孤忠的胳膊,“我可以去你府里小住几天吗?”

      独孤忠笑道:“有何不可?”

      华灯初上,两人并肩同行,秦方好问他:“你怎么还没回封地?”

      独孤忠道:“本来要回的,这不是母后遇刺受伤,圣上特许我多留些时日。”

      “这不刚探望完母后,听说你前些日子跟圣上起冲突受了伤,今日方回府,就顺道来相国府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遇上了,你怎样了?”

      “我没事,”毕竟要去人家府里小住,秦方好顺带问一嘴凌若云,“太后好些了吗?”

      独孤忠道:“昏迷了两日,今天终于醒了,太医说暂无性命之忧,只须好生静养。”

      秦方好顿步,狐疑望着独孤忠。

      昏迷?

      他去探望的时候凌若云行动自如,怎么就昏迷了,他俩说的是一个太后吗?

      “听说秦兄前两日去探望过,有心了。”独孤忠发觉秦方好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见秦方好一身白衣气韵脱俗,想起一路听到的闲话,打趣道,“我还听说了你和青楼老鸨的风流韵事……”

      “没有的事!”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为民昭雪之义举无人传颂,桃色新闻倒是满天飞,秦方好急赤白脸道,“他们胡说八道的!”

      “秦兄说没有,那就没有!”独孤忠往回跨一步,大大咧咧勾着秦方好脖子往前走,“不过下次喝花酒记得叫上我一起!”

      “我没喝!”

      ……

      北方的秋天一日凉过一日,不知是挨那一尺子打坏了还是天气下降的原因,秦方好见风便咳嗽。

      细皮嫩肉的不抗造。

      这天独孤忠下朝回府,带了些补品回来,说是太后给秦方好补身子的。

      显然太后已经知道秦方好藏在亶王府。

      秦方好直翻白眼,这妈宝男,怎么什么都跟他妈说!

      实则朝中之事,独孤忠也都尽数跟秦方好道来。

      遇刺一事太后怀疑是郭家干的,但苦于没抓到刺客没有证据,便以皇宫屡次潜入刺客乃禁卫军失职为由,下旨撤了郭尚怀禁卫军统领一职、收回他手中京师兵权,并取消了郭小姐入宫为妃的资格。

      郭小姐尚在病榻,郭家苦苦求情,望独孤明念在垂髫之情保留妃位,独孤明只应允等郭小姐病愈再传旨退婚。

      今日早朝在讨论谁接手禁军统领和京师兵权,这是枢机之位,独孤明和秦思道皆未表态,其他人便更不敢多言。

      大家私底下议论秦思道想把兵权给秦方子。

      对此,秦方好不置一词。

      他不了解朝堂纷争,他还不了解独孤明么,他哥外有驻边大军,再揽个京师兵权,独孤明恐怕要寝食难安,不把秦家杀绝誓不罢休。

      下一个掌管京师兵权的,便是御前新宠权门新贵,会是谁呢?

      秦方好猜不出来,独孤明好像谁都不待见。

      独孤忠见秦方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许是闷坏了,趁着今日秋风暂歇,便领着他去后园的靶场练射箭。

      独孤忠善骑射,收藏良弓无数,献宝一般搬到秦方好面前,一一介绍。

      这是霸王弓,玄铁所造,重达一百二七斤,一两不少;这是神臂弓,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巴拉巴拉……

      对牛弹琴。

      秦方好选了把柘木小稍弓,引弓射了几发,箭矢飞出一段距离后飘然落地。

      独孤忠哈哈大笑,走到秦方好身后,贴着他后背手把手教他架弓:“双脚要同肩宽,重心在脚上,背部挺直,肩膀放松下沉,握弓要稳,三指勾弦,身体微微后倾,瞄准靶心,放箭!”

      咻!

      正中靶心!

      “中了!”秦方好喜出望外,激动得几乎要蹦起来,“我这弓射天赋堪称后羿在世了!”

      “呃……秦兄,”独孤忠食指点了点秦方好勾着弓弦的手指,“咱们的箭还没离弦……”

      “……”秦方好愣怔一下,“是哦……”

      两人一齐回头,见独孤明手持弯弓冰雕一样立在不远处。

      “陛下?!”

      两人赶忙收弓上前行礼,独孤明面色如常,眼皮锋利,秦方好知道他在生气。

      果然,独孤明开口便是对独孤忠一番训斥:“秦相正满城寻子,你却私自将秦方好藏匿于府中,可曾念及他双亲心中煎熬?秦方尚且年幼无知,而你年长数载,理应知晓轻重,何以如此轻率行事!”

      独孤忠汗流浃背,连连点头道:“陛下教训的是,臣冒失了。”

      秦方好忙辩解:“是我不许他声张,陛下不要……”独孤明一道眸光掷过来,秦方好缩了下脖子,声音微弱许多,“怪亶王……”

      独孤忠胳膊肘暗暗碰了下秦方好以示感谢,秦方好碰回去,意思是有难同担。

      独孤明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绷紧下颌一字一字:“秦、方、好!”

      “到!”秦方好站得笔直,像军训点名一样大声回应。

      独孤忠不明所以,但觉得跟着做应该没错,赶忙也学秦方好站直身子。

      独孤明用力闭了下眼,像是要气出内伤了,旋即忍无可忍般扔下弯弓,拂袖而去。

      两个憨货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又见独孤明驻步,头也不回地扔来一句:“还不走,准备在这过年吗?!”

      “哦哦哦……”秦方好一面跟上独孤明,一面回头对独孤忠道,“有空一起喝酒!”

      独孤忠挥手道:“随时奉陪!”

      马车上,秦方好蹙眉思忖该如何跟独孤明解释,他一个权臣之子为何会躲在藩王府邸,忽地听见独孤明冷冷“哼”了一声。

      秦方好回神,伸出手覆在独孤明搭在膝盖上的手上,笑着问:“你怎么了?”

      独孤明甩开秦方好的手,冷声道:“别拿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朕!”

      秦方好:“……”

      他扯起一块衣摆,撒气一般用力擦手,擦的皮肤通红,擦完了将手伸到独孤明面前,“擦干净了,可以碰了吗?”

      独孤明把脸撇一边,不理睬他。

      马车橐橐,车厢里寂然无声。

      那只略带凉意的手没有再次覆上他的手背,独孤明转眸望去,见秦方好眼帘半掩,松松垮垮靠在车壁,显然是有脾气了。

      独孤明心中烦躁更甚,胸腔起起伏伏半晌,憋出一句:“放肆!”

      秦方好依旧垂着眼,沉默片刻后,冲前面赶车的流云喊:“停车!”

      流云正要收缰,又听独孤明低喝道:“不准停!”

      两个半大小子凑一块,好一阵歹一阵,流云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当回事,踏踏实实赶自己的车。

      秦方好见马车没有要停之势,起身一手扶着厢壁站起身,一手掀开轿帘,“不停车我跳车了!”

      流云吓得猛地勒住缰绳,马车骤然减速,秦方好一个趔趄差点飞出车厢,好在腰间被一只有力臂膀勾着捞了回来。

      有惊无险,秦方好愣愣喘了几口大气,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坐在独孤明怀里,刚要起身又被独孤明按下。

      “放开!”秦方好想掰开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独孤明掐着秦方好的腰把他转过来横坐在自己腿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秦方好那张倔脸,不明白他在闹什么。

      挣扎不开,秦方好干脆放弃抵抗,只转开脸不看独孤明。

      “朕看见你和亶王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心中烦闷,气极之下口不择言说了重话,朕给你道歉。”

      独孤明握住秦方好一只手,捏了捏他掌心,“你又是为何事跟朕置气?”

      短暂的沉默于等待回应的人而言却胜过三秋,手被无意识加重的力道捏得生疼,秦方好还是心软了。

      “我很好奇,”他转过头与独孤明四目相对,“你有多钟爱沈蒹葭,才会连宣风都对她毕恭毕敬。”

      “那天你让流云给沈蒹葭带了什么话?”

      独孤明少有的懵了。

      闷在心口好几天的浊气像拧开了阀门般迸射而出,秦方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独孤明,“如果那天我没有如你所料的出手给蒹葭馆解围,你会怎么办。”

      “从前种种就罢了,这次你既然知道我会站出来,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定要通过耍手段来达到目的!”

      越说越激动,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他会克制不住地说一些伤人伤己的话,秦方好长长吐一口气,声音有些虚弱。

      他说:“别这样,这样不好。”

      像在对独孤明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独孤明的目光一直在秦方好脸上逡巡,看他从漠然不语到濒临爆发再到极力克制后的沮丧无力的模样。

      少顷。

      “去蒹葭馆。”独孤明对流云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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