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塔之名》墨知侠

2、第 2 章

　　李云辉认真的遵照出去工作的父母留下来的任务（惩罚），为楚言清洗着身体。
　　作为病号，哪怕已经被职业是医师的赵习珺处理过伤口，又有特殊技能维持状态，看上去情况并不差。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实际上连自己洗澡都做不到。
　　李云辉现在所做的也只是用热毛巾拧干，擦拭楚言身上纱布包裹以外的地方。
　　两个人都没说话，随着李云辉的动作，水盆里的水被血与泥污浸染成了黑红色，他又去换了一盆水，然后再一盆，就这么机械重复着。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副本？”
　　楚言忽然出声打破了寂静。
　　之前他以为李云辉是因为意外进入了那个副本撞见了逃到那里等死的自己，但在见过李云辉的父母，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李云辉的目的就是那里，不存在误入。
　　李云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心情很差回答道，“跟你没关系。”
　　楚言看着李云辉半点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也不再自讨没趣。
　　他距离痊愈还需要一些时间，还需要在这里住一阵，他可以慢慢观察，总能找到这个“救命恩人”的秘密。
　　至少，他要在离开前弄清楚，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被背叛之后，他会对自己流露出杀意。
　　那时候，李云辉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凝视着李云辉有些单薄的背影，思绪翻涌。
　　李云辉倒掉又一盆血水，看着红色的液体在马桶里被冲走，眼神阴暗，想起了自己重生前的记忆。
　　那时候，他可比楚言凄惨的多。

　　四天前——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辉哥，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会照顾好伯父伯母，所以，请你也死吧！”
　　李云辉已经没有再开口的力气。
　　他神色漠然看着这个攻略组中负责打杂的成员面露恐惧之色，用颤抖的双手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身体。
　　手在颤抖，但刺入身体的力量却逐渐加深。
　　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李云辉感受到了生命在逐渐流逝。
　　越是走到最后，他发现自己的头脑越是清晰，痛感并不明显，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麻木，他用冷静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人粗暴拽下自己的项链，摘下他招牌的两枚戒指，然后通通放入装有攻略组其他人遗物的次元袋中。
　　这是发生在黑塔第三十五层的攻略进程中的一幕，地球区第一攻略组除了他与眼前这个人以外全灭。
　　他看着这个嘴中不断喊着“对不起”的年轻人，用尽最后力气挤出了两个字——“懦夫”。
　　这句话像是某种导火索，凶手神色癫狂了起来，他从手边捡起了一块石头，疯狂对着李云辉的头用力砸了起来。
　　“你懂什么！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的痛苦！你知道因为弱小被人欺负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被从心底看轻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
　　一边砸，凶手一边流着泪痛诉，直到他内心涌出的伤痛被某种感受“治愈”，他终于停了下来，呆呆眼前这个曾经十分照顾的哥哥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不再“对不起”，而是念起了技能的启动语，下一刻，火焰从尸体上升起，烧尽一切罪恶的真相。
　　姜嗣站了起来，他找到了传送门，回到了地球区的居住所，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让他明白了一点，他终于成为了他梦想中的样子——英雄。
　　唯一的英雄。

　　......

　　......

　　“李云辉！你到底听没听！”
　　耳边从白噪音到逐渐清晰的呼喊，让李云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呆呆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培育学校制服，面貌打扮都有些中性的女学生对着他呼喊，心里念叨着这个人的名字“姜婉”。
　　他的同期同学，在第七层的攻略中死亡。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他下意识的回答令对面的女生露出了扶额叹息的表情，但还是很耐心把刚才的话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准备下周申请结业考试，你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三层的攻略最高允许五个人组队，现在我的队伍加上我有三个人，我准备组满，这样也安全一些，小心无大错。”
　　结业考试、三层攻略、姜婉的队伍......
　　李云辉脑子有些宕机，目光逡巡四周，入目尽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而且这些面孔远比他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时要青涩。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干净、白皙，也没有任何遗留的伤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死了吗？
　　这里难道是死后的世界？

　　经过各种确认，李云辉终于确信了，这里并不是死后的世界，他不知何故复活了，而且重生在了二十年前，他从培育学校毕业开始正式登塔的这一年。
　　老实说，他有些没有实感，但和平的环境确实让他紧绷的内心得到了些许放松。
　　“希望楚队这次的攻略能够顺利。”
　　“楚队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
　　“老婆，你觉得这次十层如果攻略成功的话会出现什么新情况吗？”
　　“谁知道呢？反正再大的变化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比起这个，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儿子的结业考试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云辉的实力单人通过我都有信心，更不要说还加入了他们班长的队伍。你们班长是叫姜婉吧？我听说她对你有点意思？”
　　看着父亲李致挤眉弄眼打趣自己的模样，李云辉内心半点波动没有，自然而然丢出了炸弹，“反正我对她没有意思，而且我喜欢男的，对女孩子没感觉。”
　　父亲和母亲同时僵住了，大概是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见儿子的出柜宣言。
　　在这种时候，女性往往比男性反应的要快，母亲赵习珺赶忙接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喜欢男的也没什么不好，是吧，李致？”
　　父亲也迅速回过神，用略带慌张的回应赞同了老婆的观点，只不过他下意识用机械义肢拍在桌子上的力气有点大，让话语缺少了一些说服力。
　　“你们能理解就最好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对吧？毕竟云辉是在塔里长大的一代，我听说你们这一代人对感情问题看的很透彻，性别也不是什么问题......对了对了，前段时间不是还有新闻说有高层的爬塔者和其他种族的塔民结婚了吗？”
　　父母慌慌张张的话语与其说是在和自己沟通，不如说是在说服他们自己。
　　李云辉并不担心父母的情绪，毕竟是上辈子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如今重来一次他可以十分坦然去面对。而且就如同母亲所说的，他这一代人是完全在黑塔内成长的一代，长辈们描述中的家乡——地球是他们完全没去过的地方，那里的价值观在黑塔中其实很难适用。
　　事实上都不需要几代人，在李云辉重生前，也就是二十年后，除了第一批从地球转移过来的人还会记得自己的家乡，后面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地球区”的称呼，也认可了“塔民”的身份。
　　黑塔才是他们的家乡，这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比起第一批爬塔者为了回家而向上攻略，他们爬塔的初衷很纯粹——变得更强，以及活下去。

　　李云辉一边吃饭，一边关注着电视上的新闻。
　　电视上主持人在介绍的是第十层的攻略情况，从人类离开地球来到黑塔已经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最前沿的攻略组终于开始了第十层的攻略。
　　没有人知道黑塔有多少层，也没有人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通关黑塔，事实上对于黑塔是否有“通关”这么一说近些年也有些疑问，如果不是黑塔中有一个区域贡献榜，强制要求爬塔贡献度，否则抹杀该文明的一切，人类是否会齐心协力攻略都难说。
　　李云辉的目光在电视上攻略组组长楚言，也就是父母口中的楚队脸上一晃而过，停在了攻略组站位靠后的一个少年人面孔之上。
　　虽然是少年人面孔，但实际上这个人比李云辉大二十岁，已经三十六岁，十六岁的时候被黑塔吸收，然后因为中二病的年纪将黑塔给登录为爬塔者的福利用掉，将自己的面貌恒定在了当时的状态，待到心态成熟后才追悔莫及。
　　他叫顾骋，攻略一组年纪最小的组员，天才爬塔者，也是楚言去世后接过其旗帜的人，当然，李云辉对他这么关注与熟悉不是因为这点，而是因为顾骋是他男友，唔，现在来说应该是“前男友”，在他被背叛而死之前，顾骋就为了给他与那个叛徒争取逃脱机会而牺牲了自己。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是自己留下来断后，让顾骋活下来，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李云辉摇摇头，赶走了脑海中的假设，现在他都已经重生了，那种事情必然不会再发生，他不会给那个叛徒进入攻略组的机会。
　　不，他会在那个叛徒成长之前就把他除掉，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吃饱了。”
　　李云辉将吃完的碗筷收好就离开了餐厅回到了卧室。
　　“黑塔精灵，打开面板。”
　　只有本人才能看见的黑色魔方形状的黑塔精灵漂浮在空中，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只有本人才能看见的人物面板。
　　【姓名：李云辉
　　年龄：20
　　性别：男
　　当前所处：1层
　　攻略最高层数：2层
　　称号：“被时间眷顾之人”
　　成就：无
　　装备：无
　　技能：“略”（都是基础技能）】
　　所有的状态都与他重生前二十岁时一致，唯独多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称号。
　　【“被时间眷顾之人”
　　效果：？？？】
　　李云辉不傻，从称号就可以看出和他重生有关，但他无法理解这究竟是如何运作。
　　而他的一大优点就是不会钻牛角尖，这个秘密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探索，至少要先恢复到重生前的实力，他才会开始寻找真相。
　　“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肯定要比过去变得更强。”
　　李云辉脑海中思考着重生前的情报，最后筛选出了他当下所能得到的变强的机会。
　　一个装备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极星之泪”。
　　黑塔的每一层都无比广袤，每一层都有无数的未解之谜，而攻略只需要完成任务，并不要求完全探索，这也就诞生了无数奇遇的故事。
　　在李云辉所知道的一层奇遇中，可以提高技能掌控力，并且随着主人的强大而能发挥更强效果的“极星之泪”就是最合适的目标。
　　并且它的获取也十分简单，就在一层的一个隐秘洞窟之中。
　　原来获取这件装备的人在一个月后才会进入那个洞窟，现在李云辉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找到“极星之迷”洞窟，然后将其拾取就行。
　　虽然原主人在前世并没有具体说明获得的经过，但那个地方作为奇遇景点被无数人光顾过，李云辉自信自己要比原主人在当下的能力强得多，知道地点的情况下，没道理失败。

　　为了万无一失，李云辉还是准备了几天才动身，从学校请假，对父母则谎称与同学进行结业考试前的集训。
　　现在一层的发展与二十年后有很大差别，在找路上花了些时间，不过最终还是圆满到达了目的地。
　　李云辉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洞穴入口，血液开始加速，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里将成为他重生后的起点，他将以这件“极星之泪”为开始，走到比前世更远的地方。
　　李云辉深呼吸了一口，暂且压下了心中的激动，保持着一个成熟攻略者的心态靠近了洞穴。
　　【发现特殊副本——极星之迷，是否进入？】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进入。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副本之中。
　　这里的环境与他前世所见完全一致，但他还是小心谨慎往前探索，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就来到了最后的拐角。
　　从这里转过去，就能看见供奉传说装备极星之泪的祭坛，据原先的主人在采访中所述，他就是在祭坛上拿到的装备。
　　李云辉握紧了拳头，克制着即将得到好东西的兴奋往前走了几步，拐过了最后这个弯，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瞳孔紧缩。
　　祭坛还是那个祭坛，但祭坛上并没有原主人所描述的悬浮在祭坛上的那件装备。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房间空无一物。
　　祭坛旁边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湿，一个男人倚靠着祭坛一动不动。
　　李云辉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几乎不需要太多思考，他就猜测到了重生前这里发生的“真相”。
　　那个原主人并非是从祭坛上得到的“极星之泪”，而是从另一个人的尸体上搜刮到的这件装备，但为了照顾自己的名誉将之变成了“奇遇”。
　　不过还是有点不对，如果是从别人身上得到的，那为什么在他重生前没有听到过相关的消息？
　　李云辉这一瞬间有很多猜测，比如眼前这具尸体并不是地球区的爬塔者之类。
　　对于真相的揣测并没有阻碍李云辉的步伐，他向前走过去，准备从这个男人的尸体上搜刮自己此行的目标。
　　可当他靠近这个男人，手伸出来的瞬间，这具尸体忽然间有了动作，“尸体”的手强而有力握住了他的手腕，其中传来的力道让李云辉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顾骋的人？”
　　熟悉的名字从这具“尸体”的口中被念出，李云辉低下头，视线与这个男人警惕又充满威严的目光相撞。
　　现在他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脸。
　　但他宁愿没有看清。
　　这是一张可以称得上英气逼人的脸，即便沾满灰尘与血液，也有着无与伦比的男性魅力。
　　而且这张脸很出名，
　　几天前的餐桌上，李云辉的父母在谈论这个男人，电视上在介绍这个男人。
　　“楚言？”
　　李云辉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的内心全是困惑。
　　本该牺牲在十层攻略中的英雄，为何会出现在这？
　　为什么在这样的状态下，他首先会问出顾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