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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留不住 ...

  •   ——我留不住他,中原中也想。
      干部就任仪式上,中原中也望向站在会场中央身着黑色西装的太宰治——和初见时相比,他长高了不少,当时尚且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此时已经长开变得更加秀丽俊美,那双鸢色的眼睛宛如深不可测的泥沼,黑洞洞的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听着台上主持人激情彭拜的演说,好似正在被大力赞扬的功绩与他无关一样。他的周围像是真空带般空出了一个圈,部下们默契地不靠近他身。
      明明身在人群之中享受万丈荣光,在中原中也眼中,太宰治却像是一团缥缈的雾气,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
      也就是在这时,中原中也第一次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和太宰治之间,注定会迎来一场离别。
      “龙头战争”后,刚刚打响“双黑”名头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对搭档着实活跃了一阵子。随着横滨局势逐渐稳定,港口黑手党在里世界的地位愈发不可动摇,两人结伴出任务时间相反的越来越少。特别是在干部就任仪式之后,俨然成为港口黑手党中流砥柱的太宰治大多时候转入幕后指挥。中原中也则开始大量接手国外事务,出差变得频繁起来。渐渐地,港口黑手党威名更甚,“双黑”却进入了聚少离多的状态。
      中原中也走进审讯室,只见一身黑色西装的太宰治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脚下叛徒的血液氤氲开来,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漠然地看着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的气息慢慢变弱,直至彻底断绝。
      面对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中原中也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万宝路叼在嘴里,打火机发出轻轻的“咔嚓”声,火舌燎过烟尾,发出点点红光。
      太宰治回过身,看到中原中也神色淡淡地倚靠在门口,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的手指夹着一只香烟,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钴蓝色的眼睛。
      太宰治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血污,将手帕随意扔到一旁。他走近中原中也,弯下腰就着对方的手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蓝莓味,好恶心,中也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甜腻腻的味道。”
      “抽别人的烟你还挑起来了,爱抽不抽。”
      太宰治轻笑一声,站直身体,“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中原中也没立刻回答,他吐了口烟圈,将烟头丢到地上,随意用脚碾了碾。
      他抬头看向太宰治:“是你让芥川去镇压川岛组的?”
      “是啊,怎么了,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中原中也猛地揪住他的领带,死死盯着太宰治的脸:“你明知道芥川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就让他出任务,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对于他的怒火太宰治无动于衷:“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群秋后蚂蚱罢了,跟着我受训那么久,这种程度的敌人都解决不了,那还不如滚回他的贫民窟去。”
      “你这家伙....!”
      “你和我谁没有过带伤出任务的时候,何况他自己都没说什么就接下任务了,我还能从他手里抢回来?”
      中原中也更加生气了:“芥川能和我一样吗!就他那个身体素质....!”
      “中也,”太宰治沉下脸,握住中原中也拽着自己领子的手腕,冰冷的温度激的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如果芥川连对身体状态能否承担工作的基本判断都做不到,那么他是无法在港口黑手党生存下去的。”
      “我们的工作,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过度保护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太宰治冰冷的目光对上中原中也的眼睛:“别忘了‘羊’的悲剧,中也。”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放开手后退一步。
      太宰治却没有松开拉着中原中也,见他冷静下来,便软和了语气抱怨道:“真是的,中也好暴力哦,我的领子都被你抓皱了。”
      “啰嗦,小心我勒||||死你。”
      “唉~~这种死法肯定很痛所以我不要,话说中也刚才好像愤怒的鸡妈妈哦,真是的小蛞蝓丁点儿大的脑子就不要操心那么多啦,小心变成森先生那样的秃头大叔哦~~”
      中原中也恨不得打爆他的狗头:“给我对首领放尊重点!还有既然为芥川考虑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好好传达给他?这孩子天天被你刺激得性格越来越偏激了啊!”
      太宰治的态度却很冷漠:“那孩子的性格过于固执,行事作风又太过狠绝,不懂得变通,不多撞几次南墙是不会吸取教训的。”
      他满脸不开心:“芥川、芥川,好不容易见面一次,中也就只会和我说芥川的事吗?我要闹了!”
      中原中也嫌弃地推开太宰治凑过来的俊脸,却没有挣开拉着他的手:“离我远点!你身上的血腥味太大了!”感受着太宰治冷冰冰的手指,他忍不住皱眉:“手凉成这样,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东西了?”
      太宰治懒洋洋地回答:“审讯室里味道太重了,没胃口。”
      眼见工作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中原中也让一直守在门口的部下处理善后,便拉着太宰治离开了。
      “中也,我要吃螃蟹~~”
      “我看你长得像螃蟹,胃疼就老实喝白粥吧你!”
      部下恭恭敬敬地低下头,等两人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才直起弯着的腰。他满头冷汗地看着审讯室里血肉模糊的叛徒——从此人叛逃出组织至拷问出情报,总共才花了不到18个小时。
      与其说是叛逃后被抓回,倒不如说是太宰治故意放跑他只为钓出更多的大鱼。
      算算时间,前天还耀武扬威的“川岛组”,现在应该已经成为明日黄花了。
      这便是港口黑手党最年少干部“操心师”的实力,无论是谁,都不过是他布局里毫不起眼的一枚棋子罢了。唯一能被太宰治珍而视之的,恐怕只有身为“皇后棋”的中原中也。
      他将港口黑手党视为玩具,将部下视为可操纵的提线木偶,甚至自己的生命都是随时可以舍弃之物。或许哪一天他腻了,就会笑着将组织大楼像多米诺骨牌般推倒。
      然而首领对此一无所知吗?作为老师、同时兼太宰治监护人的他,真的对自己亲手培养的“武器”的异常毫无察觉吗?
      ——横滨,风雨欲来。
      中原中也把太宰治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人已经陷入昏迷了,他熟练地给了对方肚子一拳,太宰治猛地呛出一口水,狼狈地趴在河岸上咳嗽不止。
      中原中也浑身都湿透了,兜里的手机也因为泡水彻底报废,好在因为任务的原因随身带着防水的发信器。在给部下发出位置信号后,他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太宰治。
      “起来,”他不耐烦地踢了太宰治一脚,“追兵还没完全甩开,不想死的话赶紧走。”
      好不容易喘匀气的太宰治半死不活地挥了挥手:“......本来我马上都要度过三途川了,结果被中也给踹回来了,啊,太不爽了,浑身上下痛死了。”
      中原中也冷笑:“这都怪谁啊,因为‘想要还原《浴血□□》的名场面’这种扯淡念头,就在敌方仓库偷摸埋了C4,结果差点儿把咱俩都送上天,我刚才就该让你顺着河直接漂进海里去!”
      “人家只是想体会一把‘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浪漫嘛,中也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现在把你扔河里让你体会体会‘青花鱼的浪漫’好了!”
      两人一边对着输出垃圾话,一边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龟速前行。好在敌方的追兵一直没有动静,两人的逃亡之路才显得没那么狼狈——虽然根据最后爆炸的威力来看,有没有“追兵”的存在还未可知。
      沿着河道走了没多久,收到信号的部下们匆匆忙忙赶来了。一群人见到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双黑”后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抬着他俩进了医务室,生怕晚了会儿上司出什么问题自己也得不到好果子吃。
      出于对太宰治时不时发癫的精神状态的了解,中原中也早在爆炸之前就做了防备,但是架不住低估了炸药数量,因此逃脱的时候不免受了点伤。太宰治体术不如中原中也,更是被爆炸威力震得直接失去了意识,全身上下除了擦伤估计还有些脑震荡,此时捂着头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
      旁边正在被医生处理伤口的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的□□声冷笑了声“活该”,随后被消毒水刺激到伤处疼的龇牙咧嘴,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太宰治在床上发出了惨无人道的嘲笑声。
      穿着白大褂的森鸥外进来的时候,身残志坚的两人已经从斗嘴进化到全武行。旁边的医生满脸无措,无助地举着“尔康手”想要分开两人,结果被太宰治阴冷的目光吓得半死。
      见到森鸥外的瞬间医生眼泪都要下来了——因着珍贵的治疗异能,组织众人对他大多温和有礼。然而太宰治这位医疗室常客却因为“人间失格”的作用,治疗异能在他身上无效,对医生的尊敬程度有限,全港口黑手党的医生基本上都被他无理取闹的各种要求折腾过一遍。偏偏他本人是首领面前的红人,最近更是扶摇直上成为最年轻干部,加之太宰治神鬼莫测的手段,害怕一个伺候不好让这位爷不满的医生们恨不得都绕着他走。
      听说两人的任务现场被炸药夷为平地,生怕自家两颗好不容易打磨得闪闪发光的钻石出什么岔子,急急忙忙赶来的森鸥外在看见屋里场景的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疼。他无力地挥挥手,医生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顺着墙边飞快地溜了。
      “别拦我,我今天就要和这混蛋拼个你死我活....!”
      森鸥外像拎猫一样揪着中原中也的领子将他从太宰治身上提溜起来,对方一回头就看见首领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到嘴边的脏话赶紧咽了下去,突然间想起刚才任务中闯的祸,更是被吓得打起了嗝。
      “.......嗝、对、对不起首领,嗝........”
      中原中也:..........
      森鸥外:..........
      森鸥外哭笑不得,祸闯完了知道害怕了,一开始就别同意太宰治的离谱计划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以为他不知道,没有中原中也的自愿配合,太宰治纵然有万般计谋都不过是一纸空谈。
      看着中原中也可怜巴巴的样子,森鸥外也不好多苛责什么,孩子不就是皮了点,宠着呗,反正祸害的也不是港口黑手党。
      他俯身检查太宰治的伤口,又仔细读了CT报告等检查结果,随即放下心来——都是小伤,凭借异能者强大的恢复力,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森鸥外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在太宰治病床旁坐下,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道:“太宰君......”
      “不要。”太宰治说。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知道森先生要说什么,是和富兰克林家族交涉的事吧,毕竟现在还没有人接手的干部级任务就剩这个了。”
      “没错哦,之前也是太宰君处理的哦,没人比你更适合后续的洽谈了,所以你的回答是.......?”
      “不要。”太宰治秒答。
      森鸥外:..........
      太宰治很不高兴,他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我讨厌那个家族,也讨厌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主,森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森先生总是这样,明明知道却总是使唤我做那些讨厌的事,就因为是对组织的‘最优解’吗?”
      “为了‘最优解’,森先生什么都能牺牲吗?”
      森鸥外微笑着,眼神却逐渐冰冷:“是的哦,太宰君,在组织利益面前个人好恶不足挂齿,这道理我不是很早就教过你吗。”
      太宰治不说话,用沉默对抗着森鸥外的决定。
      森鸥外收起了笑容,他目光沉沉:“回答呢,太宰君?”
      两人无言的对峙着,房间的空气像是被抽空,气氛变得寒冷,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光线都变得暗淡而冰冷。
      中原中也突然开口道:“首领,恕我僭越,请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见两人把视线都投向自己,中原中也向首领微微低下头说:“本来国外分部的工作已经开始移交到我这边了,大致情况属下已经了解过,虽说尚未晋升干部,但是属下自信有足够的实力让对方认同我主持洽谈工作,我会为港口黑手党争取来最大的利益,不知首领您意下如何。”
      森鸥外静静看着他,目光犀利而深沉,中原中也面不改色地迎上他打量的眼神。
      几息之后,森鸥外缓和了面色,他语气温和地对中原中也说:“既然中也君这么说了,那便拜托给你了。”
      一旁许久没说话的太宰治突然从床上翻身而起,他粗暴地将手上的针头拔下,也不管往外冒血的针孔,沉着脸大步往外走,黑色的大衣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喂,太宰!”中原中也低声阻拦,回应他的是大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中原中也不敢看森鸥外的脸色,他再次低下头:“非常抱歉首领,之后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森鸥外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向太宰治离去的方向,半晌才开口道:“没关系的,中也君。”
      这位立于港口黑手党顶点的男人似乎是累了一样,用手轻轻捏了捏鼻梁,似乎竭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有时我也忍不住想,大概我真的不适合做个教育者吧。”
      中原中也知道,在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还不是这样的。
      从捡到太宰治的那天起,担任监护人的森鸥外就不得不处理他日常作死导致的伤口,哪怕后来篡位成功当了首领,太宰治的治疗他也尽可能亲力亲为。
      太宰治此人毛病颇多:有轻微的进食障碍,情绪上来的时候更是习惯性不吃不喝,少年时期生长痛折腾的他整夜睡不着觉,喜欢胡乱吃药导致抗药性奇高,普通计量止痛药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偏生因为“人间失格”的特性无法用异能治疗。森鸥外能把他养到现在这个个头不得不说也是费了一番心力的,光是量身定做的养身理疗方案就不知耗光了手下理疗团队多少头发。
      和中原中也不同,太宰治一开始的身份便是森鸥外的亲信,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后带领的都是首领私人部队。有几次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些书,有时是《世界秩序》,有时是《纯粹经济学要义》,有时是《现代解剖学》,每本书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注解笔记,中原中也认识,那是森鸥外的笔迹。
      是从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开始渐行渐远的呢?
      是上次太宰治不顾森鸥外的阻拦执意杀死川岛组的首领?还是“龙头战争”时对组织人员阵亡的无动于衷?甚至是更早,在魏尔伦来袭时表示横滨怎样都无所谓的时候?
      太宰治或许在乎森鸥外的生命,但是他绝对不会在乎港口黑手党、甚至横滨的存亡。
      这不是森鸥外想要的。
      在这个瞬间,中原中也似乎从首领一向幽暗到深不可测的心思中窥见了他向来隐藏的很好、从未显露过的一丝真心。
      ——他似乎是有些伤心的,中原中也想。
      这微弱的情绪波动立刻被森鸥外掩盖下去,快的好似刚刚只是中原中也的错觉。他露出和平时一般温和的笑容,对中原中也说道:“任务辛苦了中也君,回去休息吧。”
      中原中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向首领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室内只剩下森鸥外一人,爱丽丝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金发的人偶漂浮在半空中,无机质的蓝色眼睛看着森鸥外,冷冷地嘲笑他:“告诉你不要赌了吧,满盘皆输啊林太郎。”
      “明明在下注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断舍离的准备了,真是虚伪又冷酷的大人啊,”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与谢野是,太宰也是。”
      屋里回荡着金发人偶尖利的笑声:“你没有心啊,林太郎。”
      ——寄生在他人巢穴的杜鹃鸟,终还是因为格格不入而被养亲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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