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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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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卿的目光隔着镜子,从迎出来的司微雪酥身上,最后定在了吴崖谙那显得庞大的身躯上,一时,若有所思。
吴崖谙这一趟,本就是瞧着能不能借着机会搭上诚毅郡王的这般顺风车,如今既然已经上车,剩下的,便也就是该回去涿州。
“再怎么,我都是姓吴,有些时候我能扯着博宜赵家的名头做些事,但毕竟,赵家下一任当家人是我表兄。”
吴崖谙摆了摆自个儿显得有些肉乎乎的手:“当初,我娘跟我爹,虽有招赘之实,却无招赘之名,这才一路供着我爹往上考……如今赵家跟我爹也是相互扶倚,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
“最主要的……”吴崖谙朝着司微挤眼,“在涿州衙门,上头有我爹罩着,偶尔招猫逗狗教抓了挠了,好歹是个靠山,在博宜那地儿吧,都是以前光着腚的时候看着我长大的乡里乡亲的,真要有个什么事儿,老爷子得抓着我去跪祠堂。”
“啷个知晓我一个姓吴的,一跪就是跪得堂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姓赵的?”
吴崖谙搓了搓手:“搁你们这儿吧,先不说耽不耽误你们做生意,这眼瞧着出来进去身边不是带丫鬟就是带婆子的……真要觉着我多瞅了两眼冒犯着了,这吃亏的指定是我这猥琐胖子不是?”
吴崖谙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所以这思来想去,嗳,还得是涿州城活的自在。”
司微哑然失笑,却也并不多留,问询了吴崖谙打算出发的时辰,吴崖谙却道是行礼都已经装了车,递了礼从红颜出去,他便要打道回府。
司微无法,便也只能跟吴崖谙在门口拜别。
只吴崖谙最后临走前,却拉了司微一把,小声凑在他耳边道:
“我表兄私底下给我递的消息,澄阳有祸端之事,那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表兄在萦州城留了百八十个的人手,那位手底下的人还没来之前,我安排他们先在红颜周围帮忙守着,你心底也跟着警省些。”
司微心下微紧,面上倒是很快如常:“那就谢过吴兄了。”
“无妨无妨,”吴崖谙笑眯眯地不在意,只又叮嘱了司微一句,“教你娘少在铺子前头露面,真要等那位传过来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就教人护了婶子往我家铺子的方向走。”
“旁的不说,真要有个万一……我来给婶子养老送终。”
司微的面色都跟着变了,只不等他再从吴崖谙嘴里再掏出来点儿什么,吴崖谙便憨笑着跟他摆手,翻身爬上了一旁久候多时的马车。
司微立在原地,目送着吴崖谙的马车渐渐挤进人群,而后消失不见,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吴崖谙这胖子,胆小,但却也心细,眼睛看得明白,能教他在临别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除却思及过往和尤氏的那么一点交情之外,更多的,却也是为了给司微一点警示提点。
只是,秦峥如今到底在哪,察看进度多少,有没有遭遇什么危险,司微一概不知——从京城出发南下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秦峥一点点谋划布置的,其间种种司微他们更是只有配合的份。
至于说秦峥的计划……就凭着他那么个走一步算十步的算计模样,谁能摸得透他的想法才算是奇怪吧?
司微略略整理了脸上的表情,抬脚刚跨过门槛,便见有客人身边的丫鬟过来相请,说是想和东家打听些事。
司微眼睫一凛,旋即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来,随着那丫鬟至了元卿卿身边,却是这女子在向司微打听吴崖谙的来历:
“方才那位,可是涿州知府,吴昭本之子?”
司微眼底透了几分古怪出来,先有吴崖谙示警在前,这会儿再见元卿卿打听吴崖谙的事,司微心下难免多想:“姑娘是想……?”
“那看来就是了。”元卿卿对着镜子瞧了眼妆成的效果,起身便唤了身边的丫鬟出去拦车。
司微嗳了一声,抬脚跟着这主仆二人出了铺子,只不过刚出了铺子,便见门口有人牵着马抬头驻足瞧着铺子上的牌匾,定睛看去,不是自京城便提前带了人马行礼出发的玄策又是谁。
玄策盯着方才与他擦肩而过的主仆二人,眉头微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司微近了身前,方才回身:
“小公子,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司微苦笑:“人且还算安好,只这处境么,却是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给你去信,要你回来帮着看家护院。”
说着,司微朝着先前那主仆二人离去的方向示意了下:“怎么,你认识?”
玄策迟疑一瞬:“却也不算认识,只是知晓有这么一号人——元阁老家的掌上明珠,嫡亲的外孙女儿。”
司微眼皮子略略一跳:“什么叫嫡亲的外孙女儿?”
玄策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侍从,示意他们绕去后门安置,这才跟司微解释:
“元阁老家,乃是主弱枝强,硬生生压了主家一头不说,偏自个儿子嗣上运道却不怎么好,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后来虽招赘了女婿,偏这俩人都走在元阁老前头,只有这么个外孙女儿一直被元阁老带在身边教养,比之寻常男儿也绝不诳多让。”
“只今年年初,元阁老上朝的时候摔了一跤,眼瞧着这一关若是过不去……”
剩下的,便不必再赘言,司微明了:
便说这元阁老若当真一去,膝下便只剩元卿卿这么一个女儿家,窥伺元阁老留下的家业和多年积攒的政治资源,元家主家是个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但这些跟司微有什么关系呢?
司微察觉这人并非歹人,打听吴崖谙的身份却也并非是有歹心,便算是尽够了的。
玄策等人的到来,给了司微一颗定心丸,待安排他们住下,忙忙碌碌间,前头顺安街上的人眼瞧着也是越挤越多。
人多热闹,有热闹的好处,却也有热闹的不好——这些人来瞧稀罕、看演这一处白娘子传奇的人几乎是把整条街都给堵了,连带着红颜宽敞的铺面门口也都挤的到处是人。
这么挤着,终究不是一回事。
司微看了半天,从柜台里摸了一小把铜钱,掀了二道门上的帘子进了后院。
后院的仓库里,一群半大的孩子们正坐在蒲团上,在四福的带领下,拿着锉子、锼弓子和画在宣纸上的花样子在做手工活。
司微寻了几个机灵伶俐的出来,将一小把铜钱与他们分了,示意他们去前街上寻摸着买些吃食玩意儿回来跟兄弟姐妹们——
每个人身上也都带着任务,教他们当个托,或者说,当个水军,不着痕迹的引着人注意台上清吟小班的人脸上的妆容如何如何,铺子里画着妆的妆娘们手艺如何如何,这胭脂的颜色有多少,价钱几何……
就这么着,渐渐的便也打开了市场。
拉来的客人里,高端的消费者有些和元卿卿类似的,一日之内便能在红颜小铺里花上五十多两的银子,再寻常些的,二三十两银子的都有。
盖因是那些个色粉的颜色太过特殊,以及能在脸上显色的黛笔太过新奇,许多不差钱的大家小姐,大多都是一套一套的拿……
开玩笑,这些个妆粉色粉里,光大地色能充做妆粉、眼影粉、阴影粉的都单独分了好几种色,更有些是额外添了云母粉,看起来布灵布灵的。
除此之外展架上摆着的那些个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试用妆粉可不是单单只有一种颜色,而是基于原有色调的基础上,衍生了色调相近实质不同的各色妆粉。
便仅是绿色系,诸如欧碧、春辰、苍葭、渌波这些个色粉亮度偏高,色调偏明,掺杂了白色的妆粉,敷于面上便可拿来做提亮肤色的底妆,只要晕染自然,出装效果只会觉着清透白皙。
而若是换了雀梅、青梅、结绿、螺青等亮度不高,色调偏重的妆粉,则可拿了眉刷,蘸取些许淡扫于眉上。
而夹杂在中间的,那些个颜色恰好,亮度却也恰好的,诸如庭芜绿、碧山、翠微、官绿等色……司微倒是做了妆粉,只是这些颜料被他添了糯米浆糊和蜂蜡融了做成色棒,拿来画眼线以及绘画——
不然做什么非要这些妆娘们统一在额头上绘了花钿,在眼尾勾勒各式的眼线呢?
一罐普通的妆粉售价八百文,除却颜料提取的原材料、蛤粉、白矾、柴薪等耗费,成本价约在一百文左右,剩下的便是些人工消耗和时间消耗。
转手,便是至少六百多文钱,再加上店里添了云母粉的、添了珍珠粉的,添了名贵香料的,在价钱便还要再往上加。
这种的暴利敛财之下,开业第一日晚上盘账的时候,刨除了成本之后的净利润,高达三百八十六两三钱银子,至于剩下的那几十个铜板,司微直接便当做零头给抹了。
而这个日利润算出来的时候,就连尤氏都跟着惊了:“这胭脂水粉里头的利钱,竟能有如此之高?”
司微摇头:“这是第一日,咱们推出的妆粉色系太多,许多不差钱的大家小姐便成套的买——这才是今天的大头。”
“但妆粉这种东西,买一盒回去,至少能用上一两个月,是以只消一开始的这股子新鲜劲儿过去了,咱们账上的收入缓缓回落,到那时才算是能有个稳定的月收入。”
雪酥闻言:“那咱们原材料采买上,是不是该缓上一缓?”
“不用缓,”司微摇头,“照常做,做出来的妆粉优先供给给铺子里,待慢慢的,咱们铺子里的妆粉补货率没有像今天那知府家的大小姐那般。上来便是三套五套的买,库存里的货能存住了,再往赵家的商队里铺货,运到外地去,注定了还能再赚上一笔。”
“我觉着咱们接下来要注意的,是那些个穿着富贵,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什么都没买便离开的那些个人。”
雪酥皱眉,尤氏则若有所思:“你说的这些个,与其说像是偷儿,我倒是觉着,更像是城里同开脂粉铺子们的那些个同行们过来刺探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