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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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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出神间,却是玄策大步从楼梯处翻上来:“公子,京城有密信传来。”
秦峥倏然回神:“何事?”
玄策俯身,将传来的消息在秦峥耳畔低声说了,多是些朝廷的动向,以及景升帝对南地的安排。
寥寥几语,却是在养伤安闲了数日的秦峥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百般念头于心间汇集流传,最后蓦然定于一处,秦峥神色渐沉:“皇爷爷当真是这般安排?”
玄策颔首:“千真万确,消息是督指挥使借了飞鹰传来的密信,算算时间,朝中圣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秦峥指尖摩挲着书卷,于一片乱麻中抓住了那根线头:“这几年,皇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玄策迟疑了一瞬,朝着秦峥缓缓摇头:“公子,圣上龙体事关江山社稷,宫中老人如何敢将内闱之事传与外人知晓?”
秦峥将手里的话本子丢开:“不是教你窥探宫闱之事,给督指挥使去信,问询皇爷爷最近可有频繁延请御医,可有罢朝不临,可有将送去的折子转交内阁。”
“若督指挥使也拿不定主意,便教他把这封信一道递交御前,皇爷爷自会知晓我的意思。”
玄策答应下来,只面上还有几分迟疑不解:“京中,可是有变?”
秦峥问道:“景升二十一年的抄家案,卷宗案卷你和玄霄都瞧过,是时,圣上大怒,牵连者众,杀得人头滚滚,那股子血腥气便是隔着旧纸堆,也能教人胆战心惊。”
“便是如此,当年罪臣及其眷属押解至京,还要着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御史三司会审。”
“而如今,文翰林,武进士,手持今上诰令,抽调五城兵马,着禁军京兵随行,奔赴地方,彻查到底……这除却是为了剜除毒瘤,却也更是一场清洗。”
官场之上,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回景升帝着吏部派官,多从翰林院、武学这等进士及第,承旨观政,以待备选吏部推官的文武进士中挑拣人选,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这是一场从地方开始的,彻底的清洗。
查,彻查,但凡能查出不法之实,证据确凿者,当即可下入大狱。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地方不可一日无有父母之官。
这些人,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都得卯足了劲儿的往深了去挖。
从地方,再到中央,就看,这回是能挖出多少腐肉,剔除多少坏死的筋脉……这注定了是一场惊涛骇浪,不知要打翻了多少沉船。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一次的彻查,景升帝诰令所言,乃是就地查处。
也就是说,绕过了朝廷三法司会审,变相加剧了这些手持诰令,委派地方彻查的文武进士们和地方官员之间的冲突。
就像是,快刀剃腐肉,只求快,只求狠。
“按旧例,官员渎职不法之事,由大理寺主审,刑部复核,御史督查,三法司核查无误,方可定性,上奏天子,依律奉行……”
刀子,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把控力度,才能知晓刀锋所向何处。
而如今,这把解了禁的刀,被下放到了秦峥手里——朝中圣旨,如今已经在路上,绕过了三法司的掣肘,特许他专权独断,将整个南地掀个底朝天,彻底清除后患。
“如此这般放权,行事狠准急,难免给人不大好的预感……”
秦峥面色冷凝,七十古来稀,而如今的景升帝恰巧便是卡在七十这么个年岁,再加上此般种种施为,如何不教人担忧?
玄策却是未能领会秦峥的担忧,只蹙眉思索着此番这般大的动静,心下隐约也带了几分不安:
“如今南地这般,比之景升二十一年,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子,如今的南地,就是个烂摊子——”
如今的南地,不止是贪墨之事,更兼之民生凋敝,官员欺上瞒下,滥发徭役,致使土地荒废,粮税征收不上,杂税苛捐逼的人四处躲藏……
于是整个陷入恶性循环,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扯下弥天大谎,妄图使朝廷再宽限一二。
只是这般作为,不过是饮鸩止渴,只待纸包不住火的时候,便也是死到临头。
而如今,也就该是这把火,准备在南地烧起来的时候。
“烂摊子,我收拾过的烂摊子,还少么?”
秦峥叹了口气,掀开身上的薄被试探着起身,却牵扯到身上尚未长好的伤口,一时倒吸了口凉气:
“这天下,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若人人都畏难不前,烂的,就不只是南地,而该是我大历的国基。”
秦峥踩在地上,试探着行动间,身上伤口的牵扯疼痛:“我也想知,澄阳之地多有盐井,大肆兴发徭役,能致使一地百姓将要绝户而煎出的那许多盐,又要如何销出去。”
“如此多的私盐,便是流入民间,也该是把私盐的价钱给打下来了,可如今,南地虽有私盐售卖,其价钱和京师之地却也相差不多,只少那么三、五、十文的……”
“玄策,不妨猜猜,这剩下的盐,都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