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舞》土堆大人

16、流箭

　　“真是胡闹。”

　　史风谭不得不找人把那些彩礼给徐家送回去，回到二堂里想一想：明天他们还要抬着轿子来接亲？日子是没错，徐家的喜帖早些时候就送来了。

　　见到宋昭远，史风谭道：“昨天我说徐公子和严姑娘并无合礼的关系，他今天就把彩礼送来了，不知是一时的情绪，还是忽然有了决心？”

　　宋昭远道：“他有了情绪和决心，就可以无视别人的感受？青竹甚至怕听到他的名字。史公，明天调些兵士来守着前面的路口，不许什么喜轿靠近衙署。”

　　史风谭道：“既这样，徐家的喜宴也不必去，等徐含野明白了他嚣张无礼，再来向大人赔罪才行。噢，允平他们应该就到了，我想借下衙署后面的那户院子安置他们，大人觉得怎么样？”

　　宋昭远问：“后面有小池的院子吗？”

　　史风谭道：“是，我去问过房主，他听说是衙署要用，立刻就答应了。”

　　宋昭远道：“就这样吧，史公费心了。”

　　阿春从衙署前面跑回住处，看见煮好的药罐子静静地放在那儿，青竹听到他跑来的脚步声，从屋子里站起来，等着阿春告诉她些什么。

　　阿春见她紧张得很，一转身又出去了，把药罐子拿进来放在桌上说：“青竹，已经没事了，徐家的东西都送回去了。外面的事情，大人和史公去会管，你来好好吃药。”

　　青竹担心地看着他，眼里湿湿的。

　　阿春故意满不在乎地把药汁倒出来，抬起头笑着说：“青竹，这里是衙署，谁敢闯进来吓唬你？”

　　青竹点点头，准备喝药。

　　阿春等着她喝完，本想说明天徐家可能还会来，让青竹有点准备，但药汁的作用让她很不舒服，阿春就不说了。

　　第二天清晨，衙署照常开门办公，谁也不提徐家，有轰隆隆的喜炮声断断续续地从城西传来。

　　阿春早起出去张望动静，发现衙署附近的两边路口有拿缨枪的兵士守着，不由佩服大人们的睿智。虽然宋大人和史公什么都没说，应对却毫不含糊。

　　快到中午的时候，徐家的喜轿还是来了，长长的队伍引着许多围观热闹的人，喜婆，鼓乐样样不缺。

　　久等在路边的兵士将队伍拦住，问清他们要去衙署后便决不放行。

　　如此僵持着，不久后，徐含野骑着马亲自赶来，一身喜服亮泽压不住他身上的怒气。徐含野径直从堵塞的路上冲了过去，勒马停在衙署的大门前。

　　一两个衙卫惊愕地上前迎他，小声道：“徐大公子，给您贺喜了，这是……打算做什么？”

　　徐含野并不理睬，下马正要进去，史风谭带着两人从前堂的台阶上慢慢走下来，威严地说：“衙署重地，非请不入，请问尊下今日的来意？”

　　徐含野冷笑，“衙署威严？你们行事古怪，糊涂，偏横插在我们夫妻之间，坏人伦常。今日将严青竹送出来就算了，否则必让你们后悔！”

　　史风谭道：“你以为的情意只是逼迫，严青竹视你如虎，既不愿见也不愿嫁，这道理也不难懂是不是？”

　　徐含野讽刺地挑起眉头：“你见过我与她昔日情意绵绵？夫妻之事外人怎会明白？她若不满，我自然会去讨好她？这座城里每日不知有多少夫妻争吵，衙署都要去一一拆散吗？据我所知，州丞王大人绝不会支持这种可笑的做法。”

　　史风谭分毫不让，“尊下的话也有道理，但严青竹非一般女子，你与她也非媒妁合亲。一个孤苦女子，没有衙署略加保护，怎能不像从前那样被你逼迫？州丞大人便能逼迫她嫁给你吗？我想，此时府上的喜堂中还有人在等着你吧？何不去做该做的事，娶该娶之人呢？”

　　徐含野不禁怒火难忍，“可恶！走开！”

　　他大步向里闯过去，史风谭身边的衙卫都不敢拦，看着那片润红的背影疾冲过去，忽然一停。

　　史风谭和众人移过去，看见宋昭远脸色如冰，拿着开弦的弓箭迈出前堂，直指徐含野。

　　衙卫们神情一变，围上徐含野身边劝阻：“大公子，强闯衙署有罪，还是坐下来商议吧。”

　　徐含野嫌弃地赶开他们，继续往前走。

　　一道凶狠的银光从宋昭远手里飞出去，快得无法看清，似乎要射进徐含野的前胸。

　　徐含野在那瞬间里猛地一惊，冒出冷汗，箭却带着嗡响，和他擦肩而过，深深地扎入后方的廊柱。

　　徐含野脸色一变。

　　宋昭远问：“徐含野，这是死罪，你真的能承受吗？”

　　为什么？徐含野忽然茫然，为什么他会被压制至此？分明是姓宋的没有道理！

　　这是什么道理？

　　徐家大喜的队伍从衙署附近退走了，人们议论纷纷，而西城，再也没有传来如之前那般恣意的喜炮声。

　　徐家的婚典取消了，赵府气得几乎要砸场。没有成礼，赵家小姐不能留在徐家，于是又抬回去，宾客们也各有议论。和徐家利益一致的人，自然说衙署行事无章，徐公子分明重情，却不予成全。

　　冷落的夜晚，徐含野仍穿着可笑的喜服，渴望喝得大醉，始终还是清醒。

　　徐世奇对他是很不满的，但看着一个痛苦的醉鬼，还能说什么？

　　“怎么也该把婚事办了，跟撒泼似的，你还要不要脸面？”徐世奇挑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试探的问。

　　徐含野朝他爹扔个杯子，“我不能撒泼？娶不了喜欢的女人，娶个烈女，换你不想撒泼吗？”

　　徐世奇道：“赵家不会饶你！”

　　徐含野邪笑笑，“你真会吓唬我，我要出门几天，随便你怎么去哄他们。”

　　徐世奇问：“你去哪儿？怎么没早说。”

　　徐含野道：“我去请王大人喝喝茶。老爹，你要日日夜夜地盯好衙署，如果你媳妇从里面出来了，一定要把人截住。”

　　徐世奇气得一哼，“还要闹腾！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早点清醒吧！”

　　衙署深处的院子里，阿春拿着一把长勺当弓，站在库房中间，向堆在屋子深处的那些杂物大喊：“这是死罪，你们承受得起吗？”

　　‘咻～’阿春把勺子扔过去，再跑着捡回来，是模仿宋昭远制止徐含野的一幕。

　　青竹已经看阿春演了很多次，阿春告诉青竹：你看，徐公子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不会再来了。

　　青竹很高兴，她织补着阿春的衣裳，觉得应该向宋昭远道谢，又怕太靠近他，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阿春忽然竖起耳朵，“大人来了。”

　　他跳去打开门，而宋昭远正要敲门，笑了笑问阿春：“你知道我来了？”

　　阿春有些得意地说：“当然，大人的脚步是轻而稳的，史公则慢悠悠，束己不忙时晃着脚走，有点嚓嚓的。”

　　宋昭远道：“真聪明，我有事要和青竹说，你要和束己一起去接尤平大人吗？”

　　阿春答应了，去找束己。

　　青竹站起来，向宋昭远指一指凳子。

　　宋昭远道：“我们去外面走一走吧，尤平他们住进来以后，清闲的时候就不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