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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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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海城里。
打更的更夫,一慢四快地敲着手里的竹绑子,此时已是五更天了。
各家各户门窗紧闭,四处望去都是一片黑压压的。
唯有岚府,在这黑夜中,从前院到后院,灯火通明,下人们提着灯笼行色匆匆,没人敢说些什么。
一脸迷茫的岚净瑶,站在岚府的围墙上。远远望着她那小小的偏院,借着些许光亮,隐隐约约看到从里到外挤满了人。
她掳走小桃子也不过几个时辰,该不会是事情败露了吧!岚净瑶心头一惊,想着要不要逃跑。
这时从偏院的方向,还传来女子悲痛地哭喊声,让人听了心酸。那些路过的小丫鬟们,也各个红着眼睛。
岚净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娘去世都没几个人关心,这些人怎么突然在她院里哭丧,难不成找到了凶手!
好奇心的驱使,使她跳下了围墙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毫无光亮,能见度不过半米。她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朝着偏院慢慢走去,生怕被别人发现。
在黑暗中,岚净瑶的听觉也变得异常敏感。她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细微的树叶子被碾碎的清脆声。
于是她停下动作往前定睛一看,这时,在围墙的阴影之下,有一道人影闪出,将她按倒在地。
紧接着把她的双手拧到了身后用绳子捆紧。
“把她押回去!”那人喝道。
瞬间,周围黑暗中又跑出来几道黑影,把她团团围住,仿佛都在等着她一般。
突如其来地攻击,让岚瑾瑶摔了个狗吃屎。被人按在地上胸口闷痛,她挣扎着使劲扭头向后一看,抓他的人竟是捕快张昭。
“张大人不去抓拿杀害我娘的犯人,来抓我做什么?”
“为什么抓你,你不知道吗?都给我过来,先把她押回牢里,明日一早等大人发落”张昭一声令道。
岚净瑶心想,自己掳走小桃子,还把人放了,抓她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吧!
她娘被杀的案子都过了十几天毫无进展,现在这倒是办案神速呀!她还没回来就都在蹲着等她了。
岚净瑶自认倒霉,也不想当个逃犯,大不了蹲个几天大牢算了,于是也没有挣扎。
可是,她偏院里那些哀怨的哭喊声又是在做什么呢?
还没等她弄清楚什么情况,几个人把她押上马车,把她带回衙门,押进了大牢里。
这牢房阴暗逼仄,统共就只有两间,男牢和女牢中间只隔着一堵墙。
许是怕人逃跑,密不透风的牢房,只有墙上留有一排拇指粗的气孔,才不至于把人憋死。
狱卒打开了女牢的木门,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岚净瑶瞬时间屏住呼吸,她站在门口,连个伸脚进去的地都没有。
狱卒抽响手里的鞭子,地上荡起一米高的草木屑,大骂出声,“脚都断了吗?不会往里动呀?”
里面蹲着的人害怕他手里的鞭子,立马像鸡窝里的鸡仔一般,紧缩着身子,又往里挪挪腾出了个位置。
岚净瑶犹豫了下,还是乖巧地进去蹲在了门边上。狱卒吹熄了唯一照明的油灯,出去用力关上两间牢房外的大门。
“诶,你杀了谁?”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岚净瑶听声辩位,知道是跟她贴得最近的人问的。
“什么杀了谁?我可没杀人?”岚净瑶回道。
“别开玩笑了,这里牢里蹲着的,哪个不是杀人犯,各个手里都有几条人命。”那人笑笑地说。
“等神机处的大人来招呼一下,就什么都说了。”另一人不屑一顾的道,语气不甚友好。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隔壁男牢的犯人,敲了下中间的隔墙大骂道。
“睡啥呀!等下菜市口开门,指不定就轮到谁被拉出去砍头了。”另一人漫不经心地说着,望着天花板上残破的瓦片,露出的一点点泛蓝色的天光。
这群人,谁也不服谁,七嘴八舌地吵个不停。
只有岚净瑶抬首在膝盖里,靠在门上,一心只想盼着天亮。
正吵着,突然大门再次被打开。周围立刻噤声,静得只听得到小老鼠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钻来钻去的声音。
这时,门外的地板传来一道刺耳的声响。在牢里蹲久了的人,一听就知道那是脚镣在地板上摩擦出来的声音。
该来的还是来了,犯人们都紧张地抱紧了自己。
四个狱卒拿着火把走了进来,其中两个人手里拿着一副木枷锁,手铐脚镣。
另一个狱卒打开男子那间牢房大声令道“张苟出来。”
被唤作张苟的男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瘦骨嶙峋,身上都是都鞭子抽过的伤痕,头发乱糟糟地像一篷草。
许是在这昏暗的牢狱里待得太久,甚少见过光亮,面对着明晃晃的火把,他紧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慢慢睁开了一点缝隙。
待看清狱卒手里的镣铐时,他立刻抱头蹲下,神叨叨地摇头喊着,“我不去,我不去。”
狱卒说一不二,甩着手里的鞭子啪啪作响。走进去粗鲁地往两边踢开蹲在地上的犯人,拽住张苟的衣领子,死拉硬拽地给他拉了出来。
“张苟,猥亵幼女并杀害,你死得其所,跟我们走吧!”狱卒冷冷地说道,像个索命地死神。
“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张苟知道自己马上要被砍头了,吓得双腿无力,跪在地上畏畏缩缩地求饶,身下一道水流蜿蜒而出,竟已被吓尿了。
狱卒嫌弃地踢了他一脚,“饶了你,被你杀的幼女能复活吗?杀人偿命懂不懂?你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死不足惜,排队等着吧!”
狱卒指着牢房里的犯人骂道,被点到的人都心虚地低下头,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对于他们来说,横竖也是死。相比于砍头,宁愿这样苟活着,有吃有睡的。
说不定哪天皇上一高兴大赦天下,他们就出去了,还能捡回一条命。
狱卒手脚麻利地给张苟的脖颈上戴上木枷锁,手脚固定上镣铐,接着又把他像破布一般拉了出去。
透过墙上的气孔,目睹了这一切的岚净瑶开始慌了。此时她才知道,自己被关进了重刑犯监狱,这里的各个都是排队等着见阎王的亡命之徒。
她立刻对准气孔,焦急地大声喊住即将关上大门的狱卒,“大人请留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杀人,怎么也被关在这?”
狱卒白了她一眼,每个刚进来这座牢狱的人都是这样说的,他已经习惯了。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自己杀人你不知道吗?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认罪。”
说完,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人,放我出去。”岚净瑶绝望地拍打着牢房的坚硬的石头墙,生生砸出了一手的血。
“你还是省省力吧!我和你一样谁也没杀,还不是在这蹲了三个月。进来这的,还没见过活着出去的。”
说话的女子坐在墙角处,语气淡然,好似早已接受了这命运的不公。
岚净瑶闻言,转过身朝着她的方向摸去。脚下的犯人不满地连连发出“啧”声。
“你说你也没有杀人,那为什么要被关在这?”岚净瑶问道。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女子名叫林有娣,出身穷苦人家,被家里卖给了屠夫张壮做媳妇。
虽然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认命了。
为人本本分分,悉心照顾家里病重下不了床的公婆。
然而屠夫张壮喜欢饮酒,赚了点钱就去买醉,回来就打骂她。
最后一次争吵,张壮说她是个不会生蛋的母鸡,二话不说一纸休书把她赶走了。
被家人卖掉,又被丈夫抛弃,无处可去的林有娣在破庙里露宿街头了两天。
她一觉醒来,手里突然多了把带血的刀子。
接着衙门的人闯进来,说她杀了自己的公婆。她手里的刀子成了最有力的证据,于是她就成了阶下囚。
屠夫张壮出来作证,说是因为他休妻。林有娣报复心作祟,于是把她伺候多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婆给杀了。
岚净瑶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空洞的眼睛,莫名地就相信了她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女人早已绝望,神情平静地叙述着自己惨淡的半生,眼角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想到自己的遭遇,岚净瑶狠狠共情了,重点是她连自己杀了谁都不知道。
“竟还能这样无法无天,我才不要被关在这里,闯也要闯出去。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给你申冤。”
林有娣只当是个玩笑话,并没有理会。侧过身子,窝在墙角睡去了。就算她不是个阶下囚,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女人。
天色渐亮,女牢顶上残破的瓦片之间,终于透过些许光亮。
牢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岚净瑶奔波了一晚上,还帮着神机处抓犯人厮杀了一场。
她早已疲惫地昏睡过去,直到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她才清醒过来。
“起来!亏你还睡得着,你们这些天杀的东西,还真是没心没肺的。”狱卒手里提着一卷皮鞭又踢了她一脚。
岚净瑶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狱卒大人,立马站起来嚷嚷着带她去见官,还她公道。
狱卒也没想过还有犯人主动要见官的,冷笑一声,把她拽了出去,“如你所愿呀!神机处的沈大人要见你。”
牢房里的犯人,听到沈大人这三个字,没醒地都惊醒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往角落里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