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轻的夏》米酥酥

28、28

　　沈行周提着热气腾腾的两份“夜宵”，内心是澎湃的，她愿意相信那是自己被偏爱的证据，就像从小到大，被无尽的爱包裹的感觉，她忍不住想回寝室和所有人分享这份偏爱，但是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提起，余光紧跟着并行的陆至杭，她逐渐意识到，在他们谁都不自知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已经慢慢拉近，可是这份距离又不同于她和醒醒以及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明明就站在身侧，明明彼此拥有很多小秘密，明明会喜欢和对方在一起相处的时光，甚至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可又没有办法真的走得很近，即使有十分的话，也只会和对方说三分，剩下七分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不会说。这种带着禁忌、疏离和占有的感觉却让他们的牵绊越来越深。
　　陆至杭的心里也是同样的感受，他想对她好，想对她特别一点，但总会下意识地克制，最终表现出来也不过是话语柔软一些，行为靠向她的需求一些。他越来越少直呼她的名字，她却一天喊他很多遍，无形之中，把“我和TA”与其他人划了一条分界线。他们没有做过大人，不懂世俗的公式是什么，只能按他们自己的年纪，自己的理解，用做好的方式的处理和亲近异性的关系。
　　走到寝室与教室两条个方向的岔路口，陆至杭停下来说：“我先去教室了，你回寝室休息一下吧。”
　　沈行周明白他的用意，这个点大部分同学在寝室洗漱休整，个别极其勤奋的同学去食堂吃个饭就匆匆回教室了，路上没有人看到他们，这个时候分开走最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没有过多的话，默契地背对背离开。夏末的傍晚，悄悄泛起的凉意冲淡了白日的炎热，掠过脸颊的微风带着轻轻的撩拨，让人特别想一头扎进另一个空间，可又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沈行周望着遥远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世界的另一头，有一个从未遇见的故人也和她一样在看着这片天空，或许是她一人的好友，也或许是和陆至杭他们共同的朋友，总之，她的直觉告诉她，未来的他们，一定还会有很多故事，就像她和醒醒，因为遇见在初时，相伴的日子一定会很远很远。
　　陆至杭脚步轻盈，心情出奇地愉快，走过垃圾桶都恨不得要打个招呼。转眼来到教学楼，拐进楼梯间的一瞬突然蹿出个人影，把没仔细看路的他吓得一机灵，他抬眼望向来人，是个女生，不是自己班的，有些面熟却叫不出名字。
　　“陆至杭，我是楼上五班的叶见雨，这是我给你写的信。”女孩双手递过一个画质精美的信封，语调轻柔但大方干脆，反而衬得陆至杭局促呆滞，他花了近十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去接女孩手中的信封，略带歉意但又礼貌地回道：“同学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打过照面，但是我并不认识你，我现在并不想想学习以外的事情，马上就要中考了，祝你学习进步，考一个心仪的高中。”
　　说完，他礼貌地示意女孩让他一下，没想到女孩却没有放弃的打算，接着说道：“没关系，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但是我关注你很久了，不管怎么样，这封信既然写了，我希望你能收下，这样初中三年我也不会留下遗憾。”
　　话到了这个份上，陆至杭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女孩不卑不亢，何况人家只是送一封信，如果他硬是拒绝，难免显得冷酷无情。思忖之际，他目光看着楼梯下方拐角处视线遮挡的地方，蓦地担心沈行周会突然出现看到这一幕，心下发紧，于是赶紧接过信，说了一声“谢谢”，快步朝楼上跑去。
　　自称叶见雨的女孩是个行事干脆利落的大学霸，为人直来直往，和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但也不组小团队，属于和谁都能处，却也没有谁说得上来和她特别亲密的人，一定程度上来说，大家都比较尊敬她，除了学习之外，她似乎没有任何话题度。但她又是一个行动力非常强的人，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同一年级不同班级之间总会有不同程度上的交集，她第一次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看到陆至杭，只觉得他比别的男孩清秀一些，后来慢慢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他学习尤其是理科成绩非常好，而且听上去也不是个溜须拍马，反而能和老师硬刚的人，她就觉得这人特别对味。人一旦对一名异性产生兴趣，就总能在各种偶然中遇见，见得多了，心里那块属于他的地方就渐渐大了起来，到一定程度影响人的思绪了，有的人就选择彻底关上围栏，不让不该有的心思出来捣乱，而有的人却选择将它放出来溜一圈，只有亲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才能决定放下。就像叶见雨对陆至杭说的那样，她写信送给他完全是自己的事，他只要收下即可，不要求他给出其他回应，她只是想给自己学生时代某一阶段的自己一个交代。
　　座位上的陆至杭低头看着抽屉里露出来的信封一角，懊悔刚才一时冲动拿了这封信，他不感兴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但是怎么处理却成了问题。把别人的心意随便丢进垃圾桶不是他的为人风格，可不扔的话放到哪里去呢，万一被沈行周看到该怎么跟她解释，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又不理自己？这一年来两个人几次三番闹不愉快，又几次和解，他已经弄得满身疲惫，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不少，他真的不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太了解沈行周了，浑身装满机关，一不小心就会触发莫名其妙的情绪，他不想赌更不想经历。无数的细胞在他大脑里前赴后继英勇就义，愁得他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教室的后门走进来两个人，他们的出现，仿佛一道光霎时抚去了所有阴霾，陆至杭当机立断，抽出信封起身塞进其中一人怀里。
　　“收好，给你的。”
　　不明所以的吴遇看着手上的信封，眉头皱成了一团纸。
　　还是一旁的余昊泽率先反应过来，调侃他：“哎呦，老吴，你们最近一个个铁树开花啊，说，和哪个小姑娘暗送秋波呢？”
　　“我哪知道！”吴遇的无辜当然不是演的，他脑中迅速复盘了最近遇到的人和事，却想不出有谁会递情书还能通过陆至杭转交的。
　　不无辜的人早已心里暗喜，他催促两人赶紧回到座位上，还不忘叮嘱：“我知道你现在也没别的心思，所以那封信就别打开了，免得乱你心神，好好珍藏就好啊。”
　　陆至杭自己也回到座位上，脸上尽是大石落地的释然，其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或许他并不是怕沈行周乱发脾气，而是更在意她会误会自己和别的异性有关系，如果她真这么想，就算她态度客气，内心也会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因为两人共进晚餐，陆至杭又贴心地买了夜宵，晚自习期间，沈行周面对陆至杭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可又感觉心里暖暖的，这种感觉应该是两人成为同桌以来的第一次。刚才在寝室里，她对室友撒谎说吃的是托别的同学带的，这份独属于两人的秘密，就好像一个门派手下的两个秘密机构，主上不允许这两个机构有任何私交，可机缘巧合下，两个人机构负责人却有了公事以外的利益捆绑，自此，他们看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人都多了一份防备，更在无形之中，让彼此更加依赖。
　　晚自习结束，教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陆至杭也准备喊余昊泽和吴遇离开，没想到吴遇反手抄起一本书朝他后背扔过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他妈够混啊，别人写给你的情书塞给劳资，还不讲清楚。”
　　陆至杭被戳穿阴谋，顿时矮了一截，不过还是狡辩道：“这不是太着急了嘛，我也没说是写给你的啊，只是让你帮忙收一下。”
　　听到这话吴遇更火了，又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余昊泽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中得知了全部真相，看看陆至杭，又看看吴遇，突然开始大笑，结果越笑越大声，差点笑岔气，到最后撑不住只能蹲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老陆，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混了哈哈，把别人送你的情书，送给老吴，老吴还真情实感地看了，哈哈哈哈哈。”
　　吴遇本来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家伙还这么笑他，转身骑在余昊泽身上扇他。
　　“你还来劲了是吗，让你笑，让你笑。”
　　陆至杭一看连忙去拉开他，边拉边劝：“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揍老余干嘛，老余，你快别笑了，赶紧起来。”
　　余昊泽眼泪鼻涕胡了一脸，踉踉跄跄地靠着课桌站稳，可他一看见吴遇冤大头一样的脸又忍不住发笑，被吴遇寒冰似的眼神硬生生怼了回去。平静了一会儿，他终于指出了问题的根本：“老陆，你又不是没收过情书，干嘛要塞给老吴啊，你可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还看不出来吗，他是怕被心爱的同桌看到，到时候又要跟他闹。”吴遇双手交叉环臂，朝陆至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唔~~~”余昊泽如醍醐灌顶。
　　被看穿心事的陆至杭也不藏着掖着了：“别想太多，我是不想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既然了解我的苦衷，你干嘛还发那么大火，又没损失你什么。”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错了。”眼见吴遇又要抄家伙，陆至杭赶紧服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吴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问：“那这怎么办？”他说话的时候用下颌指了指桌上的信。
　　“这，扔了总归不好，你先帮我放着呗，到时候看能不能还回去！”
　　“还回去？”吴遇和余昊泽异口同声问号脸。
　　“你想什么呢？还回去你都还不如扔了，人姑娘反正也不知道，你巴巴还回去让人家怎么想，整得严重点跳楼给你看。”
　　陆至杭扯起嘴角，略有余悸看向说话的吴遇，讪讪道：“那还是先放着吧，到时候再说。不早了，回去睡觉了。”
　　三人这才熄了灯走出教室。
　　“这周请你吃饭。”
　　“我不是人啊。”
　　“怎么哪儿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