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时》precious花茶

3、秋霞亭中会竹马

　　金玄随意瞥了一眼那平凡少年，不屑道：“明静长老，你别总是把你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安在别人身上，我可没这样想，我只是单单觉得两位师侄自小天赋过人，令我的徒弟望尘莫及，倒是让我羡煞玉山师弟了！”

　　“你！什么叫我的想法？我可没有不满，我的徒弟也都是忠心耿耿对待师门的，可没有为了夺权，表里不一，明争暗斗的。”柳其明气急道。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同时，眼神撇向金玄身后，又看了眼相时和顾曜，显然意有所指。

　　“金玄，你这话说的确实有些歧义了。”一旁一位白胡子老道也附和道。

　　他是燧阳宫上一代长老益明祖师，如今小辈都称他为师叔祖，也是长老们为数不多还活着的师叔之一。

　　本来该到了专心修道，不问世事的时候，他却凡心难了，燧阳宫大大小小的会议都要坐那听，时不时插上一嘴，来彰显长辈风范。

　　到底是在嫉妒顾知玉有如此天赋的徒弟，还是在说宫主自小与玉山长老交好，而偏心于他。明静几句话，便引得众人投来怀疑的目光，若是不解释一下，这个帽子扣上可不轻啊。

　　“益明师叔若这样说，小辈自然不敢顶撞，毕竟益明师叔活得最久，人最老，不过宫主和顾师弟自然知道我没那意思！”

　　金玄并不在意别人误解后的结果如何，他懒得跟他们解释.

　　只是这话实在不中听，益明被气的不知如何驳斥，什么叫活得久，就不顶撞了?他若是说阅历长，德高望重之类的话，倒是听的舒服，偏偏把这些话翻译过来，变成活得久，人最老。

　　整个燧阳宫怕是只有金玄能这么直白地说话了，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人的态度，他们也不能拿他怎样。

　　“好了，玄度师兄！此次圣物丢失，人心惶惶，这怎么算是好差事？何况我们几人赶去落霞山庄，参加仙盟大会，此次出行时日长，没人坐镇怎么可以，清月作为大师兄，自是要待在宫中，代理宫中事物的！”乔天展站在上首，朗声道。

　　金玄闻言捋着胡子，也不置否，只看着前方，似是不屑又似顺从。

　　一旁等他们吵完的顾知玉终于等到开口：“玄度师兄，若是说羡慕，倒是该羡慕你了，清月不仅天赋极好，又懂事稳重，我这两个孩子，可是调皮的很，自小若不是清月，他两个可是能惹出不少事来，况且这两个孩子不及清月稳重，若是换做他们，坐镇燧阳宫，怕是管不住这些师弟师妹，也处理不好宫中大大小小事物。”

　　虽然顾知玉与金玄不对付，大多是金玄找他的事儿，顾知玉倒也不在意，因为金玄和谁都不太对付，但是清月这孩子，他是一直觉得不错的。

　　相时随着师父温和的目光，一同看向金玄侧后方站的笔直的那抹身影，此人二十多岁的模样，面容清俊，他的眼睛如春日还未消融的冰雪般明亮，微勾起的薄唇带着温和的笑意。

　　从容自若之态，倒是和他旁边那黑胡子老头，形成极大的反差感，任谁初见，都会感叹一句世间竟有如此霁月清风般的人物！

　　他感到有目光朝自己投来，先是朝相时露出一抹善意清爽的笑容，又对顾知玉恭敬的颔首，正准备谦虚的回话，刚拱手说了一个玉字，便被自家师父打断了。

　　金玄自在地摸了摸胡须，意有所指道：“我这小徒，确实不错，比那些不尊老的孩子懂事太多了，可是哪里赶得上玉山师弟的徒儿有这么好的天分啊，八岁便悟得仙道，这几千年不曾有人飞升之实，谁知道会不会被打破，不过刚才失言之处，还望师弟莫怪，宫主莫怪。”

　　随后施施然行了一礼，语气却平淡不带歉意，也不傲慢，又是随意的带过。

　　岑清月见师父如此心直口快，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还在看着他的相时又是一笑。

　　相时也回以明媚一笑，像是在看着邻家哥哥一般。

　　顾曜在一旁瞅了眼金玄，暗暗撇了撇嘴，臭老头内涵谁呢？！

　　相时倒是不在意他也在说自己，只对岑清月笑着。

　　乔天展眼含欣慰地看了眼对视微笑的二人，转头对金玄和顾知玉道：“这几人都是小辈中的佼佼者，我燧阳宫有这几位徒儿，未来几百年不衰已是定数，此次动荡，也算是对他们几人的一次磨练之机，他们几人性情不同，擅长之处也不同，自然要取有所长，同是我燧阳宫弟子，我自当是一视同仁！未来无论是谁肩负起燧阳宫的重任，其余人必要齐心协力，以长辅佐！”

　　弟子们随声附和称是。

　　顾知玉附和点点头，金玄也不再多言。

　　柳其明奉承道：“宫主所言极是。”

　　待交代完宫中和仙盟大会之事后，乔天展便只留下顾知玉和金玄几人，交代调查圣物之事。

　　乔天展转头对顾知玉悄声道：“师兄放心，此次探查虽不能在明处，但我已沿途暗布了几百名弟子，可供二人必要时调遣，也派了几十名弟子在明处找寻圣物踪迹，以作掩护，二人如有困难，自会有人接应，况且如今江湖表面仍算和谐，几位宗派也可互助，以往仙盟大会，这些小辈大多都未能参加，此次各门派掌门都带着自己的弟子前往赴会，他二人正好与他们结识一番！”

　　“宫主安排，我自是放心！”顾知玉道。

　　他这个师弟，自从七八岁上山后，二人便一起长大，他知道师弟做事一向谨慎，考虑周到。

　　最后乔天展道：“此次之事，必有魔都从中作梗，不止是藏宝阁有忠仆尸首，派出去的弟子，也已经探到几城中有幽冥忠仆的痕迹。”

　　再一次听到“幽冥忠仆”四个字相时心中一颤，握紧了拳头。

　　乔天展继续道：“只是其他势力是何居心，尚未可知，你们二人路中一定要小心，圣物固然重要，但人心难测，切莫莽撞，查到什么待到落霞山庄同我说便是，不要擅自行事。”

　　“是！”二人齐声恭敬道。

　　待众人散去，岑清月停住脚步，金玄只斜暼一眼，便悠哉悠哉地迈出殿门。

　　岑清月注视着相时走向他，后面跟着顾曜。

　　“我们去后山秋霞亭坐坐？我来之前让人准备了些酒菜，这功夫应该弄好了。”岑清月待二人走近，微笑道。

　　“好呀！”顾曜笑嘻嘻地回答。

　　“还是师兄想的周到！”相时也微笑点头。

　　每个长老都有自己的一片地方，通常互不干涉，内门弟子一般都随师父住在一起，外门则在山脚下有单独的聚所。

　　秋霞亭——碧华峰所属之地，碧华峰正是玄度长老所居之处。

　　这座亭子，坐落在一片枫树林中，傍晚向西眺望，总会见晚霞如火似花，洒满各个山峰，灿烂燃烧绽放。

　　此时恰巧暮秋时节，枫叶簌簌，漫山遍野的红，似是在暮日余晖下，绽放生命最后的似火之光。

　　儿时相时和顾曜一般，随性顽皮，经常偷偷跑去别的长老的地盘，其中唯玄度和明静被折腾的最惨。有时他们会趁玄度长老喝醉，把他那乌黑的胡须剪的参差不齐，也经常光顾去明静长老的药院，采些名贵的草药，“救助”断成两截的蚯蚓。

　　柳其明直到如今也不知是谁败坏了自己的药园，只道是山间野兽，每次都加强防御，最后直接设了结界，进去之人必要禀报。

　　久而久之，也就形成药园唯有他和宫主两人可以随意出入的规定，这也无人在意，宫主一直对药理比较感兴趣，其他人没病没痛的也没必要光顾药园。

　　而玄度每每总能捉到蛛丝马迹，逮到二小，然后拎着他们去抄经书剑谱，还派比他们大的弟子盯着，不准向玉山告密，直到他们抄完才放他们去找师父哭诉。

　　而他们又不敢说，毕竟玄度的胡子这一罪证太过明显，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换来他们在背后更多的报复。

　　玄度的地盘也成了他们除了自家之外，最熟悉的地方，再加上两个地方比邻，便都成了二小的玩乐之地。

　　记得那年秋天，相时刚刚来到宫中不久，因为让出“师兄”这个名分，得到小顾曜认同，二人关系变得极好，顾曜更是让相时和自己同住一个房间，那间房是顾知玉专门为顾曜装饰设计的。

　　房门外有一条圆形回廊，回廊环绕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有从山上引下来的活水，水流潺潺，回廊底下有条暗渠，用来引水。

　　回廊中一块稍宽之地，有一个床榻，周围屏风环绕，只空出一面对着池塘，相时未来时，每到夏天傍晚，顾知玉就陪着小顾曜，躺在榻上，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望向回廊圈起的那片星空，数着星星，讲着故事。

　　自从相时来了之后，顾知玉就换了个更大一点的榻，每逢晴朗夏夜，夜空繁星点点时，三人就躺在榻上，二小一左一右在顾知玉身旁，听师傅说着上古神话，奇闻怪谈。

　　后来两人慢慢长大，也不好一直睡在一起，顾曜便对爹爹说，自己厌倦了睡了多年的地方，把那个房间给了相时，自己又挑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里面倒是干净朴素，就是他一向爱臭美，各种衣服佩剑的多，相时却觉得此地清雅幽静，极为养心。

　　而顾知玉是上一任宫主极为喜爱的弟子，赐予他的地方也是灵力最为充沛之地，顾曜当年出生，顾知玉可谓大喜过望，便选了此处风水福地，作为儿子的寝室，后来被他让给相时，顾知玉倒也随他。

　　那时二人年龄尚小，师父管的也不算严，加上相时刚刚遭遇变故，身心疲惫，又身处新的环境，顾知玉便任由顾曜带着相时玩乐了一段时间。

　　葭凌山脉，山高地阔，风景如画，也有几处莫测之地，鲜有人迹。

　　当时恰逢二人兴起，在一处密林内捉迷藏，顾曜藏好，相时便入林寻找。

　　可是林内，落叶满地，树木丛生，还有低矮的灌木，道路崎岖，相时不一会儿便失了方向，只感觉自己离顾曜越来越远，可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怎样和他靠近。

　　野兽声音时高时低，林中树叶簌簌作响，天空暗黄微亮。

　　他忽然想起与母亲逃命的那段时间，也在密林中仓皇逃窜过，他们当时只能不停的奔跑，因为后面有夺命的恶鬼，紧追不舍，此刻的他，顿感惊恐无措，也不停的狂奔起来。

　　他不敢回头，他不清楚是更怕看到满脸鲜血的母亲，还是更怕面色如鬼般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