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善意·自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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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聊着，我去下卫生间。”凌莉起身，朝温母露出乖巧的笑，“阿姨，想问下卫生间在哪里呀？”
温母没抬头，只顾着给怀里哭闹不停的弟弟顺毛，随口应道：“你去厨房找温时，让她带你去。顺便喊她快点把水果端过来，我们聪聪都哭成啥样了？”
凌莉的嘴角默默抽搐了下，转头去了厨房。
不甚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各类物件却放置得格外齐整。温时直挺着身子站在水槽前，熟练地清洗着红润外皮的车厘子，神情很淡。
“那个……”凌莉刚要开口，却听温时道了句“你等等”。
她转身出了厨房，将洗净的车厘子用果盘装好送过去，继而折返厨房，抬眼问凌莉：“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送你个小礼物！”凌莉弯眼笑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方块形状的物件塞至温时手心，“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一瞬间，像是接到了什么烫手山芋，温时环顾了下四周，支吾着拒绝：“那只是举……举手之劳，用不着礼物……”
“你都不先看看里面是什么吗？”凌莉眨巴着眼睛望着她，语气放软，“你肯定需要的！你就拆开看看嘛！”
于是，温时只能很无奈地当着她的面，剥开华丽的包装纸，将方形盒子里的礼物取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款崭新漂亮的智能手环，表带是浅淡的流光紫，握在手心触感柔软。
盯得有些紧，温时的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一旁的凌莉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喜欢嘛？我听说你之前的手环坏掉了，所以就一直想送你个新的来着。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温时的话音太轻，让凌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只见温时抬头笑望着她的眼眸，“谢谢你，我很喜欢。”
凌莉松了口气，大笑起来。
温时抚摸着白色包装盒上的崭新logo，注视良久。
或许凌莉根本不知道，她坏掉的那款手环和这款其实不是一个牌子的，只是外表有几分相似罢了，一个仿品一个正品，价格上不知道差了多少个零。
直至瞧见温母的身影，温时才慌忙把手环藏进衣袖里。
“不是说要去卫生间吗？你们俩在卫生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温母语气有些不善，继而指着温时的鼻子骂，“你这死丫头躲在厨房偷什么懒呢？院子里的衣服还没有洗完呢！”
凌莉的神情迅速降温：“是我突然不想去卫生间了。”
身侧的温时悄然推了推她。
“那我先出去了。”凌莉叹了口气，擦过温时的肩膀时，还是悄悄捏了下她的掌心。
访谈任务很快结束，彼时夜已渐深，于是凌莉他们礼貌告辞。
离开之际，温时亲自将他们送出院门。
却见温时那个弟弟温皓聪一路小跑追过来，摇着小胖手对他们高声喊道：“下次来记得也要带樱桃哦！多带一点，今天这点都不够我吃的！”
凌莉没接话，而是敏锐地观察到了弟弟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块熟悉的手环，流光紫的表带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暗，但总归与他一身荧光绿调的运动服不搭。
这显然不是他的手表。
凌莉下意识望向温时，可她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一直垂着眼眸。
于是凌莉便没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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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收获不算少，甚至可以说是远超预期。
然而，一路上的大家却莫名沉默无言。
凌莉胸口压着的那股无名气久久不散，她甚至都无法厘清自己到底在烦闷些什么。
群山里的夜是死一般的寂静，翻山越岭之后方才见到鲜活的灯火和人声。
贺然骂骂咧咧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狠狠咬下一口烧饼，怒道：“真是吃饱了我才有力气吐槽！温时他弟弟真是蛮横无理，那一盒车厘子硬是一颗也没分给别人，全进了他肚子里！”
“就是啊！温时忙前忙后一个都没吃上，那两个妹妹认真参与采访更是一个也没吃上！”盛意紧跟其后，语气激愤，“还有温阿姨，一直在旁敲侧击地问我们其他村民收到的水果，生怕我们给少了似的。”
景湛没回话，而是望向一旁沉默垂眸的凌莉。
过了很久，凌莉才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你们觉得……让温时加入我们大创小组，可行吗？”
一时间，大家都停止了咀嚼，纷纷抬头望向凌莉，眼神中说没有惊讶都是假的。
凌莉绞着手指，垂着脑袋，解释道：“其实我是有认真想过的。一是由于我们在烟南待不了几天，而温时是昳寺村的人，后续的很多实地材料补充工作她都很方便；再者，大创工作能够有很多离开家出去的机会，我看她待在那个家里……挺不开心的。”
其实，经过一学期的朝夕相处，凌莉或多或少对温时的家庭状况有一些了解。尽管温时对此闭口不谈，但总能从辅导员的特意叮嘱和偶然帮忙转达的给家里打钱的电话……中窥见一二。
今日一见，凌莉或许才真正明白——温时身上那股久不散去的疲惫和焦灼到底是从何而来，原来竟是十八岁的少女被束缚住了手脚。
盛意开口道：“那个……莉莉，我个人是没问题的，但……”
凌莉紧张到绞个不停的手指被景湛握进温暖的手心，随之而来的，是他柔和的嗓音：“我们都知道你很善良。但……这件事应该先问问温时本人的意愿。”
凌莉抬眼，对上大家的眼眸，里头蕴着温和的笑意。
“谢谢大家！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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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凌莉和景湛赶了个大早去昳寺村，同温时约在河边的那颗古树旁见面。
直到日头渐盛，才终于等来了温时。
她步履匆匆，随风飘扬的短发映衬出那张格外瘦削的脸，大而圆的眼眶中嵌的是黯淡无光的眸，唇瓣被抿得发白。
“什么事？”温时问道，旋即抬眼看见了站在凌莉身后的景湛，莫名想起那个刺眼的拥抱，神色下意识更冷了些。
见状，凌莉朝景湛示意了下，让他先行离开。
“就是……那个邀请你加入大创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凌莉努力不去看温时嘴角新添的伤痕，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问道。
温时偏过脑袋：“不想去。我在微信上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可凌莉却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这个对你的科研学习很有帮助的，而且到时候综测说不定也会加分，老师对此是非常鼓励的——”
温时打断她：“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去！”
沉默良久，凌莉还是没忍住说：“加入大创，我们后面还会有很多次外出的机会，寒假就不用……一直待在家里了。”
温时抬眼注视着她，语气平静：“不用了。”
“可是明明很不舒服了，为什么不找机会走呢？”
温时骤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泛着点苦味。
“走得掉吗？我想走就能走掉吗？！！”
她的泪珠从血红的眼眶里一滴滴滑落，狠狠砸在凌莉的心上。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比善良无比清高啊？”温时的声音颤抖愤恨，“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接受你自以为是的好意？”
“凌莉，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真当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圣母吗？你的手环，我还给你！”
……
“结束了？”景湛问。
“嗯。她没答应。”凌莉扬起脸，露出一点无奈的笑，语气平静，“有点可惜。”
景湛没说什么，而是轻柔地将凌莉揽进怀里。
她趴在他的胸口，听着稳健的心跳声，小声说道：“我们去干活吧！”
“嗯。”
像个没事人似的，凌莉一如往常地稳步推进访谈任务，干活时认真专注，闲暇时还能同盛意他们插科打诨几句。
反倒是景湛，盯得久了，还要凌莉来宽慰他。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面颊，笑道：“看这么久，我有那么好看吗？你可要认真干活呐！”
景湛怔住几秒，更愁了。
直到晚上，大家伙都上床睡觉了，凌莉一个人迟迟睡不着，爬起来跑到公共活动区的窗边，搬了把椅子看星星。
看着看着，满天的星星却渐渐失焦了，视线仿佛穿越时空，定格在了很多年以前。
那年凌莉刚上初一，某天放学后挽着陆长青一起回家。
偶然在路边遇到一位擦鞋大爷，头发花白，面容焦愁，左腿自膝盖以下的裤腿空荡荡的，蜷缩在人行道的一隅费力招揽着他的客人。
然而，正值下班高峰期，周遭行人步履匆匆，无一人为他停留。
凌莉摸遍全身，只找出二十元纸币，她快步走到摊位前。
“小妹妹，你是要擦鞋嘛？”大爷和善地问，“一双两块，你要擦几双呢？”
“一……一双就行。”
于是擦完凌莉脚上那双球鞋后，大爷把一沓十八块零钱返还给她。
凌莉摆摆手，焦急道：“不用......这些钱都给你了。”
“那怎么行！”大爷笑起来，“我可不骗小姑娘的钱。”
眼见着凌莉不愿接这钱，一旁的陆长青开口道：“爷爷，我这还有九双鞋，你帮我都擦了吧，加起来刚好十八。”
九双鞋？她们哪来的九双鞋？
凌莉一怔，抬眼望向陆长青。
只见陆长青不疾不徐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果然是九双鞋。
只不过是九双专门给布娃娃穿的微缩版皮鞋，看起来小巧精致。
“这么小的鞋呀，看起来也很干净呢。”大爷苦恼道，“小姑娘，你确定要擦吗？”
“嗯嗯爷爷！帮我擦一擦吧，你瞧这侧面还是有点灰尘呢。”
九双鞋很快擦好，像是意识到什么，大爷的眼眶渐渐泛红，望着她们笑，语气有些哽咽：“小姑娘，谢谢你们啊。”
凌莉没肯收陆长青那十八块钱，而是收了她的一句忠告。
“你傻呀！人家大爷是摆摊做生意的，你这样直接给钱倒显得像是在施舍！”陆长青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循循善诱，“咱们表达善意的时候，需要保护别人的自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的善意方式。明白了吗小莉莉？”
凌莉笑了，眼眶中涌出泪花来。
长青，这么多年，我再一次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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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俩在密谋什么呢，熬了个通宵。”盛意刚洗漱完出来，就撞见了呆坐在活动区神经兮兮的二人。
“俩？”凌莉回过头，脑子有些懵，“哪来的俩人？”
“喏，景湛啊。”盛意指向缩在角落里的景湛。
景湛朝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凌莉瞧见他眼下厚重的乌青，急道：“哎呀你跟着我通宵干什么呢！我都是熬夜老手了，你个新手小白瞎凑什么热闹！”
景湛定定地望着她，像是熬到有点精神恍惚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有点担心你。”
“……”
“担心啥呀！”凌莉起身，把椅子归位，拎起景湛，“刚好今天休息，回床上补觉去。”
景湛笑眯眯应道：“嗯好。”
“喔豁。”盛意全神贯注地观赏完这一幕，精彩瞬间还颇为做作地捂了下嘴。
小情侣就是腻歪得很！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善意·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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