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的时间》九曲天下

1、打架

　　“许明鑫，昨天下午你在哪里，干了什么？”“校门口打架啊。”许明鑫晃了晃手腕上沉甸甸的手铐，冰冷的金属质感触碰到皮肤上，无论多久也不会变得温热。“否则我也不能在这里啊，袁队，你说是不是？”桌子对面穿着警服的男人依旧冷着一张脸，他翻了翻桌子上的资料摇摇头道：“那，两个星期前，也就是四月十二号，你还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吗？”“那谁记得啊？那天应该是周末吧，那我就在家和陈思睿打游戏呗。”许明鑫抬手刚想揉揉鼻子，却发现手铐的一端被固定在桌子上，手只能抬到一半的位置，他耸耸肩，抬头却被正照着自己的白炽灯刺了眼：“诶不是我说，这灯能不能转转啊，刺得我眼睛生疼……”袁亓看着他叹了口气，把台灯向左转了转，眼睛依旧在桌子上那份写着贴着许明鑫二寸彩色照片的A4大小的资料上扫。许明鑫桌子下的腿一直在不停地跟着脑海里的节奏抖，他靠在椅子上环视着警局空荡荡的审讯室，屋子里只有他和蔡徐坤两个人，门上方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昏暗的房间里，摄像头运转时发出的红光像是在对他发出警告一般。“许明鑫，聚众斗殴一般情况下是要处三年有期徒刑的，这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那当然了啊。”许明鑫从凳子上坐起来：“可是昨儿个那根本不是聚众斗殴，是我单方面揍他们啊。”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仿佛丝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般。“你还好意思说……可你是未成年，这几年的案子又有很多是托你们俩的福才解决的，所以我们也不拘你了，也不用交罚金，回去写份检讨有时间交给我吧。”“大哥，我都高中了，还给警察写检讨啊！？”他头一歪，双手合十作求饶状：“你也知道我俩没少帮你们，这次就饶了我呗。”袁亓皱皱眉，拿起桌子上的钥匙给许明鑫打开手铐，边说：“你俩真是……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当初陈……算了算了，赶紧回家吃饭吧。”许明鑫扭动两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的手腕，骨节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明显的声响，他拿起被丢在墙角的书包单肩背上，打开门背对着袁亓挥挥手，然后踢着着步子消失在了门外。陈思睿靠在审讯室的门口站了一个小时，他脖子上挂着beats的红色耳机，校服外面穿着大一号的牛仔外套，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因为低头打游戏的缘故，有些微微下滑。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按了home键，也不管接下来再登游戏时会因为被队友举报挂机而扣掉信誉分，直接点了锁屏。
　　“晚上吃什么？”他问。“炸串。”许明鑫想都没想就回答。“又吃？”“昨天老板多收我三块钱，今天去要回来。”出警局的时候天还没黑，但正赶上附近学校放学，许明鑫想明天早上又要因为翘课而被老师骂了，不过反正自己成绩不差，班主任也不会骂的多难听。
　　许明鑫把挂在陈思睿脖子上的beats拿回来戴上，又打开手机在歌单里翻着后摇，随便点开一首点击播放。他的校服外套被胡乱的塞在书包里，外面穿着红蓝色的棒球服，黑球鞋看起来很旧的样子，却被擦洗得干干净净。两人穿梭在穿着校服的人流中，逆着人群往前走。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带着他们那个年纪特有的洋溢着活力的脸庞，女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八卦，男孩子们则勾肩搭背的聊着游戏和篮球。许明鑫低着头沉默于耳机里的节奏，没注意迎面而来的女生，和她撞了肩。“啧，你走路不看着吗？”女孩恶狠狠地抬头，对上许明鑫的眼神的瞬间，表情就柔了下来：“许明鑫？”“啊？”许明鑫摘下耳机一看：“李思琪？”“是李思彤！”“你俩长得一样我怎么认得出来啊？你问陈思睿，他也认不出来啊。”
　　而突然被cue到的陈思睿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转过头撇了一眼就掏出手机继续打他的游戏，果不其然被扣了两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难看了。“你俩不是跟着班主任上课吗？怎么今天也学我俩逃课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天天不上学也能考第一吗？我今天是出来补课。”“行行行，那你上课去吧，我还要跟陈思睿吃饭去呢。”许挥挥手，也不太想跟她继续聊下去，就转过身继续带上耳机。他眼睛无意间瞥见旁边店面的半透明蓝绿色玻璃上，倒映出了他和李思彤的身影。女孩依旧穿着有些不太合身的宽大校服，上衣外套整个被深红色的血液染红，她紧闭着眼，右手还握着一把美工刀。许明鑫怔怔的看着玻璃映出的影子，又转头看了看走路时马尾辫晃动的李思彤，一时间有些发愣。“怎么了？”陈思睿问。“啊，没事儿。”许明鑫吞了吞口水：“我忽然不想吃炸串了。“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陈思睿呼噜了两把许明鑫的乱毛：“不想吃也得去一趟，得把那三块钱要回来。”
　　两个人七拐八拐的进了平日里住着的巷子口，入夜后天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都开了，夜市和路边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火热。景园市今年天热的特别早，还没到五月份，气温就冲上了二十度，太阳落山后虽然凉快了些，可风吹在脸上都是热的，让人感觉十分难受。陈思睿和许明鑫去炸串店里要回了三块钱，出门左拐到了一家开了十几年的串店，许明鑫还没等坐下就先吆喝了声：“老板！一百个串儿！二十个鸡翅！再来两瓶北冰洋！”屋里传来了声中气十足的“好嘞！”然后后厨里继续热闹了起来。
　　许明鑫棒球服脱了绑在腰间，里面是黑色T恤，上面印着烫金的“NBA style”，他揪起领口忽扇了两下想要纳凉，转头又看见邻桌的风扇，于是就去按了开关。“你不热啊陈思睿？”许明鑫鼻翼两边都是汗，于是抽出了两张餐巾纸胡乱地擦着。“还好吧，但哪有你那么夸张啊。”许明鑫脱了牛仔外套，本想把校服拉链也拉开，后来想到早上走的急，里面忘记穿T恤，现在如果拉开拉链的话相当于当众耍流氓，便把拉链又往上拉了拉。这家店的串上的很快，俩人话没聊几句就全部上齐，许明鑫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北冰洋然后拿了两个串撸进了嘴。
　　“听说，他升职了？”“啥？”许明鑫吃的嘴边都是油，又抽出纸来擦，然后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啊，你说袁亓啊，他现在不坐办公室了，前一段在在法制科干了两个月，现在去刑警大队当队长了，不过也是，以他的能力，原本就不应该闷办公室里给他们擦屁股………”陈思睿把最后一串鸡翅细细的啃到连一点肉渣都不剩，然后摸摸肚子说了声吃饱了，想着明天周末，还是要和许明鑫在家睡到十二点然后吃个泡面打游戏到凌晨。许明鑫的北冰洋见了底，又把陈思睿的那瓶拿过来喝光，肚子撑的都要破了，他瘫在桌子上打了个嗝，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浮现出了玻璃镜里李思彤的那张脸。平静如水，却又带着一丝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