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忆》珅昱

11、骨怪

　　清泽林深处。

　　花染抡着手里的铁锨，气道：“活的要靠神兽镇压，死了的还要用灵树净化，这世上的妖怪能不能全去死啊！”

　　“不行啊，二师兄！”小师弟手里晃荡着装得满满的锁妖囊，激动地从半身高的草丛里跑出来，“没有妖兽，我们怎么用妖丹修炼啊。我们这次真是走大运了，遍地都是妖丹，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花染哼声苦笑：“不能拿，捡完都给拾音阁送去。”

　　小师弟：“！！为什么？”

　　花染道：“因为这些大多是知意姐姐带人杀的，他们只是还没来得及清场。”

　　朝雾阁最新的隐形阁规：凡涉及拾音阁的事情，只能帮忙不许拿一厘一毫。

　　“好吧。”小师弟垂头丧气地把锁妖囊系到背后。

　　花染左边一堆冒出的妖骨，右边一堆新挖的黑泥，中间还有一个大坑。

　　小师弟探身看去，好奇道：“沈统领为什么让我们来埋这些骨头啊？”

　　花染边往坑里锄碎骨边解释：“妖尸存剧毒，妖骨藏妖力，不把它们埋起来封印住，这林中的妖气只会越来越重。”

　　四十年前的‘酸尸坑’便是现今的清泽林，其中的妖兽尸骨都被镇压在地底当做养料。但自从整个清泽林被妖力控制后，底下的妖气不断冒出，深埋的妖骨被带到地面，在林中形成间隔规律的碎骨堆。

　　四周树影消散，地面上的土堆像是一个个幽静的空坟。

　　等他们埋完碎骨，天也黑了下来。

　　忽然，一阵怪风吹过。

　　“师兄！我捡的妖丹全部抢走了！”小师弟背后的锁妖囊上不知被什么扯了个大洞。

　　喀喀的笑声随风而来，洒落在地面上的妖丹立刻失去了光泽。

　　封印骨坑只差最后一步，花染警惕道：“大家小心，这林中除了夜枭可能还有别的妖怪。它不仅能吸取妖骨中的妖力，还能夺取夜枭妖丹中的妖力。”

　　弟子们继续凝神念诀。

　　然而，随着他们施加法力的增强，密密麻麻的碎骨从地下喷涌而出，骤然发出一连串可怖的声响，像是在咀嚼硬物时发出的声音，又像是关节扭转时的咔咔声。

　　剑芒飞闪，蓝绿色的磷火在骨坑上自燃，瞬间照亮了数十对阴森森可怖的黑洞。

　　一人慌乱道：“二师兄，这些骷髅哪里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花染奋力甩开扒在剑鞘上的东西，但那人头似有意识般连接碎骨拼成了三条长臂，不停向上攀爬。

　　他看着打散后又聚起，砍碎后更加灵活的骨怪，头晕恶心直想倒地。

　　一只骨怪在树间弹跳，不断抢夺肢解其余骨怪的身体，织成越来越大的骨网朝小师弟的头顶罩去。

　　“师兄救命！”

　　花染立即催剑去斩断那可怕的怪物，与此同时，又一颗骷髅急速带着四周的碎骨向他迎面袭来。

　　紧急关头，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抢头。”

　　十几把剑同时落地，每个人都紧紧抱住了一颗连接着碎骨的头颅。

　　劈里啪啦——

　　一片碎骨砸落地下，呕吐声紧随其后。

　　朝雾阁的弟子知道沈洛凡总喜欢在远处观战，也习惯了他在关键时刻时的提醒，所以一听到指令就会立刻执行。

　　花染虽然没撞到头骨，但是张大了嘴巴，蹲在地上把胆汁都吐出来，“哕，这，哕，恶心的东西！”

　　“漱漱口吧，”最先赶来的花栎一手递出水壶，一手举着弟弟扔来的骷髅，摇头道：“你这怕鬼的毛病还没改掉。”

　　“下次我放你一床毛毛虫试试？”花染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心想自己至少要辟谷三个月才会继续用这张破嘴吃饭。

　　“别，哥错了。”花栎从袖口拿出一颗小药丸，道：“统领说你可能用的着。”

　　花染将药含在舌下，眩晕感顿时消减，“沈大哥人呢？”

　　花栎：“他去守第二道法阵了。要我们守好这第一道法阵。”

　　后进来的弟子都在溪边清洗骷髅。小师弟猜测道：“大师兄，难道这些头骨就是一道法阵吗？”

　　花栎：“没错。”

　　察觉周围的妖雾越来越浓，花染选择性忘记刚才糟糕的经历，问道：“要如何守？”

　　花栎：“按阵法，每人抱紧一颗头……”

　　*

　　半个时辰后。

　　月隐乌云显，黑沉沉的清泽林上方，偶尔传来撕裂空气般的尖叫声。

　　鹘鹰在高空盘旋着，急转、俯冲、凶猛地将想要逃走的夜枭一个个摔在地上。

　　风之念的目光紧随着它，心中越发好奇林中到底藏着什么妖兽。

　　两道剑芒交叠闪耀，直冲天际，花千澈的破晓剑和陆知意的柔骨剑上的灵力十足。

　　她估摸着自己恢复的一成内力已足够自保，便起身绕林慢悠悠地散步。

　　突然，一道尖叫声在耳边炸响：“二师兄，有鬼啊！”

　　电光火石之间，如雨的袖箭袭来。

　　风之念挥袖闪身，拾起地上的硬物，尽数挡落。

　　头顶的剑芒似雷电交替，映照得所有人身上时红时蓝。

　　她低头看清脚边的阻碍，发觉刚刚拿来抵抗短箭的是一把碎骨，连连摆手甩袖。

　　花染则抱紧怀里的骷髅，壮胆大喊道：“此处不是你该来得地方，速回鬼界去吧！”

　　他们每人抱着一颗骷髅头，面容被鬼火照得发紫。风之念反手指向自己，问道：“你是在说我？”

　　第二次把人当做鬼，花染的脸顿时变得爆红。

　　花栎也认出来人，道：“姑娘何事？”

　　风之念：“没事，就四处转转。”

　　花栎道：“统领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此地。”

　　已知这里有三道阵法，风之念也没想进去，道：“那他人呢？”

　　小师弟哑着嗓子道：“沈大哥去忙别的事情了，你要找他就站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汲灵阵和阻灵阵嵌合使用的威力更大，前者避免妖气四散和外物妄闯，后者借人骨为载体阻止妖灵逃跑。

　　她猜测沈姓男子在支撑第二道汲灵阵，花千澈和陆知意在第三道灭灵阵，而朝雾阁和拾音阁的人负责守着第一道阻灵阵。

　　等得实在无聊，风之念又道：“请问林中是何种妖兽？”

　　小师弟：“不只是夜枭，这林中有更厉害的妖兽。”

　　风之念：“你们阁主没有告诉你们是什么吗？”

　　小师弟：“不知道，是沈大哥带我们来这里的猎妖的。”

　　风之念：“可你们阁主三个月前就在这里布阵了啊。”

　　“什么！三个月前？我们阁主吗？”花染突然破防，看着镇定自若的兄长和一个时辰前在林外得知消息后同样波澜不惊的拾音阁修士，他万分后悔做了一件足以使自己被逐出阁的事情。

　　花栎向在林中的其他师弟们解释道：“三个月前，阁主带我来此探查，发现夜枭吸取人的精力，并为林中妖兽补充妖力，便布下这几层阵法，意图逼出妖灵。”

　　妖灵类似人性，妖兽为了培育出它，在积攒足够妖力之后，便会用各种手段吸取人的精气和灵力。

　　小师弟恍然大悟道：“所以大妖控制妖化后的夜枭，让它们夜间出去造梦吸取人精力，为自己而用，还狡猾地用其散发的妖雾，遮掩本身，迷惑人们的判断！对不对？”

　　花栎点了点头。

　　哼的一声，一人忽然气愤道：“你们既已知晓，为什么还要让这妖兽作乱这么长时间？我们今日午后找到的老妇被夜枭吸取精力，变得不人不鬼。难道事事都得等到出人命了，才能凸显你们朝雾阁的高尚无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