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光》非非林

18、未知感情

　　最终，面包店定在九月十号开业，这一天正好是学生返校的日子，原本车和人就围堵的周边水泄不通，再加上面包店为庆祝开业门口歌舞连连，简直热闹的一塌糊涂，堪称噪音版的生化武器。
　　纪林清站在收银台后面暂管收银，靠近门一侧的左耳塞了一只耳塞，是柳庭华给他的，这耳塞可立大功了，习惯了图书馆的安静氛围，一下子人声鼎沸他真有点招架不住。
　　“哥哥，麻烦帮我结下账。”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留着厚重的刘海，把乘面包的托盘放在柜台上，羞中带怯地瞄了纪林清一眼，立即转走视线。
　　纪林清已经习以为常，在书店的时候就总是碰到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更有大胆者直接上前跟他要微信号的，他淡定的拿出书店公用微信号让他们扫码，账号是小宋经营的，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一共45元，请问现金还是扫码？”纪林清问那个小女生。
　　女生拿起手机小声说：“扫码。”
　　由于声音太小，纪林清甚至都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但看见她打开手机也知道是要扫码，于是没再多问。
　　他在这站一天了，开业前的宣传期杨加搞得声势浩大，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一天要有个面包店开业，于是这天人满为患，他机械性的扫描结算后再扫描结算，就像一个莫得感情的收银机器，“什么时候弄一个收银机器人啊。”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诶哟，这不是厕所里的垃圾妞吗？现在不应该去捡垃圾吃吗？”耳上挂着拳头大的耳环，嘴上还带着布灵布灵闪闪发光的唇钉大姐头，身后跟着三个同样非主流打扮的小妹，大姐头走近小女生身边，一把把打包好的面包拽进自己手里，轻蔑地说：“小垃圾也来买面包了？这份归我了。”
　　那小女生躲闪后退，大姐头后面三个女生围了上来。
　　纪林清见情况不对，摘掉左耳的耳塞，一瞬间的吵闹让他头晕，他拨开那三个跟班问：“你们买吗？不买不要耽误其他客人。”
　　大姐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纪林清，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说：“你不是隔壁书店老板吗？又开了个面包店？”
　　纪林清没答多余的话，只说：“买什么赶紧选，别耽误别人。”
　　大姐头给另外三个使个眼色，那三人去橱柜里挑选面包了，她自己没动，还拿着小女生买过的面包。
　　小女生说：“把面包还给我。”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了，你去垃圾场捡垃圾吃吧。”大姐头说话时仍盯着纪林清。
　　小女生脸憋得涨红，被欺负有点不甘，但怯懦的性格又让她无法正面对抗，她没走，但也没再继续挑衅。
　　纪林清有点头晕，一整天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歌舞以及室内叽叽喳喳顾客快让他脑袋爆炸了，他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人的事，况且学生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去调节的，他只要做好收银，别让挑事的人闹起来就行。
　　大约过了五分钟，那三个小跟班拿过来一托盘面包去收银台，纪林清一一扫码。
　　“168元，现金还是扫码？”纪林清问大姐头。
　　“哥，你算错了吧？”大姐头明知故问。
　　“没有，他们拿的面包一共123元，加上你手里的45元，一共是168元，请问现金还是扫码？”纪林清又问了一遍。
　　“哼，你们开业第一天就这么搞，以后还想不想做生意了？”大姐头嚣张地喊道。
　　“事实如此，请尽快结账。”纪林清还是温言细语。
　　“你过来。”大姐头一把薅住小女生的衣服：“结账。”
　　“我……我没有钱。”小女生怯懦懦低着头。
　　“给老娘结账，听见没？”大姐头吼了她一声。
　　纪林清实在忍不下去了，这一声快把他脑袋吼裂了，他走出收银台把女孩护在身后压低声音说：“你们要是不好好结账，我叫保安了。”
　　“这小婊子天天在学校捡垃圾卖，有钱，我们是同学，应该互帮互助。”大姐头不愧是大姐头，一脸无赖样。
　　纪林清不想再跟他们扯下去，后面还有要结账的人，直接呼叫门口保安说：“有人闹事，来把他们赶走。”
　　大姐头跟她三个小跟班瞬间开始撒泼：“大家看啊，新店开业第一天就往外撵客人。”
　　他们身边后排队结账的人不免有知情的，有人说：“你们好自为之，都是学生，别闹太过。”
　　“是啊，现在学生都这么混吗？学的都是什么啊？”
　　“这学校到底能不能行啊？里面校园霸凌估计很多，校长不管事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很快保安就进来把这几个挑事的拽门外了，大姐头临走前还笑嘻嘻地对那个小女生说：“走着瞧。”
　　小女生听见她这话打了个哆嗦，纪林清轻声问：“你没事吧？”
　　小女生摇摇头，纪林清顿了顿又说：“如果他们欺负你，建议你早点报警或者告诉老师，不要自己瞒着。”
　　小女生说话一直都是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随即拿着自己已经结过账的面包走了。
　　纪林清看着女生的背影有点恍惚，落单的人总是容易被人针对，即使他没有招惹任何人，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然而总有那么一群无所事事的蜂群，他们喜欢盯上落单的人，在周围飞来飞去时不时地叮上几口。纪林清最讨厌蜂群，与女生做法不同的是，他宁可自己被叮的遍体流脓，也要反抗到那群蜂见之落荒而逃。
　　希望那女生能生出反抗的勇气吧，纪林清心里默默地叹道。
　　柳庭华从储物间出来时店里客户已经走了一波，店外热闹的劲爆歌舞也已经暂停休息，纪林清终于能摘下耳塞缓口气。
　　“怎么样？累不累。”柳庭华也走到收银台后，与纪林清并排坐下。
　　纪林清望着外面即将落下的太阳，一片片染红的云彩分散在周围，云彩可以遮挡星星，可以遮挡月亮，但好像永远抵不住炽热的太阳。不知不觉叹了口气道：“还行，就是脑袋快炸了。”
　　柳庭华起身，抬手摁上纪林清的太阳穴打圈按摩：“那你歇会儿，一会我替你。”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亲密接触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纪林清配合的闭上眼睛问：“你高中生活过的怎么样？”
　　柳庭华怔了一下问道：“你说的哪方面？”
　　“就……各方面吧。”纪林清懒洋洋地说。
　　柳庭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开始这个话题，有些事有些人，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坦白，特别是在这个似是而非的阶段，突然提起来就像要特意解释什么，然而一直不说又好像给自己隐瞒不必要的过去，他有点犹豫。
　　“很难回答吗？看来你高中过的不太好。”纪林清没有等到他的回话，直接下结论。
　　柳庭华的手轻轻覆盖住纪林清的头发，微低头在纪林清耳边说道：“如果你要说学习方面的话，那我觉得特别好，生活的话，有三三两两的朋友，偶尔打球和外出聚会，也大差不差，但是感情方面的话，貌似有点坎坷。”他的重点在感情方面。
　　柳庭华喜欢在纪林清耳边低语，说话时会盯着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白中带着点粉，感觉到气音会微微动一下，但是从来都不会侧头远离，柳庭华觉得很有意思，他很喜欢。
　　纪林清没想到他会回答这么细致，以为他会回答“还不错”、“挺好”这类笼统的词。其实他问柳庭华也没报有什么心思，只是想到了以前高中的自己，顺便问下而已。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顺风顺水。”但是他说完后又想起来上次一起参加的婚宴，所谓的江立风和那些挑刺的朋友，好像他之前的感情确实有点麻烦。
　　“哪能呢？不吃一堑怎么长一智。”柳庭华回道。“你不是知道吗？我高中的时候就出柜了，对于别人来说，我就是那个特别的人，特别的人天生就融不进去集体的生活。”
　　纪林清鬼使神差地开始好奇那个江立风，好奇他之前的感情，于是问：“那……你的感情生活怎么坎坷了？”
　　柳庭华刚要回答，杨加跟踩着风火轮一样急燎燎地跑进来，满头大汗的说：“兄弟们，太好了，今天的面包全部卖空咯！”
　　纪林清赶忙坐直身体，柳庭华手顺势搭在他椅背上，脸色有点阴沉。
　　杨加看他俩状态，有点后知后觉，小心翼翼地说道：“庭华弟弟，你是不是太累了？晚上哥请你们吃大餐，随便点，嘿嘿。”
　　柳庭华剜他一眼，怀着想刀他的心。好不容易纪林清提起这个话题，他能顺势解释，在他看来，所有平稳的爱情不能掺杂一点隐瞒，即使是不足为道的过去，更何况纪林清听到过江立风的电话。结果，杨加一个打岔，他和纪林清之间那种无言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
　　杨加，真不愧是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