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星》与景余

3、Chapter 3

　　“送我？”谢星也疑惑了一下。

　　周程一什么也没带，就只有一个人。这个时候也被问到了。
　　是啊，说要送人家，他怎么送，周程一有些犹豫，“要不你等会我，我家不远，我回去开车。”

　　谢星也拒绝了，“不用，我直接打车回去。”

　　打车，周程一听到后动作比谢星也要快许多，他很多拦了一辆出租车。
　　等车停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周程一主动替谢星也拉开了车门，“星也，你先进去。”

　　谢星也看了一眼，还是进去了。
　　周程一既然要跟，那就让他跟好了。
　　也好，跟过来了就能看清楚现实。

　　谢星也主动向司机报了地点，然后又对着旁边的周程一开口，“我们家很偏，跟这里不一样。”

　　周程一坐上了车，内心雀跃，听到这话就皱起了眉头，什么偏不偏的。

　　想他一年前因为和纪淮弋去到那个小世界寻找闻喑的时候，给他的设定就是个吃不饱穿不暖又无依无靠的穷小子。
　　他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比他当时过得苦的。

　　周程一直接道：“偏点好，安静。”

　　谢星也皱了皱眼睛，看到周程一言之凿凿的话，没说出口的话就咽了下去。
　　偏点，其实才不安静。

　　即便是打了车，他们还整整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谢星也的家。

　　谢星也中途提醒了周程一，问他要不要先回去。因为距离较长的缘故，他怕周程一回家的时候会浪费时间。

　　周程一不以为然，来都来了，哪有中途离开的道理。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想中途离开。
　　“有什么浪不浪费的，跟你在一起，算得上什么浪费。”

　　这种话明显带了很多歧义，谢星也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周程一过于热情，但这句听到耳朵里，总让他觉得不对味。

　　所以谢星也不打算问了。
　　他也能看得出周程一的局促，好像送他回家的过程中他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那就一路沉默，回到了家。

　　刚下车，谢星也就看到了买完菜回家的胡女士。
　　胡女士穿得是一个碎花衬衫，黑色裤子裹着腿。蜡黄的皮肤上能看得出她风吹日晒的辛苦。
　　那明明曾经也是一个可以脱颖而出的女人。生养的好的话，也会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胡致兰也看到了谢星也，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刚才还才还在想出租车送的是哪家人，看到时谢星也的时候也是没缓过神来。

　　她皱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她家星也一向懂事，怎么今天居然打车回家了。

　　她还拎着菜，向着谢星也招手，“星也，快来帮妈妈拎菜，今天菜场做活动，大白菜半价。看起来不错，我买的不少，帮我拎会。”

　　谢星也听到了，没顾周程一有什么表情，就径直走了过去。
　　可他能感觉周程一和他一起下车，跟在了他的身后。
　　没等谢星也去接胡致兰手里的那大袋菜，就看到周程一先他一步把菜接了过去。

　　谢星也站在原地，恍惚不解地看着周程一。
　　周程一先是对着谢星也笑了一下，接过菜的时候又十分轻松的开口，捡了几颗大白菜扒了扒，道：“阿姨，你这菜卖相真不错，早知道我也去买点了。”

　　胡致兰一开始还以为跟在谢星也身后的小伙子是拼车的，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她一愣，这么帅气小伙子，这么不一样的人，她从来没有听星也提起过。
　　她看了看旁边的谢星也，疑惑地问他，“朋友啊？”

　　“嗯！”周程一直接把话接了过去，“我是星也朋友，我帮你拎回家。”

　　胡致兰还是有点发愣，不是说眼前的人不好，只不过，人家身上的那股气质以及穿得衣服就不像他们这类人能接触到的。

　　接触不到的人，她不想接触，也不想让谢星也过多接触。

　　她的嗓子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情不愿地开口，“啊……星也的朋友啊，那……那好，回家坐会。”

　　周程一也不是感受不到谢星也妈妈的态度，只是他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
　　跟着他们走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他们之间不是时常待在一起的亲人，更像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谢星也的家在最深处的一栋居民楼里。

　　那里的看起来是最先建造的，因为它的表层连墙皮都没有，只有水泥和裸/露在外侧早已被侵蚀褪色的深绣色铁把手。

　　周程一突然觉得自己曾经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惨了，他起码不是这么荒凉偏僻的。

　　谢星也住的地方在七层，最高层。
　　没有电梯的话走起来是很累的。
　　水泥台阶有十分的窄，走起来就会更累。

　　太久没有走过这么高的楼层了，周程一不可否认，他觉得有那么些许的气喘吁吁。
　　但是作为目前唯一一个alpha，周程一还是忍了下来。

　　终于走到了七楼，周程一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等着谢星也去开门。

　　门开了，周程一又被里面的景象吓到了。
　　没错，是真的吓到。
　　空间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布局。
　　三四个小孩子，还有四五个大人。
　　这种空间里面就算再如何去收拾，都会显得拥挤又混乱。

　　胡致兰也怕谢星也的朋友接受不了他们家，所以看向谢星也，开口道：“要不，星也啊，你送送你朋友？”

　　谢星也看到了周程一的惊讶，于是问他，“回去吗？”

　　周程一看了一眼谢星也，然后摇了摇头，直接走了进去，跟着里面看到他的人打了个招呼，又找到那处小厨房，把菜拎了进去。

　　里面的人对于周程一的到来有些惊讶，因为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周程一的身上。

　　其中一个人来了口，是谢星也的舅舅，“星也，这是你朋友啊？看起来挺不错的。”

　　谢星也看着周程一刚进屋就有些忙碌的身影，简单应了一声，“还好。”

　　他看到周程一放下东西就又重新走到了他的面前，问他，“星也，你的房间呢，我能去看看嘛？”

　　谢星也没什么表情，他同意了，并且直接将周程一带进了一件小隔间。

　　周程一之所以想去谢星也的房间，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外面这个地方他待不下去，并且也想看看星也住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当谢星也开门的时候，周程一比刚才看到外面的场景还有震惊。

　　是真正的小隔间，这间房子是由一间不大的小卧室划分出来的两间。

　　另一边可以从另一个门进去，这样一来，互不打扰，也挺好。

　　这里的空间窄得吓人，放了一张一米不到的床以后就只剩了一条走路的位置，而谢星也的衣服，都被规整的叠好，放在了床底。

　　周程一瞬间失语，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的生活会差到这样。
　　可那不是因为觉得差劲才失语的，是因为星也，星也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他也跟谢星也聊了这么久的天了，也算是认识的朋友了，也算是追星成功了。可是现在，他看到这一切，十分错乱。

　　他看到谢星也把门合上了，然后走进他，直白地问：“你很惊讶是吗？”

　　周程一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出声。

　　谢星也看到床上有一件小孩子乱丢的衣服，就把它整理好，然后开口，“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可能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些。”

　　周程一平复了内心，然后问道：“可是你不是作者吗？上面不是还介绍了你是大学老师吗。”

　　谢星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直言道：“谢星也，不入流的小作者，写了很多短评以及几本文学小说，曾经也有了点小名气，但是过气很久了。”

　　“至于大学教师，挂职，一个月也不会有几节课。”

　　周程一听完这些心里有些难受，“可是，那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生活啊！”

　　“哪样的生活呢？”谢星也开口道，“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妥，它很适合我。”

　　怎么可能不妥。
　　他很早就读过谢星也的书，那是他一个讨厌文学的人在一众书籍中最喜欢的作者！
　　就算是苦难，周程一依然读的津津有味。在他的眼里，谢星也这样的小作者应该备受瞩目才对。

　　谢星也看他没有说话，又道：“我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我的爷爷自杀了，奶奶生病了，他只有我一个孙子，我需要用很多钱。”

　　“生病？”周程一不解，“什么生病，我们这里的人，怎么会生病呢？”

　　谢星也奇怪地看了周程一一眼，“从来没有过人不会生病的道理。”
　　随后想了一下又道：“如果有的话，那大概是因为你们的生活条件好，吃的喝的都掺了大量的营养素，你们的免疫力会强大到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

　　周程一傻眼，他竟然从来不知道是这样的。他以为所谓的医院只是为了治疗外伤的。

　　谢星也看着眼前的周程一，“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程一半分钟没说出来话，想要说话的时候又有点手忙脚乱，一把碰上了床头上面的杯子。

　　很清脆的一声，杯子碎了。

　　这间小屋子让周程一晕头转向，甚至在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伸展，不知道他该不该去捡那些碎片。
　　但是他又十分想要把一切都做好，让自己不要显得这么格格不入。

　　谢星也听到了碎掉的声音，低头看地上的杯子，又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周程一，伸手就去捡。

　　周程一看到这一幕心都快碎了，他知道，那大概是心疼。
　　在他的认知里，以为自己从前过的生活才是最贫苦的，可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太绝对了。

　　外面传来的全是嘈杂的声响，有门外几个人的吐痰闲聊，还有小孩的哭闹。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那些闲聊的矛头直指谢星也。

　　周程一忍无可忍，他看不下去了这种场面，太苦了，他想抱一抱谢星也。
　　所以他就什么都没有管，只随着自己的心意。
　　周程一蹲下身，制止了谢星也的动作，看到谢星也疑惑的眼神，又一把将他把在怀里。

　　有一个小心翼翼又紧实的拥抱从外拥抱住了谢星也，谢星也有种接受的沉默。
　　他在周程一的拥抱中小声呼吸，然后犹豫了一会，出声道：“不要因为怜悯，而试图给我关爱，好吗？”

　　谢星也感受到了周程一的僵硬，那里面应该也是有些犹豫和思考的。
　　于是谢星也就挣脱了周程一的怀抱，重新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幸好碎得并不严重，他把那些大块的瓷片用一张皱巴巴的旧报纸包了起来。
　　又把他们放在台子上，打算等会带出去。

　　周程一说不出来话，只能盯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娴熟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那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不敢动，也不敢放。

　　周程一拉过谢星也的手，很用力的攥住，直白的话语毫不修饰地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你需要多少钱，我帮你。”

　　谢星也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周程一手掌的温热，却很心烦，他平静道：“没有欠人钱的习惯。”

　　“我不要你还！”周程一攥得又紧了一点，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告诉谢星也。

　　谢星也再次抬眼，用另一只手掰开了他的手，不来客气地问道：“那算什么，施舍？”

　　周程一实在没办法了，怎么会这么棘手，怎么会说不通呢。
　　“那就当是赠送，我自愿的。”

　　谢星也很感激地看了他一样，却又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文豪，却有些矫情，也不愿受嗟来之食。”

　　这算哪门子的嗟来之食，周程一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想帮帮眼前的人。
　　他认识了他，又在机缘巧合下了解了他，他心甘情愿想帮他的。

　　周程一觉得自己整颗心跟暂停了一样，连带着呼吸声都十分轻，他绞尽脑汁还是只能说出最直白的话语，“星也，这不是什么嗟来之食，这是我愿意的，两者不是一个性质。”

　　谢星也哪里不知道两者并非一个性质，他只是觉得他和周程一的相遇无迹可寻。
　　这样做，这样说，也好早点切断这种不良的瓜葛。

　　外面忽然传来拍门声，应该是小孩子玩闹。

　　周程一心里发堵，等到门外的孩子似乎被大人抱走了，又重新拉上谢星也的手，不在乎谢星也到底会不会拒绝，会不会决绝地挣脱，就给他带出了门。

　　这里压根不能待了。
　　他不愿意让谢星也待着。

　　周程一私心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该是谢星也的。他也认定了，自己会和谢星也有很多联结在一起的瓜葛！
　　不管是哪种程度的认识，他就不可能白白看着谢星也的生活是这样的。

　　谢星也被他带着跑到楼下，看他神色并不好看，就问到：“你不想我在这种情况里待着？”

　　周程一盯着面前的谢星也，低骂了一声操，无论怎么说他的态度都平平的，无论说什么总是说不通！
　　周程一把谢星也按在墙上，使劲锤了一下他身后的水泥墙。
　　他看到谢星也有一瞬间的惊慌。

　　周程一承认，一开始，他可以忍，他可以把屋里的那些人当成了谢星也的亲人，是长辈，他能给到相应的礼貌。

　　可是在谢星也房间里的时候，他明显能看出那些人素质低下，他们的声音很大，说出来的话又极其充满讽刺意味。

　　幸亏是隔音不太好，不然他也不会听到有人会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星也要发达了，傍上大款这种话低俗的话。

　　这样就算了，就连谢星也自己还是这样的态度。他又不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星也！你什么都知道。你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又能有什么用？你不受我的帮助，你就要过这种烂透了的苦日子！你自己看看，里面像什么样子！？”

　　谢星也把头偏在一边，周程一的声音太大了，吵的他发慌。

　　所以他有些不耐烦，还有了些反感，道：“所以呢？知道了不行，不知道了也不行！我又不是你，凭什么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操！”周程一嫌自己说不清楚，又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把扳过谢星也的脸，直接对上他的嘴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