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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共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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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的前一周陈未就嚷嚷说预报会下雪,能不能让他在走之前见一眼江南的雪。
结果还真应验了。
新蕊来时又见初雪满梢头。
是从上午半响时分开时,灰蒙蒙的天,慢慢地飘下了很小的雪花,然后慢慢变大,变成鹅毛大雪,瑞雪惊千里。
傍晚时分祝明熹邀敬修羽一同去湖心亭看雪。
人鸟俱绝,万物俱静,两人共乘一小舟,拥一火炉。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敬修羽立于船头,雪落了满身,一旁是一同淋雪的祝明熹,两人对视着就笑了。
属湖中亭,眼中你,又最赏心。因有此良辰。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有幸年少遇知音,白头至如今。
敬修羽将木盒递给祝明熹,还望祝老板不要嫌弃。
祝明熹打开来看是一支木簪,祥云样式,简单而不失美感。他把簪子递给敬修羽,然后弯了弯身。
敬修羽会意,将他的长发用簪子绾起来。
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伸手。
祝明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枚青石玉章,拉着敬修羽的手就盖了下去。
红色的龙泉印泥在他修长白皙的手心上落下了“熹”字。
盖个章,就当定情信物了,收好。
行。
敬修羽手指微弯,将那枚章紧紧握在了手中。
祝明熹把章装入绣着莲花的小袋子中,然后交给敬修羽。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湖中亭没人,祝明熹将毯子铺开,支着红泥小火炉温酒。
不多时,炉正沸。
盛雪不拘粗陶海碗,煮酒一壶且听山。
沈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床榻一旁的檀木案头,江近舟点燃了一支蜡烛,就着温黄的灯光埋头写着什么。
怎么感觉午休起来都到晚上了?
江近舟见他醒来,望了望外面,窗棂含雪两三,闲敲檀板,问雪东栏。
也不是很晚,天不好所以黑的早吧。
好像许久没见青城在三月还飘雪了。
的确,以往过了花朝就回暖了,不过也顺了陈未那小公子的意,终于见了一次江南的雪。
江近舟放下手中的钢笔,娴熟的从一旁拿过厚外套为沈复披上。
他膝头上的卧着的狸奴也顺着跳到了身上更温热的沈复身上,伸了伸四只毛茸茸的爪,喵呜一声,又蜷起来顾自小憩。
这小家伙倒是懂哪最舒服。
江近舟不满地拽了拽狸奴的小耳朵。
你也穿的厚点儿,肯定是嫌你身上凉。走吧,出去看看雪。
江近舟秉着一把纸伞,园林落了雪,更添一番韵,两人慢悠悠的散着步,闲聊对诗,好不惬意。
等又回了屋子,江近舟把刚写好的脚本拿给沈复看。
早就想拍一部关于传统文化的纪录片了,就先从祝明熹的字画入手,因为他的耗时最短,这次没有旁白,配白噪音,然后在青城取景。
是要下大功夫。
嗯,杜乙宸他们家的造纸也肯定有,这最起码都是一年以上了,还不算天气原因,不知道会耽搁多久。
慢慢来,总会有素材的。
对了,其实还很想拍景先生制伞和落尘先生劈竹子造笛子,就是他们老一辈的脾气都有点古怪,上次我让祝明熹侧面打听了打听,哎,就不该让他去问,落尘先生现在还记着仇呢,姓祝的小时候折过一根他的宝贝笛子。
这要看你是以什么身份去问了,你说你想拍纪录片,所以更多的时候你应该是以一个记录者的身份出现,或者就在他们院子里支一架相机,他们大多不善言辞,但一举一动就是你想要寻找记录的素材。
哦?
你下回可以试着去问问能不能下一盘棋换一次机会,景先生这老头尤爱下棋。
得嘞,我改明儿就去问问,不过不是说落尘先生现在一年也不一定能作出一支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拍到他做竹笛的全过程。
记住,你只是一位记录者,他不做笛子的闲暇之余也是他生活、生命的一部分,万事皆有留白,就像一张画纸,铺得太满就不好看了。
听及这句江近舟猛然回头,看着沈复无声地笑了。
怎么?
知我者,谓我心忧。听你这一说,我感觉瞬间有了思路,醍醐灌顶。
能帮到你最好。
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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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鸟俱绝…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明】张岱《湖心亭看雪》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出自网络诗文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诗经·邶风·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