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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梅一然醒来时,身边没人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张着嗓子就开始喊妈,没人应。她急急忙忙套睡衣,出来往每个房间里都探头喊妈,还是没人应。
她心慌起来,拎着钥匙就要往外跑,门上贴着的一张纸条止住了她的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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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然醒来时,身边没人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张着嗓子就开始喊妈,没人应。她急急忙忙套睡衣,出来往每个房间里都探头喊妈,还是没人应。
她心慌起来,拎着钥匙就要往外跑,门上贴着的一张纸条止住了她的动作——“睡好就去上学,就请了半天假,饭在锅里自己热热”。
显然,梅女士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连一整天假都不舍得给女儿请。
虽然听上去是抱怨,但梅一然其实很享受这种被妈妈管教的感觉,印证了那句话“说我的时候我烦,不说的时候还想”,更不要说上辈子是生离死别,她对这样的妈妈求之不得,下午就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校园和梅一然记忆中区别不大,很顺利就走到了教室。一路上有不少同学跟她打招呼,她一开始还会尬笑,还记错人家的名字,念名字的时候还烫嘴,不过爬上四楼走到教室门口时,她就已经重新找回了自己身为学生的感觉。
这个时候是高二下学期刚开始,高三马上要来到,各个班级都在尽可能地预热,只是开学一个月,她们班就已经贴上了高考倒计时,大大的鲜红的“432”挂在墙上。
梅一然叹口气,高考再重要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更重要的是她忘了自己这个时候坐哪了。
没办法了,她记得自己高二的时候一直和那个谁做同桌来着,先找找他吧,实在不行找找组长。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大口,正准备迈出进门的第一步,就有人帮她先做了。
梅一然被撞了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身后的人见势不好,赶紧道歉:“委员委员错了啊,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这种语气叫她委员的还能有谁,梅一然转头看向他,“王凑,拜托你下次看着人好吧。还有你那球,肯定蹭我衣服上了!”
抱着球的男生一边作揖一边扫去梅一然羽绒服上的土,“委员委员你看这都给你弄掉了,别生气了哈,下周大扫除别记我名行不行?”
“想得美。”一个合格的卫生委员就应该在听到“大扫除”三个字之后迅速回归身份,“你来干活了我当然不记你名,你找人换我不管,有人干活就行。”
“好好好,说好了啊!”王凑却是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梅一然疑惑,只要有人干活就不记名这不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么……哦,她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她刚当上卫生委员,为了“树立权威”设的规矩,怨声载道的人太多,没一两个月就改了。
年轻时候的自己啊,梅一然不禁苦笑。
“上课了上课了,别堵在门口。”是小何的声音。
梅一然回过神,在门口这么一耽搁,同学们都从后门进的,已经快坐满了,她扫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同桌了。
吴叶正披着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过梅一然知道他是在假寐,防止有人来找他。
梅一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敲了敲桌子,“上课了。”
男生应声而起,衣服还是披在肩上,揉着眼睛,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梅一然内心想着,对这个同桌还是心情复杂。
“复杂”,一想到这个词,她就笑了,从昨天下午端着饭的时候穿越过来到现在,这个词在她心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吴叶是真的睡着了,和梅一然想的不一样,毕竟难得轮换到窗边靠暖气,晒着阳光实在很舒服。他近视,每次睡醒都要连续眨几次眼睛才能聚焦,而在眼睛睁开的短短间隙,他看见他的同桌托着脸颊,好像在笑,眼里却很冷,有点……陌生。在他印象中,梅一然是个很开朗的人,怎么今天……
“你不高兴?”他悄声问。
“嗯?没有啊。”梅一然回过头,眼里的冷意散去,正好吴叶戴上眼镜,这样一看就是平常的样子了,他放下心来,拿出地理课本开始听课了。
梅一然也从书立中抽出自己的课本,随意摊开,她不听课,想着自己的事,手指拨弄着一旁的小不倒翁。
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铃一响,地理老师王岳就说了下课,梅一然马上就趴到桌子上——这很梅一然,高中时她课间就没有不睡的,尽管她此刻没有什么困意。
“课代表过来一下。”梅一然闭着眼睛回想,各科的课代表都有谁呢……
“课代表过来一下!”王岳又喊了一声,已经是开始不耐烦了,眼见着就要点名道姓了,梅一然终于噌地站起来了。
梅一然小跑过来,先跟王岳道歉:“对不起老师,我太困了没听见。”
王岳挺喜欢自己的课代表,自然不会为了这个发火,“下次注意啊。跟你说下今天的作业……”
梅一然在心里记下来就回自己位置上赶紧抄下来——不如高中对这些什么学案试卷的敏感了,容易搞混。抄完她把小本子放进桌洞里,纠结了半天,还是轻声对吴叶说:“谢谢啊,刚才提醒我。”
吴叶听见了,晃了晃头表示收下谢意。他不抬头,自然就看不见梅一然眼里的挣扎。
这一下午的课都上得顺利,梅一然适应良好,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还被夸了口音纯正。坐下来时对面的胡芯蕊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对于这位同学,梅一然也心情复杂,笑了笑算作回答。
高中时的一切她回想起来都很艹/蛋,现在还要让她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与她们和谐相处,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困难。
所以晚饭时她找了个借口把杨青支到别人那里去,自己去操场上一圈圈散步。
晚风和煦带着微凉,吹得她心里冷静了下来。时隔多年,她早就很难对那些过往那些痛苦的时光抱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她原以为这一辈子她们都不会再见,谁知道居然有回溯时光的一天,无论如何,都太挑战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了。
其实那些往事说起来就是简简单单的群体孤立四个字就能概括,但亲历者才明白,那些毫无缘由的恶意,断崖式的“友谊”,是多么伤人。在高中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梅一然都很难对谁轻易敞开心扉。而让她最难以忘怀的是,她的高考成绩被这些烂事影响了,和她曾经的理想失之交臂。梅女士虽然没说什么,但她明白她是失望的。
在这个班级里,她最熟悉的搭子,和她坐过最长时间的同桌,她对面那个总是会在她低头捡东西时护住桌角的女孩,都是帮凶。
她不想用这么严厉的词去概括全部,因为温暖也是曾经存在过的。所以她应该如何自处呢?
她想不明白,想不通。
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少,练跑步的同学们都慢慢回教室了。
想不出的问题就不想了,于是她也走了,顺便在超市带了个面包,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吃。
距离放英语听力还有七分钟,梅一然拿着小本对着在黑板上抄作业。她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飘逸、有力,旁边扎堆的课代表们也都熟稔地避开给她留下一整块板子。
学案另一个课代表抱过来了,梅一然对他笑笑,“下次我去。”就开始分发。这个活她是很熟悉的,一个班里46个人,分了七个小组,四个小组七个人三个小组六个人,按小组数出七沓,数一沓折一沓,最后按顺序分给不同的小组,小组里再自己分。
梅一然工作后爱上了数钱,手速比高中更有进步,厚厚的一沓在她手中过成了残影,恍惚去看简直像白色纸花在她手中盛开。
“哗啦哗啦”的声音吸引了很多目光,吴叶对他的另一个同桌,也是他们这组的组长称赞道:“梅一然这手速,真是快。”
“是,我数学案也赶不上她。”肖阳曜推了推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脑子里还在算她一分钟能数出多少来。
讲台边梅一然数完了就走下来分发,还剩两个组的时候,英语听力开始了,她赶紧回位置上——要是听力时间在教室乱逛会被通报的。
这时候的听力就和高考时难度差不太多了,梅一然转着笔,听完一遍就潇洒画下一个答案,反观吴叶,捏着笔盖,皱紧眉,每次都是卡着下一个题开始读的时间写下答案,待听力听完,他眉头瞬间松了,答案也懒得仔细对,红笔勾出五个错的。
“还差一个。”梅一然忍不住提醒,“17题。”
吴叶仔细看了看,是错了,“你错了几个?”
梅一然言简意赅地回道:“没错。”
“厉害啊!”吴叶微微睁大了眼,竖起大拇指。“不过也正常。”
梅一然英语不差,语文挺好,数学、物理,可以说是,一团糟。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虽说经历过四六级考研英语的毒打她英语这块高考拿个135以上没什么问题,比上辈子高,但数学物理这块,她真的是无能为力,估计会更差。
梅一然深深叹气,也算是一种动态平衡吧,谁让自己脑子一热选的物史地,活该!她也不想改科目了,都快高考了,太晚了。
晚自习九点五十五结束,分成四节上,到第三节的时候梅一然就要疯了,加班都没加到这个点过!她在那里坐立难安,手里的学案她根本不想做,啊啊啊啊啊作业见鬼去吧!
为什么重生小说里从来没提到过高中重来一次这么痛苦啊!!!
终于,放学铃响了,讲台上英语老师收拾起书本,宣布放学。
那一瞬间梅一然只觉得世界都亮了!背起书包就往外冲,和往日的磨叽大不相同,成为六班乃至三教第一个放学的人!
梅一然都跑到车库了,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把车子借给于木白了,今天下午还是走路来上的学。她也忘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带来,只好再走回去了。
梅一然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梅一然!”
她听着有点熟悉,一回头,就看见微喘着气的于木白,他书包滑落到肘弯,长羽绒服拉链都没拉,像是匆匆跑来的。
梅一然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你的钥匙,还给你。”他伸出手,手心上躺着那把钥匙,他还给套了个钥匙圈。
“好的,谢谢你。”梅一然不想多说,从他手中拿走钥匙就要走。
“你……”
“还有什么事吗?”梅一然转过头,表情没控制好,眼神中流露出点厌烦。
于木白被刺痛了,抿了抿唇,“没事。再见。”明明掌心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触感……他将手插进了兜里。
梅一然点点头,连个再见也没说,匆匆离开了。
于木白望着她的背影,低下了头,颇有点落寞。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怎么了这是,我们于大学霸,今天走这么早,原来是为了见个姑娘,哪个班的?”
于木白正烦着呢,屈肘顶上那人胸口,“杨铭阐,今晚上别烦我,你问的那题我明天写好步骤给你,走了。”
杨铭阐少见他这么不耐烦,不说话了,在于木白背上拍了拍,对他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不就是被女孩拒绝了,多大点事。
于木白更来气,“滚。”言简意赅。
“好嘞~你也早点走吧,现在人就开始多起来了。”杨铭阐挥挥手告别,汇入推车人流。
于木白弯下腰给羽绒服拉好拉链背好书包,将下半张脸藏进高领口里,戴上帽子,也不推车了,逆着进来的人流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