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神他说等一下》栖枯枝

69、执刑

　　闻景和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直没能等到府君令。只顾着应付一身疼痛了，一时忘了纯白领域还有密封性了。

　　金字再次消散，露出一分钟执刑倒计时。

　　闻景和抬头望向银月镰刀，银月镰刀通体都布满了混杂电流和火的银色光流，像是已经迫不及待要帮主人执行任务了。

　　已经充能完毕了。换句话说，银月镰刀的CD结束了。只差谈完条件，就可以提起来行刑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寒幽和葵幽却一直没开口，没表达同意，也没表达反对。

　　他俩和炎翎以及东方渊互相盯着对方，像是要用眼神打架定胜负一样。

　　东方渊和炎翎当然不会配元凶胡闹，只是耐心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闻景和先开了口：“不说话？”

　　强行使用权能带来的疼痛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闻景和感觉自己几乎恢复如常。所以，他现在执刑也几乎没有问题。

　　“那这样吧。干脆别商量了，双方各退五十步。我直接给他俩行完刑，到时候再取万年寒冰结晶呗。怎么样？”

　　闻景和说完，葵幽上前一步，说：“我们同意，取走一块半，不能再多。但是，相应的，我的条件，是放我走。”

　　寒幽虽然脸色铁青，但仍点了点头，作为无声的附和。

　　闻景和先看向炎翎，炎翎垂眸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闻景和又看向东方渊，东方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望向他。

　　闻景和抬手拍了拍身侧两人的肩膀，笑了两声，说：“那就取一块半。”

　　见闻景和起身就要取银月镰刀，葵幽拍箱而起，高喊：“要立字据！”

　　“好啊，跟我去临渊阁立。”闻景和笑嘻嘻的，伸手去提杵在一旁的银月镰刀，“我保证，去了临渊阁，这字据你想怎么立就怎么立。”

　　葵幽大惊失色，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命锁，后退一步，踢了一脚坐着的寒幽，高声喊：“哥，你快跑！”

　　寒幽却纹丝不动，对他的叫喊和示意熟视无睹，只傲气地说：“我还是觉得我们最好打一场。你赢了，万年寒冰结晶你拿走，我回监狱，我赢了，放我们走。”

　　“哎，我就特别乐意听寒幽这样豪爽的话。”闻景和点点头，抬下巴一点远处，“那你变回去吧，咱俩打一场。”

　　葵幽左看看提着银月镰刀浮空的闻景和，右瞧瞧奋身向后一跃的寒幽，呆愣愣地待在原地，额上生满了冷汗，一时手足无措。

　　既然可以这样，那这中间许多辩驳究竟是为了什么？

　　葵幽忍不住这么想。

　　炎翎望着走向远处准备打一架的两人，轻叹一口气，又瞟回葵幽身上。

　　东方渊远眺一眼远了的两人，笑了笑，“你这个哥，好像不太爱听你的啊？”

　　见对面两个人没有要动武的意思，葵幽双手捧着长命锁，身形颤了一下，重新坐了下来。

　　葵幽笑得苦涩，“没办法，他比我大，加上，又是，共生关系。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东方渊礼貌地笑笑，只悄悄记在心里，却只信了一句“共生关系”。

　　……

　　远处领域内，一银一蓝两道光追逐月冻着，最后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寒幽神情冷酷，不见一丝悔意，“我做过的事我认，但我并不后悔，也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

　　闻景和一个闪身，高举着银月镰刀来到了寒幽面前，一镰刀劈了下去。

　　见闻景和不欲多言，寒幽背身一跃，恢复成原来庞大的寒幽鲸，尾巴正抵住闻景和劈下来的银月镰刀。

　　银月镰刀的刀刃很锋利，但寒幽鲸身上裹覆的寒冰结晶却也坚硬得很。

　　一时间，火花四溅，银月镰刀上的颜色混杂的光流窜上寒幽鲸的尾巴，在寒幽鲸的尾巴上留下一点混着焦色的浅浅划痕。

　　杀鱼，真的不适合我，闻景和想，那换种方法吧。

　　闻景和又高举起银月镰刀，提着镰刀柄转了一圈。再停下时，银月镰刀竟然变了形状！

　　镰刀柄变短了，刀刃移位到了刀柄中间，套上了弓弦，弦上搭上了箭，成了一把银月弩弓。

　　闻景和拉开弓，专注地瞄准了地上寒幽鲸的尾白处，一瞬松手，那支箭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飞快冲向了地上的寒幽鲸的尾白部分。

　　寒幽鲸虽然身躯庞大动作笨拙，但好在能及时发现危险。寒幽鲸一尾巴甩在了那支箭上，那支箭飞向了旁边。

　　寒幽鲸有些得意，却发现刚刚浮在空中的身影不见了，只有恢复原样的银月镰刀还立在空中。

　　祂警惕地扫视一圈四周，都没发现闻景和的身影，甚至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闻景和的身影。

　　他怎么不见了？他去哪儿了？

　　这绝不是一个好……

　　寒幽鲸发出一声痛苦的鲸鸣。

　　有什么东西从祂下面，给了祂的腹面一拳。结结实实的一拳，正正好好地打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整颗心脏被带动着颤了一下，少跳了一拍。寒幽鲸感觉全身都麻痹了一瞬。

　　祂慌忙地四处寻找，却无法低头看一眼攻击者。

　　攻击者似乎不太满意自己刚刚那一拳的力度，又击出比刚刚还要重的一拳。

　　出于旧日海兽的本能，寒幽鲸想要一头扎进海里，下潜到海底。海底才是祂的优势区位。

　　寒幽鲸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一头扎下去，寒幽鲸却发现原来纯白的冰层之下是海洋。而闻景和就全身浸在海里，没有憋气，依旧呼吸自如，见祂看见了自己，就咧开嘴笑，笑得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

　　闻景和对着自己的拳头哈了两下气，接着，密麻的拳头重重袭上寒幽鲸的心口。

　　寒幽鲸全身麻痹了，一时无法反抗，像一条死鱼一样翻了白腹，被闻景和用力一推，浮了上去。

　　恍惚间，寒幽鲸好像看到，闻景和那一口齐整的白牙都变成了尖利的獠牙，獠牙上还沾着血。

　　闻景和猛冲出海面，抹了两把脸上的水，又使劲甩甩一头短发，希望自己头发干一点。

　　低头看一眼左手腕，倒计时刚好停在00：10。

　　“哦吼，不错不错，三十秒重拳出击，主谋执刑结束。”

　　讲完，闻景和扒着足有一米厚的冰层上了岸。

　　闻景和舒展了一身全身，打个响指，冰层愈合，寒幽鲸也变成寒幽的人形。

　　他蹲在寒幽面前，不时抖抖手抖抖脚，肆无忌惮地讲：

　　“旧日海兽的优势区位通常都是海底。但很可惜啊，海底也是我的优势区位。输在浅海区还可以找借口，输在深海区我怕你一头撞死在我领域里。”

　　“我倒是不介意领域里多条寒幽鲸尸体，但上头说要活的。时间又紧，挑弱点打对不住啦。这下你就好好去蹲监狱吧。”

　　寒幽横躺在冰层上，全身麻痹，费尽力气，不死心地问：“你……真的是……”

　　“货真价实。”闻景和点点头，眼底闪过一抹蓝。

　　寒幽仰望领域顶部的一片纯白，释然地讲：“那败给你是……荣幸。”

　　“荣幸个鬼啊！如果可以，我宁愿没这档子事。”闻景和收起嬉皮笑脸，神情严肃地收回了银月镰刀。

　　寒幽又想起另一件事，问：“你们……会放葵幽走吗？”

　　闻景和叹了口气，神色偏冷，“异想天开也有个度吧。”

　　寒幽灰色的眼里闪过一抹惆怅，“那就是……不会放他……”

　　闻景和苦笑一下，厉声正色：“当然不会。你们突然现世会给临渊阁带来很大的麻烦，他作为帮凶当然不会被放走。更何况，他还勾结了死骷海，试图谋害你的性命，并打算以此为由来挑拨人间、临渊阁和深海之间的关系。”

　　寒幽一脸震惊：“怎么……可能？”

　　“你真以为，是你自己犯傻才会听信了查拉苏那混蛋的话？”闻景和敲了敲冰层，没什么感情地吐槽，“你把自己想太聪明了。”

　　冰层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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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渊从葵幽身上移开目光，眺向远处，忽然来了一句：“看这样子，好像是代斯输了啊。”

　　话毕，葵幽当即转身看过去，没有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炎翎觑着葵幽的表情，颇为不解地起身。

　　远处的两个人影渐渐走近，一个走得稳阔，一个一瘸一拐。前者穿着不知哪朝的朝服走在后面，颈上的项圈闪着银光。后者身着蓝T搭黑裤的现代装扮走在前面，脸上青紫可见。

　　寒幽用力推了闻景和一把，闻景和踉跄一下，差点扑进东方渊怀里。

　　东方渊起身扶住闻景和，拍了拍他的后背。

　　“哎呦。”闻景和难堪地笑笑，怕扯到脸上伤，没敢笑得太灿烂，“不好意思啊，我输了。”

　　“愿赌服输，放我们走。”寒幽理直气壮道。

　　东方渊看一眼闻景和脸上的青紫，点一下头，面色发沉，“嗯。”

　　“走了，葵幽。”寒幽转身去拍葵幽的肩。

　　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葵幽皱着眉，拉开长命锁，立即抽出里面的银刀片，一下扎进寒幽的脖颈又拔了出来。拔出来后，他把银刀片一挥，刀上沾染的蓝色血液被带着飞溅向闻景和。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等闻景和想起抬手去挡时，已经有几滴蓝色血液溅进了他的眼睛里。闻景和眼前的景色瞬间被套上了一层蓝色滤镜。

　　双眼里传来灼烧的痛感，像是要烧尽闻景和的眼球。闻景和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东方渊能感觉到闻景和的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紧紧揽住他。

　　“闻哥！”炎翎惊得大喊，连忙挡到了闻景和身前。

　　“你做什……呃啊啊……”寒幽捂住脖颈大喊，无力地摔到地上，灰色的眼中闪过不解、惊讶和失望。

　　蓝色的血液从寒幽脖颈被扎出的洞里喷溅而出，很快就淌出了一片血泊，像是在白纸上泼了一瓶蓝墨水。寒幽很快就不动，灰色的眼里逐渐失去了生机。

　　东方渊和炎翎错愕地看着葵幽。葵幽却没什么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地上寒幽的尸体发呆。

　　良久，葵幽僵硬地转过头，甩了两下银刀片，放回长命锁里，仔细合好了长命锁。

　　“咔嗒——”

　　轻轻的一声。

　　听见这一声，闻景和莫名其妙地讲了一句：“我记得你戴的那块长命锁，是寒幽送给你的吧？连同那块银刀片一起。”

　　葵幽身形颤了一下，没接闻景和的话，瞥了他一眼，对着东方渊平静地讲：“我的任务是，让他失控，而不是，回到监狱。”

　　东方渊悄悄把闻景和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没回话。

　　“让我失控？”闻景和紧闭着眼，凭感觉抬了抬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个任务可是够艰巨的。”

　　葵幽抿着唇，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你的时间，不是快，要到了吗？在这种时候，任务难度，很低。”

　　一股呕吐的冲动涌上了闻景和的大脑和喉口。闻景和出于本能地张开嘴，俯下身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冷意的幽魂不知何时钻进了闻景和的血肉里，在他身体里四处游走。

　　他能感觉到，全身的热量和气力都在一点一点流失掉，好像听别人描述过的发烧的感觉。双眼也在灼烧着，体内有一股灵力在叫嚣着，失控吧失控吧。

　　好啊，那就失控一次好了。

　　“哈……哈……”闻景和俯身垂头，张开嘴，像被闯入领地的野兽一样粗喘着气。

　　东方渊之前从没见过闻景和这么狼狈过，不住地轻抚着他的背，边把灵力借着轻抚输进去，边冷声道：“你背后那位还真是处心积虑。”

　　炎翎双目死死盯住葵幽的行动，不敢松懈。

　　干呕声忽然消失了。

　　东方渊悬停在空中，炎翎感觉有一阵风从耳边轻轻掠过。

　　接着，他们看到闻景和闪身到了葵幽面前，掐住了对方的脖颈，把对方向远处带去。

　　在高速奔驰之中，葵幽不住地拍打着闻景和的手，却听到他咧嘴呲牙笑了一下，说：“嘻嘻。为了报答你，特此献上死神的诅咒……”

　　闻景和带着葵幽停在地面上，松开钳制葵幽脖颈的手，提着银月镰刀刃尖，轻轻一点葵幽的心口，睁开一双白瞳，低吟：

　　“「你不会死」”

　　是神言！

　　看清那一双白瞳，葵幽脸上的表情四分五裂，讶异道：“你……怎么可能？！”

　　“哇，我这不是失控了吗？”闻景和笑笑，得意地挑了一下眉头，语气轻松，“怎么，你好像不太满意？”

　　葵幽打了一个寒颤，抖如筛糠，脑子里一团乱，连带着说话也有些含糊：“你……你不是应该……变回……那个杀……”

　　你不是应该变回那个杀神吗？闻景和在心里帮葵幽补全了他的疑问。

　　闻景和松开葵幽，提着银月镰刀后退几步，感慨道：“没办法，谁叫我现在是个人类小子呢。”

　　葵幽的平静一下子消失了个一干二净，脸上只余下诧异的呆滞，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也不知是在问谁。

　　看上去失魂落魄极了。

　　闻景和望着葵幽这副模样苦笑，“炎翎不是说了吗？叫你们睁开眼睛看世界，一个一个的，老是愿意做睁眼瞎。”

　　倏地，葵幽转了身，全身迸发出一股力量，向更远处跑去。

　　闻景和闪身追了上去，给了葵幽一手刀。葵幽一下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闻景和按了一下微型灵子耳机，联络外部道：“东哥东哥，能听到吗？”

　　东昭很快回复他：“哦哟，你还知道联系我们啊？！”

　　闻景和辞色严肃道：“执刑完毕，我们即将返回，请外部注意水幕坍塌。”

　　东昭简洁地回答：“好，返回时注意保持联络。”

　　闻景和“嗯”了一声，打个响指，领域内中间的冰层瞬间与两端断裂，沉入冰层下的海洋，两端合到一起，重新成为一个整体。

　　闻景和朝只有几步远的东方渊和炎翎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之后打个响指，送葵幽进了“鱼缸”，随后闻景和脸上的青紫和所谓的寒幽尸体消失了。

　　炎翎一路跑过来，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闻景和一番，确定这人没事，就连脸上的青紫都是假的。

　　东方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打量了他一眼，不经意又瞥到那缕白发，皱了皱眉，但还是担忧地架住了闻景和，却没搭话。

　　“好了，现在我们出去吧。”

　　这是闻景和在纯白领域内讲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