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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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京市，和兴机场，上午九点整。
“尊敬的乘客，您好。由蓟京市飞往伦登市的……”
机场广播正不厌其烦地播报航班信息。
两个男孩并排坐在候机室里。
蓝T恤男孩戴着耳机在听音乐，沉浸在音乐里摇头晃脑。白衬衫男孩则拧眉双手交握在一起，低着头努力放空自己，紧咬着牙不敢松动。
感受到邻座传来的轻微颤动，蓝T恤男孩看向旁边的白衬衫男孩，摘下耳机，边拍了拍他的背，边温声安抚：
“不要急，不要急。我今天过生日都不急，你急什么。”
鹿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闻景和，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华夏话：“你过生日……那为什么？”
闻景和被鹿溶问得泄了气，向后仰在椅背上，郁卒道：“哎——是不是希望玄哥带你来？”
鹿溶顿了一下，别扭不安地大喊：“不是！”
这一声大喊，划破了候机室的安静，引来许多人的侧视。
闻景和叹口气，起身把眼里写满惊恐的鹿溶按回椅子上，替鹿溶鞠躬道歉。
道完一圈歉，闻景和坐了下来，按了按鹿溶的肩膀，笑着讲：“不是就不是喽，下次不用回答这么大声。你嗓子不是也还在恢复期吗？”
见闻景和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鹿溶望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眸，选择保持沉默。
“我知道，玄哥把你救出来，导致你很依赖玄哥，但你也不能一直跟着他生活，只和他一个人打交道吧？”闻景和捕捉到鹿溶的躲闪，和声细语地讲。
鹿溶低垂着头，不看四周，也不看闻景和。
唉——看来鹿溶的自我认知恢复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呐。闻景和暗自叹气。
见鹿溶努力克制恐惧，身体还是会发颤，闻景和大方地让出自己的头戴式耳机，“要听歌吗？”
鹿溶抬眼瞧了一眼圆圆的黑色头戴式耳机，悄悄深吸一口气，试着问：“什么歌？”
听见鹿溶的问题，闻景和开始调试耳机的音量，没抬头地回答：“雪貂创作的《塞壬之歌》。”
“……我想试试看。”隔了几十秒，鹿溶有些狐疑地答应下来。
其实，鹿溶有一瞬间觉得闻景和在耍自己，就像过去在霍黎城那样。但看闻景和调试着耳机音量的专注模样，鹿溶又觉得闻景和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戏耍自己。
闻景和耳朵贴上一侧耳机，试着听了听，确定应该是可以了。
鲛人一族的听觉过于发达，一点微小的声音都会被他们的耳朵纳入其中，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蚂蚁啮咬的声音都无法逃过他们的耳朵。所以，鲛人一族早就隐入了归墟秘境，与人类的现代世界隔绝。
闻景和把耳机递给鹿溶，“来，你戴着听听看，声音刺耳的话就摘下来。”
鹿溶恢复真正的身份后，试过再像从前作为人类那样戴着耳机听歌，或是看一些视频，却从没成功过。
声音变得嘈杂，刺耳，支离破碎，每一道都尖锐得像海鲜市场最锋利的杀鱼刀一样，可以轻易捅穿鹿溶的耳朵。
鹿溶颤着手接过耳机，猛地戴到自己的头上，好似晚一点耳机就会咬他的手一样。
没有，没有嘈杂，没有刺耳，没有支离破碎，耳机里只有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的，温柔而有力的吟唱声。
鹿溶感觉自己仿佛被温暖的海水拥着身体，随着海流缓缓探出平静的海面，听萍水相逢的海妖塞壬坐在礁石上歌唱。
在西方的神话和传说中，海妖塞壬通过歌声蛊惑水手们的心志，是邪恶的象征。可耳机里的歌声却和邪恶与蛊惑不沾边，更像是在歌颂，歌颂欢乐，歌颂思念，歌颂一切美好又浪漫的东西。
像是一首要献给美神阿芙洛狄忒的赞歌。
鹿溶又惊又喜，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扭向闻景和，刚要开口，却发现闻景和掏出笔记本，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闻景和察觉到鹿溶的视线，扶了扶黑圆框眼镜，抬手轻轻敲了敲耳机，问：
“能听见我说话吗？”
鹿溶看到闻景和张了张嘴，但对方说得太快了，他没分辨出来是什么意思。所以，鹿溶挑起一侧的眉毛，眼里盛着觉得对方莫名其妙的生气。
“哦，那就是听不见了。”闻景和边若有所思地点头边嘟囔，“看来还要再改进改进。”
鹿溶看见闻景和嘟囔了几句，就又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什么。
没见到闻景和再开口，鹿溶就又沉浸到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海中去了。
……
上午九点十分。
一辆银灰色卡宴停在和兴机场外，车门打开，从后门里依次走下来一个白T恤青年和一个黑衬衫赤瞳少年。
下车后，白T恤青年提着沉甸甸的小木箱，笑着问身穿东庭制服的玄羽：
“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东方渊，这一路上，鹿溶就拜托你和景和了。啊，还有炎翎这个小子。最后，别叫我师兄，听不习惯。”
玄羽笑着摇摇头，又摆摆手，隔着车窗仔细叮嘱，最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少年。
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黑衬衫赤瞳少年回头找了一下人，发现是玄羽，就又扭回头去看自己的纸质旅游攻略了。
东方渊向玄羽颔首，一一应下：“玄哥放心，我和小和肯定会照顾好他俩的。”
“好，一路顺风，平安归来。”玄羽挥挥手，笑着送上祝福。
“明天见。”东方渊朝玄羽挥挥手，转身就向机场走。
炎翎也朝玄羽挥挥手，落在东方渊身后几步，进了机场。
目送他们进了机场，玄羽轻叹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对那边说：“他们九点半的航班，现在就行动吧。”
说完，玄羽就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了支架上，抬手松了松红白条纹领带，戴上了墨镜。
……
东方渊提着木箱，按照闻景和在聊天记录里提过的今天衣着找人，扫了几眼，就锁定了那个穿蓝T恤低头敲键盘的身影。
东方渊确定了闻景和的位置后，等了炎翎几步，才引着炎翎去和闻景和汇合。
两个人走到闻景和面前的时候，恰巧闻景和改完数据，从数据流中抬头。
“哦呦！”闻景和还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大活人吓了一跳，“你俩是猫吗？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你好，炎翎，咱们之前在霍黎城见过的。”炎翎合上那份纸质的旅游攻略，笑着伸出了右手。
闻景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皱了皱眉，垂下黑眸，好似在回忆，手先递交了出去，又抬眼笑着讲：
“啊，你好，闻景和，这次护送任务的参与人员之一。”
两人紧紧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
闻景和侧头，对着闭眼享受音乐的鹿溶喊：“来同伴了，摘了耳机，和人打个招呼吧。”
正在歌声海洋中遨游，鹿溶忽然听见闻景和的喊声，睁开眼睛，发现来了一位见过面的小家伙。
鹿溶摘下耳机，向着刚来的同伴伸出右手，“你好，鹿溶，咱们之前在霍黎城见过的。”
炎翎僵了一下，踌躇着，迟疑着，递上自己的手，敛起写满双眼的无措，笑着说：“你好，炎翎，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鹿溶心里迅疾地闪过一丝异样，看了一眼闻景和，闻景和轻微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东方渊，东方渊也是颔首。
在东方渊和闻景和期待的眼神里，鹿溶和炎翎握了一下手，又很快松开了。
“找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歇一下我们就该登机了。”
闻景和笑眯眯地关闭并合上了笔记本，又转头把耳机扣回鹿溶头上，温声道：“你就一直戴着耳机吧，别逞强。”
东方渊笑笑，拍了拍手里的小木箱，打趣道：“这个还蛮沉的。你要不要验验货啊，闻sir？”
“哎，好主意啊，阿渊。”闻景和一边接东方渊的打趣，一边把笔记本装进自己的双肩包。
装好笔记本之后，闻景和扶了扶黑圆框眼镜，朝着东方渊伸出双手，神情严肃得有些过头，“阿渊啊，来吧，把那个小木箱递给我啊，我验一验货啊。”
东方渊双手奉上那个小木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等闻景和老神在在地接过之后一挥手，东方渊才直起身，颇有一种□□交易的感觉。
鹿溶发现自己戴着耳机只能听见人说话和耳机里的音乐声，听不见其他的微小声音后，就一直瞧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和看电视剧似的，坐在旁边笑得不亦乐乎。
炎翎在鹿溶旁边坐下，一直在看手里的纸质旅游攻略，偶尔会掏出手机写几笔备忘录，也看得不亦乐乎。
齐齐连着的四张座位，一端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一端是安静恬适怡然自得。两种快乐互不干扰，同样有趣。
待到广播开始催促人们登机，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闻景和把小木箱还回东方渊手里，背好自己的双肩包，大声宣布：
“向着伦登，出发！”
东方渊和鹿溶都很受闻景和情绪的感染，但只有鹿溶跟着轻轻喊了一声。
炎翎却一下头都没抬，还在盯着旅游攻略看，仿佛没听到广播和闻景和的喊声。
闻景和悄悄走到炎翎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黑色的顺毛软趴趴的，一阵风吹来就翘起几丝。一双赤瞳时刻亮着，恍若永不熄灭的炽烈火焰刻在了眸子中。冷白的皮肤配上偏圆的脸廓，面容上带着一点沉钝的少年气，确实和在霍黎城见过的那只火翎鸟的人形如出一辙。
闻景和轻轻敲了敲那张纸质旅游攻略，笑着提醒：“炎翎，走了。”
东方渊跟在闻景和后面，笑吟吟看着，没一点要阻止的意思。
“要登机了。”鹿溶也拍拍炎翎的背，却感觉到手下的人后背莫名一僵。
鹿溶不作他想，只当炎翎不太喜欢和人身体接触，特别是他自己这个和人打过一场的。
炎翎不紧不慢地叠好纸质旅游攻略，收进自己的背包里，对着三人绽出一个微笑，“谢谢。”
在三人的注视下，炎翎起身，拍拍背包，排到了鹿溶身后。
怎么感觉像小学生出游似的。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闻景和就听见东方渊附到自己耳边嘟囔了一句“好像小学生春游”。
闻景和摇头失笑，挠挠额头，说了声“那咱们出发”，就带着队伍走去登机。
……
登机之前，为了保证特异物的安全，四个人决定让东方渊把小木箱装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背包里。
小木箱放到了谁的背包里，只有东方渊知道。
登机之后，四个人的座位也很分散。
但是，谁也想不到，飞去伦登市的一路上竟然异常的顺利。
飞机上广播提醒乘客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闻景和正巧靠在椅背上打哈欠，看起来睡了一个好觉。
在即将降落时，飞机在空中颠簸了一下，但也平安降落在了伦登市的机场。
广播提醒飞机已平安降落在伦登市机场，请乘客下飞机时，闻景和取下自己的双肩包，起身让过一位女士，向后扫了一眼，发现鹿溶和炎翎在沉睡。
再入眼的全是陌生的临渊人疲惫的面孔，独独不见青年天师的熟悉俊颜。
东方渊不见了！
闻景和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向后仔细环视了一眼。
还是没有东方渊的身影！
闻景和打个响指，把鹿溶和炎翎提溜起来，连同他俩的背包一起传送到飞机下。
逆着下飞机的人流，闻景和边向着东方渊的座位走，边大声呼喊：
“东方渊！东方渊！东方渊！”
闻景和恍惚间看见东方渊抬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紧接着，两只纠缠着翩翩起舞的晶蓝色蝴蝶，即将扑上闻景和的双眼。
闻景和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眼睛，同时催动灵力，紧急开启了意识领域。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