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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间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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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洪纤办公室,闻景和走在前面,东方渊落后他半步,跟在后面。
好在情绪来得快,闻景和接受得也快,耳朵连同脖颈上的红早退得七七八八,自觉没让东方渊看个笑话。
走到顶层唯一的电梯前,闻景和按下下行按钮。
电梯门一打开,五桂就迎上来了。
五桂短粗胖乎的双臂上、浑圆的脑门上都挂了彩,看上去像是和人进行了一番苦战。
“你这是怎么回事?”
闻景和大惊,愣在了原地,虚空着指指五桂身上几处伤口。
“啊,是黑雾,应该是附在那个姓安的男人身上跟进来的。赶巧了,我迎出来也是要说这件事。”
五桂顺着闻景和的手指看回自己身上,发现多了几处伤口,开口缓缓解释。
“辛苦啦,”闻景和避过五桂走进电梯,朝五桂招手,“来我这儿,给你疗伤。”
“哦。”
五桂站在原地,和东方渊面面相觑,愣了一下,就跑去了闻景和身边。
“你确定只是黑雾吗?”
东方渊随后走进了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钮,转头问五桂。
“没看清。”
五桂站在闻景和前面,整个人被蓝色灵力包裹住,像一个蓝色的水球在说话。
蓝色灵力从闻景和身上通过双臂传到五桂身上,像是海洋自中心送出波浪,送去海岸边和陆地交流。
见到此情此景,东方渊不忍心打扰专心输送灵力的闻景和,没再出声。
“嘭——”
蓝色的灵力光球破裂了。
五桂闭眼站在原地,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了,没留下任何疤痕,如获新生。
闻景和拍拍五桂的肩膀,提醒五桂可以睁眼了,疗伤结束了。
五桂睁开眼,转身抓住闻景和的手臂,左看右看缝成蜈蚣的伤口,好奇地问:
“谁给你处理的?”
“你眼前这位。”
闻景和抓着五桂的肩,把五桂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指了一下东方渊。
“怪不得,洪纤从来不这么给人缝。”
五桂绷着一张小脸点点头,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闻景和捏住五桂两颊的婴儿肥,笑着说:
“我觉得缝得挺好,正合我心,还能在警察叔叔那里卖一波惨,说不定就顺利把安顺给拘留个几天,省得我执行任务的同时,还得提防这人搞事。”
“你伤口那么深,我觉得这次恐怕要走法律程序了。”
东方渊转过身,斜倚着电梯,目光投向闻景和手臂上缝合了的伤口,忍不住问:
“这样真的值得吗?”
“如果以金钱来衡量的话,那肯定是不值得的。但以生命的重量来衡量的话,那可能是值得的。”
闻景和愣了一下,转而笑得璀璨,给了一个比较严谨的解释,手上动作却没停。
“听不懂,说简单点。”
五桂扒拉开闻景和的手,摇摇头,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我答应了李淑倩要救安妍的,不遵守承诺的话会遭天谴的。”
闻景和试图再次捏上五桂的两颊,但均以失败告终,索性放弃了。
说完,闻景和默默指了指头顶以上。
五桂恍然大悟,似懂非懂道:“说白了,你就是想救人呗。”
这小子怎么一点语言艺术细胞都没有?
闻景和眼神复杂地望着五桂,撇撇嘴,心里直纳闷。
“那为什么要演一下呢?”
东方渊见他们打打闹闹,觉得很奇妙,笑着点点头,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人嘛,”闻景和对上东方渊的眼睛,抬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眶,笑得优雅又狡黠,“总是会更倾向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传言里的你不择手段是真的啊。”
东方渊盯着闻景和的笑容,愣怔在原地,转而笑着慨叹一声。
“我也没否认过啊。”
闻景和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撇撇嘴,接着又满不在乎地笑出声,“顺带一提,说我暴力祓除也是真的。”
东方渊跟着笑出声,垂下眸子,拇指悄悄摩挲着裤边,不知道思绪一瞬飘去了哪里。
闻景和也低头垂眼,瞧自己手臂上缝合的伤口,眼睛一瞬不瞬地出神,里面盛满了晶晶亮的光。
五桂浮到空中,左瞧瞧东方渊,右瞅瞅闻景和,坦然的迷茫摆满了整张脸,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叮——”
电梯到了一楼。
五桂左拽一个,右拉一个,给他俩一起扔出电梯。
“哎?”
闻景和踉跄一下,回身刚要说点什么,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你为什么没事啊?”
闻景和看向旁侧稳稳落地的东方渊,好奇地问。
“五桂不是有提前问落地方式吗?”
东方渊指指电梯,仔细解释。
好你个五桂,问东方渊就不问我,你是懂双标的。
闻景和在心里控诉五桂的双标,望着电梯门直摇头。
“走吧,去做笔录。”
东方渊在闻景和耳边晃了晃车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电梯里。
听着两人离开电梯口的脚步声,五桂背对着电梯门,浮在空中抱着手臂,朝着空荡荡的电梯内部说:
“你出来吧,他们俩走了。”
话音落了有一会儿,一片空荡的电梯里渐渐飘出一些点点萤火般的青色灵力光粒。
那些青色光粒聚了有一会儿,小道童的身形堪堪凝聚出来。虽然不是完全的身形,却也能窥见小道童原身形仙风道骨的一角。
“其实,你不聚身形,就变片合欢羽叶出来也可以。经常对着各种不是人的家伙说话,我都习惯了。”
五桂松开手,叹口气,盘坐到电梯扶手上,一挥手,手上凭空出现一碗茶。
茶碗被主人轻轻一推,晃悠悠打了个转,飘浮去客人手边。
“辛苦你帮忙了,”五桂摁了摁别在腰间的玉如意,严肃的认真取代了年画娃娃平日里的笑意,“喝一点吧,算是答谢。”
“这……”小道童嗅到一股熟悉的美妙茶香,当即轻轻推开茶碗,拱手行礼,“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况且,这玉露茶实在太贵重了。”
不知哪里传来的开朗男声突然接了话茬:
“不贵重,五桂每年都能收到茶包。这小子又不爱喝,我又不能喝,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能喝的喝啊。”
“你还知道回来啊?”
听见这个声音,五桂眼里当即冒了火,脸上写满了生气。
“我这不是去进修刚回来吗?怎么到你嘴里,我好像个抛家弃子的渣男似的?”
男声当即解释,依旧开朗却隐隐含着一点委屈。
“敢问阁下是……”
小道童对男声产生了好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恭敬地拱手行礼。
“啊,我是……”
男声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就突然没了声音,像是一首即将要进入高潮部分的乐曲骤然被播放者按下了静音键。
对此,五桂抱着手臂,给出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在别人说话时乱插话,是没礼貌的表现。没礼貌的家伙,安静一会儿吧。”
“不好意思啊,这家伙总是突然很热情,希望没有吓到你。”
小道童跪坐在电梯中,捧着茶碗,浅抿一口,心领神会地摇摇头。
“我有件事不是很明白,想问问您。”
五桂站起来,学着小道童刚才的模样,对着小道童恭敬地拱手行礼道:
“你都跟了景和一路了,为什么不向他求助呢?”
小道童招手示意五桂坐下,缓缓道来:
“闻十兄既然已经是人类了,就该过人类该过的生活。我向他求助实在是一种不必要的打扰。”
五桂抱着手臂盘坐回电梯扶手上,脸上又再次浮现出严肃的认真,慢慢开口:
“恕我冒昧直言,您就是单纯的妄自菲薄加上不甘心的逞强吧?景和能查到你身边去,就说明他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肉眼凡胎。但你还是不愿意求助,那就是你对求助这事有心结。”
“至于为什么有心结,你心知肚明,我不多赘述。我想说的是,任何一种关系如果想要维系的话,那就免不了要打扰、麻烦甚至是亏欠对方。当然了,至于你和对方应该用哪一种方式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你们之间该讨论的话题了。”
小道童愣着一张脸,有些呆地望着五桂,又低下头呆呆地望着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叶。
两个人第二次做完笔录,走出警局时,道路两旁已经亮起了路灯。
夜风吹拂在两人身上,卷裹走两人身上的热量。
闻景和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喂,森哥吗?”
“没别的事情,就是问一下我西服外套是不是落在公司了。”
“那就在我储物柜里放着吧,有空的时候我再去取。”
“好,森哥,你记得别熬太晚了。”
知道对面詹克森忙得可能腾不出手挂电话,闻景和贴心地先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电话,闻景和点进聊天群里,边发消息约阎若和佘汜出来吃晚饭,边问东方渊的晚饭建议。
“你约了阎若和佘汜吗?如果约了他俩,就问他俩想吃什么吧,我没什么忌口的。”
东方渊望着亮灯的车流,捏了捏裤兜里的车钥匙,给了闻景和建议。
“约了,但他俩没人回我。那我等一下问问他俩想吃什么。”
闻景和点点头,双眼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了回复的消息。
“去车里坐着等吧。风有点凉了。”
东方渊一手掏出车钥匙,另一手拉过闻景和没受伤的那只手手腕,拉着他朝卡宴的方向走。
手腕上覆上温热的手掌,闻景和循着手臂向上,抬头看了一眼人,发现是东方渊,就低头看回手机,任他拉着自己走了。
佘汜很快回了消息,说难得遇见,就聚一聚,不然下次再聚可能就是在年会上了。
准备回佘汜让他俩约地方,闻景和打字到一半,头顶撞上一块被柔软包裹着的硬东西。抬头一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车门前。
东方渊的掌心覆在闻景和的头顶,隔开了他的头和车门框。
闻景和立刻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没再管聊天界面,直接收起手机,捧着东方渊的手掌,对着被自己头顶挤压出红印的手背和掌心吹了两口寒气。
寒气轻飘飘融进红印中,瞬间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红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还疼吗?”
闻景和瞧着印子消了下去,但还是不太确定寒气减轻痛苦的效果,又抬眼问了问手的主人。
东方渊只是皱着眉,见闻景和看了过来,眉头莫名舒展开,对闻景和摇摇头,手指悄悄小幅蜷缩了一下,似乎对融进内里的寒气有些后知后觉。
“不疼了就行。下次这种事,直接让我撞上去,或者从后面拉住我就行,”闻景和又仔细瞅了瞅东方渊的手掌,确认红印消得干干净净后才松开,轻拍着东方渊的肩膀,学着洪纤的样子叮嘱,“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闻景和模仿得太过逼真,反而显得莫名好笑。东方渊实在忍不住,笑了几声。
见东方渊笑出来,闻景和才真正放下心来,不紧不慢地上了车,坐在车座上,挥手催促东方渊也上车。
东方渊读懂闻景和的示意,绕过车头,开门坐上了驾驶位。等两人都关上车门后,东方渊按键降下了半扇车窗。
从半扇窗缝溜进来的夜风吹得人清爽而舒服。
闻景和这时想起自己还有消息没回复,就急忙掏出手机。
手机早已熄了屏,闻景和解开指纹锁,刚才的聊天界面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仿佛一个被戏弄后气得直跳脚的无赖。
对话框里还留着闻景和打了一半的话,但聊天记录并没停在之前闻景和见到的最后一句上,反而增加了一个餐馆地址。
看起来没必要再烦恼晚饭去哪里吃了,已经有人默默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闻景和探身向后座,提溜双肩包到腿上,系上安全带,掏出笔电,唤醒了慕斯,报出一个地址,让慕斯帮忙导航。
慕斯来不及打招呼,只点点头,就开始执行指令。
见到闻景和系安全带,东方渊就跟着系上了安全带,启动了汽车。
慕斯连接好分野系统和车载导航,钻进导航系统里帮东方渊导航。
卡宴稳稳起步,在慕斯的导航播报下,直奔餐馆而去。
吃完晚饭,又把闻景和送回了学校,回家换了一身西装革履后,东方渊才坐到了岚山酒吧的吧台前。
“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怎么来了?最近过得不太顺?”
调酒师一边手法娴熟地调着酒,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东方渊。
西装革履遮掩不掉眼前青年脸上的疲惫,同理,面容上的疲惫也遮掩不掉他双眼深处跳动的火焰。
东方渊有点太亢奋了,调酒师想。
“没什么,”东方渊笑着摇摇头,“就是忽然想来岚山喝一杯,喝完我就走。”
“还以为你又犯老毛病了,想靠酒精帮自己麻痹大脑,以此来交换安然入睡呢。”
调酒师把一杯调好的酒放吧台上,插上一根吸管,推到东方渊右侧的空位前,擦擦吧台,笑着问:
“好吧,那您想要来一杯什么呢?”
东方渊看向那杯被推出去的酒,橙黄渐变的酒,在酒吧稍暗却并不闪烁的灯光下,依旧折射出变幻的彩光。
“你也来一杯同样的?”
调酒师擦着玻璃酒杯,循着东方渊的目光看过去,问他的想法。
东方渊收回目光,又笑着摇摇头,“来一杯血腥玛丽吧。”
“好,稍等片刻。”调酒师提起了闲聊的话题,“对了,你听说了刚结束的鲛人贩卖案了吗?”
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污浊的茶瞳,东方渊皱了一下眉头,转瞬又恢复如常,“鲛人贩卖?”
“嗯,据说是那条小鲛人从小就被人贩子当小孩从华夏贩卖到了兰格国,被洗去了记忆,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呢。现在案子结束了,估计应该被上头派人带着重新建立正确的自我认知吧。”
调酒师叹了一口气,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温和的同情,手上调酒的活却没停。
“哦,”东方渊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真的只有人参与了这件事吗?”
“那就不是咱们这种基层一线该管的事了。”
调酒师摇摇头,又叹息一声,任谁看都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架势。
“那倒也……”
舒缓的纯音乐突然飘逸出来,打断了东方渊的话,又跳着优雅的舞步滑进华丽的吊诡与阴暗。
东方渊掏出手机一瞧,来电界面显示是闻景和。
东方渊当即接通了电话,侧了头笑笑,开始和那边对话:
“喂,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嗯,知道了。”
“嗯,晚安。”
等着那边挂断了电话,东方渊才收起手机。
“哦哟,有人查岗?”调酒师笑着调侃,“女朋友啊?”
东方渊摆摆手,“不是,是闻师兄打来的,提醒我明天做好准备。”
“闻师兄?”调酒师脸上茫然和震惊交织,夹起的冰块多掉了一块在酒杯里,“你不是你们师门最大的吗?你哪来的师兄?”
东方渊盯着酒杯看那冰块滑进去,回得有些敷衍:“申请授箓得来的。”
“哦——那他人怎么样?”
调酒师把鲜红的鸡尾酒推到东方渊面前,漫不经心地问。
东方渊接过酒杯,浅抿一口,“挺好的,有时候像个孩子,但总体上还是很靠谱的。”
调酒师开始擦吧台,眼里闪着八卦的光,“那他叫什么?说不定我也认识,认识的话让他平常多照顾照顾你。”
东方渊垂眸望着鲜红的酒液,腼腆一笑,“闻景和。新闻的闻,春和景明倒着读的景和。”
他笑得腼腆,可就苦了调酒师了。调酒师听见熟悉的名字介绍,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东方渊发现调酒师不太对劲,在他眼前摆摆手,呼唤几声:“山瑃?你没事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山瑃活了过来,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摊上大事了啊。”
东方渊举杯缓缓喝了一口,对山瑃的反应表示困惑,“有那么严重吗?”
山瑃指指东方渊身后,示意他回头看,“要不你回头看看在场的哪一个没在抖?”
回首望去,整个酒吧里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身体都在轻微颤抖,像是被名字的主人霸凌过似的。
“那好吧,他们是挺害怕的。”
东方渊不以为意地笑笑,看一眼腕表,“我得走了。”
出乎山瑃意料的是,说完这句话,东方渊就起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尽杯中酒,东方渊就瞬移了出去。
连右侧隔一个座的幽灵都惊呆了。
下一秒,东方渊上了提前打的车。
挂断电话的闻景和望着手机屏幕叹了一口气,捧起手里的合欢羽叶,借着台灯的暖光,细细观察合欢羽叶的脉络。
那片合欢羽叶在黑暗中闪着淡淡的青色灵光,处在边缘的光粒还在向空气中逸散,让人不敢用力碰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它弄碎了。
明天的任务意外的麻烦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