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头》一棵好树

9、石匠

　　“唉，你也知道？”老石匠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上的活。

　　“云巧这孩子我见过，漂亮聪明，要我说，石二是配不上她的。”老石匠把石二当徒弟也当儿子，他对这个儿媳妇是非常满意。

　　但谁让刘云巧命不好，遭了难呢。

　　“他的病就是云巧死后有的。”其实就是心病，心病最难医。

　　“原是这样。”
　　“我想找石二刻碑的，既然他不在，那老师傅麻烦你帮我吧。”明重解下身后背着的大石板。

　　“呦吼！”老石匠见到好石头，上手摸了，“这么好的硬青石啊。你要用这石头刻墓碑？”

　　“没错。”明重点头。
　　从姑姑院子里拿的，这块石头看上去最适合做墓碑。

　　“那你还真得要去找石二，这活我干不了。”老石匠摆摆手，“我年纪大了，手上没年轻人的力气，硬青石硬，我刻不了。”

　　硬青石的硬度很高，一般雕刻这种石料的都是二十多至三十多的年轻人，就是年纪稍微大一些，到四十左右的石匠都已经没有力气在硬青石上刻字了。

　　“烦请您告诉我石二家怎么走。”

　　“行。”老石匠不疑有他，给明重指起了路。

　　石二家在墓园附近，是自己修的茅草屋。他是逃难来碎城的，没爹没娘，家里就他一个人生活。

　　茅草屋里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一个女人的模样已经初具雏形。

　　“叮叮叮”
　　手上的凿子凿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石二。”
　　大门开着，石二需要阳光照进来，好让他看清石头上的细节，这方便了明重直接进来。

　　石二没有察觉般继续工作，凿子凿下些小碎屑，石二轻轻将碎屑吹掉。

　　“我这里有活，你接不接？”
　　明重将硬青石放在地上。

　　“我要刻墓碑，字不多，只需刻‘吾妻刘云巧之墓’就可以。”

　　石二从工作状态中出来，看了明重一眼：“好。我看看你带的石头。”

　　石二手里紧握着凿子，在走近明重的时候，石二猛地拿着凿子凿向明重。

　　明重不躲不避，凿子凿在明重的胸口处，发出闷响。

　　“怎么会？”石二不罢休，拿着凿子去砸明重的脑袋。

　　脑袋上可没有东西护着，脸皮再厚，也终究是人的脸皮，经不住被利器刺的。
　　明重伸手抓住石二的手腕，石二作为石匠力气很大，但这时他却觉得自己在明重手下完全被压住，没有气力再把凿子往前移动分毫。

　　“你做了什么？”明重把石二甩在地上。

　　“你不是人，你是妖还是鬼？”石二仰着头看着明重，再然后，石二突然跪坐起来，对着明重连磕三个头。

　　“鬼老爷，妖老爷！我给你磕头！你帮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石二说道，“只要，只要你能让云巧回来，你把我的魂收走也没关系。”

　　“你的魂，不值钱。”明重摇头道。

　　“你对刘云巧做了什么？”明重淡淡地打量整座茅草屋，不夸张的说，茅草屋里的尸气比墓园的还多。

　　“我那么爱云巧，怎么会对云巧做什么呢。我只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石二说道。

　　看他那痴情的模样，应该自己是很感动的吧。

　　只是……

　　石二若是真如他自己所说那般那么爱刘云巧，这里又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尸气和怨气。

　　“咻”
　　利器在空中快速袭来的声音。

　　明重单手抓住袭来的飞箭，箭上刻着陆字。
　　这是碎城驻军陆家军的武器。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外头有人叫喊。

　　明重领着碎城的俸禄，自然是要听碎城掌权者的话的。除非他不想要这光明正大在人界行走的身份了。

　　朗月坐在龙兽上，看着那个守门人从茅草屋里走出。
　　幸好，她来早一步，不然石匠要被明重给灭口了。她再次去了老刘家，得知了明重和他打听石二的事，便匆匆赶来了。

　　“你，跟我们回去！”陆丙压住明重的肩膀，想让明重挺直了背。

　　只是这人驼背实在严重，那骨头都好像已经长硬了，根本挺不起来。

　　“请城主听我一言。”明重看着朗月说道。能坐龙兽的人，必定身份尊贵，明重猜到了朗月的身份。

　　“你有什么好说？”
　　“说你勾结妖族残害同族之事吗？！”朗月厉声道。

　　多少善良无辜的人就死在这些人手上！

　　“不是！她们不是被妖害死的！”明重出言道，“她们是被黑僵尸所杀！”

　　这谎扯的。朗月都被气笑了。

　　黑僵尸么，朗月最熟悉不过了。
　　黑僵尸杀人是爱吃心脏没错，它们会先挖出人的心脏吃了，再慢慢啃咬人的脑袋，把脑髓也吸食干净，接下来是躯干、四肢，哪一部分都逃不了。根本不可能留下完整的尸体。

　　“听我令来，禁言！”
　　“听我令来，捆缚！”

　　明重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了。

　　“押回城中，等待审问。”

　　是的，先不急判案，还要等待几日。朗月她要先上任。

　　此次来碎城的除了她，还有皇后本家派来的监察史。一般来说监察史是帮助城主还有制约城主的一种存在，因着天高皇帝远，除了靠近王城的几城之外，监察史基本就是个摆设。

　　而此次皇帝下的旨中，监察史才是拥有大权力的那个。

　　慕容家的二少爷，与朗月一般娇生惯养，朗月逢巨变，不得不担起责任。慕容家随着慕容贵妃成为皇后，更加贵不可言，二少爷的少爷脾性一点没变，他该比朗月早几天就来碎城上任的，这样可以先一步笼络碎城人马，但他现在还没到。

　　“还有三日。”陆藏锋说道，“我的探子来报，慕容白刚刚进入蓉城边界，蓉城城主正邀他入芙蓉园玩乐。”

　　“芙蓉园是好去处，我小时去过一次。”朗月说道，“那里的花比人还大，花的花蕊便有我一般高。”

　　“那是你太小。”陆藏锋笑道，“你小时候小小个儿，你姐姐常担心你以后个子矮小，不被姑娘家喜欢。”

　　“看如今，不也长成了个大小伙子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陆藏锋快速把话带过去。

　　只几年不见，没想到朗月就出事了。

　　“你来碎城，可有打算？”陆藏锋问道。

　　“做好城主，维护一方的安定。”朗月说道。

　　回答有些官方，陆藏锋不在意，他与朗星其实关系并不亲近。两人差着三岁，小时候，都是朗月跟在他后头玩，朗星在书阁里读书的。

　　“我比你早来一段时日，对碎城的状况大概有了解，我同你介绍一下吧。”

　　碎城内有居民四千八百多人，加上附近小村落，约莫有六千人左右。而此地驻军则有两千三百人马。其中两千是陆家军，三百是本地的民兵。

　　“人口太少了。”

　　碎城的前身仓澜城那可是一座大城，最多时，城内人口足有二十多万！

　　而碎城有仓澜三分之一大，现在的人口却只有那时的四十分之一。

　　“没办法，碎城离妖谷太近了。寻常人不会想要到离妖谷近的地方定居。”

　　事实上，碎城每年的人口都在减少。
　　青年劳力都想往外跑，留在碎城的多是老弱妇孺，老弱妇孺抵抗灾祸的能力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的也多。

　　就上任城主来说吧，他上任时，碎城还有五万人口，短短六年过去，人口就下降到了两万左右。

　　这还是因为那几年一直都没有和妖族有过剧烈冲突的原因，等后来有妖将和碎城发生冲突，城主受伤病逝，城里的人口就迅速下降了一多半。

　　任何地方要发展，人是肯定少不了的。
　　所以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起碎城的防御，让碎城有抵御外敌入侵的能力，其次是吸引百姓来住，只有人才能将这座城市盘活。

　　抵御外敌交给陆藏锋就够了。
　　朗月很信任藏锋哥哥，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把这份信任说出口。

　　“最近，妖谷的妖物有异动。”
　　“陆家军已经被妖物偷袭多次，十七人因此丧命。”陆藏锋说道。

　　“怎么会？”朗月惊讶。
　　妖谷的妖物在多年前就与人族谈判，妖王说过会将嗜血妖物都镇在谷底。之前攻打碎城的妖族也只是妖谷之外的小族而已。

　　妖谷在妖族中是很特殊的地方，那里妖气肆虐，经常会诞生实力强大的大妖。但这些妖和普通的妖不同，普通的妖需要和人族一样修炼精进自己的修为，而妖谷中的妖是通过吞噬别人来强大已身，用人族做比喻的话，妖谷中的妖就是人入了魔。

　　“妖王多久没现世了。”
　　“现在传言，妖王已经被杀。”

　　“那，妖族岂不是要迎来一方大战？”

　　这可以是一次机遇，妖族大战，人族趁虚而入。

　　“没错。但最先倒霉的是碎城。”陆藏锋说道。
　　“我只是和殿下先说一声，殿下不必太过担忧。有我陆某人在，就绝不会让一只妖踏过碎城的城门！”

　　这话并不能让朗月安心。朗月也知道陆藏锋告诉她这件事的目的，这是希望朗月可以向其他家族说明这里的事，派兵增援。
　　陆藏锋现在是以皇子殿下为尊的，自然不可以绕过她做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