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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南柯梦(二) ...

  •   得知店里的人都只是睡着了而不是中毒或者是中邪术,掌柜的大大松了口气,那松口气的动作吹得贴在他额头上的清心符都扬了起来。

      在掌柜的尝试过怎么都叫不醒那些睡着的人之后,终于是放弃了,想着等天亮了再说。

      他亲力亲为地为这几位客官办好入住手续,得知几位客官里头有清河派的弟子后,掌柜的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带他们到房间安顿好又要去帮他们牵马,才发现门口几匹马全都躺地上了,他一个人又没办法把那些马弄起来拉到马厩,只好拿了几件下雨天用的蓑衣盖在了马身上。多的就管不了了,一切等醒了再说。

      栓好马关好门之后,他往自己在客栈的床铺一躺,揭掉额头上的清心符,瞬间就又回到了他醒过来之前的那个梦里。

      掌柜的其实也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老板一人身兼数职,同时他还做账房先生,只不过在坪山镇这样的小镇上开一家客栈,生意谈不上好也不差,平时温饱有余富贵不足,但在坪山镇这样的地方来说,生活水平已算中上。

      掌柜的梦里,客栈迎来了一批贵客,这些客人衣着光鲜亮丽,连座下的马都比别人的高大,鬃毛也是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名种,更别说他们那装饰豪华的马车了。

      掌柜的满脸堆笑招呼周到,这行贵客对他的服务非常满意,赏了他很多的贵重东西和银钱。

      待这批贵客走了之后,客栈一下子就好似开过光一样客似云来,就连客人的素质都提高了不少。

      这之后,掌柜的人生就像打游戏氪了金一样,在更大的城里开了分号,后来又在其他的城里开分号,一直到把分号开到白虎关以外的地方。

      生意好了,金银就似是自己长了翅膀般飞到掌柜的钱箱里,他每天只要一数都会多出来好多。

      开心得掌柜的那嘴角提上去就没有放下来过。

      直到第二天天亮,掌柜的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做什么都干劲十足,就好似他很快就会像梦里那样发达了。

      *

      王幺儿生在村子里,在家排行老小,有句老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王幺儿也是王家爹娘的命根子,可惜王幺儿出生在饥荒年,即便王家爹娘再偏心他,王幺儿还是养得瘦瘦小小的。

      王幺儿长大之后依旧跟一根麻杆似的,再怎么吃都长不回来,人又黑又瘦的看着就不壮实,村里的姑娘看不上这样的,就想找个长得壮的。

      因此,王幺儿在村里的行情不好。

      王幺儿的爹娘给镇上一家客栈供应菜蔬,刚好客栈那天辞退了一个手脚笨拙的小二,王老爹就说能不能让他小儿子来试试。

      掌柜的都没想到王幺儿看着干瘦干瘦的,却有把子力气,人也踏实肯干,于是就留下了,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子人竟然还十分机灵,掌柜的每次找人干活都爱找他来。

      一来二去的,王幺儿的饭碗就端稳了。

      这天,客栈里来了一行贵客,掌柜的满脸堆笑招呼周到,贵客们出手十分大方阔绰,临走时还给客栈里的伙计都打赏了银钱,足有一两银,乐得王幺儿成天都是合不拢嘴的样子。

      贵客们离开之后,客栈一下子就好似开过光一样客似云来,王幺儿几乎每天都能得到客人们打赏的财物,有多有少但是王幺儿不嫌弃。

      他把攒下的钱都拿回去给爹娘,王老爹笑起来的样子跟王幺儿如出一辙。

      王幺儿以为这样的生活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掌柜的跟他说要在城里开分号,让他去那边做掌柜的。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王幺儿都不用考虑就接住了。

      城里的客栈比镇上的生意还要好,城里人比镇上的人舍得花钱,王幺儿眼看着自己的钱越存越多,又把爹娘和一家都接到城里定居了,还娶了个漂亮又能干的娘子。

      王幺儿成亲当日,那些祝福的、羡慕的、嫉妒的表情,都不及王老爹那张菊花一样的老脸上见牙不见眼的笑容。

      看着主位上的爹娘,王幺儿也跟着开心地笑了。

      笑着笑着,就笑醒了。

      王幺儿躺地上挠挠头,“原来都只是做梦。我怎么会在地上?”

      *

      陈挚下了马,目光随着街边屋舍渐次亮起的点点灯光向远处望去,恍惚听到街的那头好似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

      陈……陈什么?

      是在叫他吗?

      陈挚把手搭在耳朵后面侧着头伸长了脖子试图要听清楚。

      陈什么?

      ……红?

      是在叫谁?

      在叫我吗?陈挚下意识地这么想。

      原本爬进他衣襟里躲风的无三相再次跳到了他的脑袋上趴成一块黑黑的狐狸饼,还伸手在他的额头上用爪上的肉垫拍了两下。

      不疼,感觉还挺舒服。

      陈挚忍不住就笑了下,手贱地还捋了把狐狸尾巴。神奇的是,无三相这回竟然没有挠他。于是再一次胆大包天地又捋了把,居然还是没有挠他,陈挚诧异地看了两眼自己的手,觉得这只手可能要封神。

      把手揣进衣襟里,没再管是谁在叫他,也不管是不是在叫他,陈挚转回身迈开脚步进了屋。一刹那,陈挚感觉好似少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少了什么。

      时间似是开了加速器,过得飞快。

      明明刚刚他才踏进这屋,转眼他就睡醒要出门了。

      门口左右两边的大树,树叶随着风吹沙沙作响,像两个给他送行的人在朝他挥手。他自然而然地锁上门连包袱都没有,就顶着一只“狐狸饼”就出门了。

      陈挚又感觉好似哪里不对了。

      但是一切又好似都那么的自然,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直到陈挚亲手将一条大-腿那么粗的蛇妖打成像高铁那样一节一节之后,陈挚愕然的同时才终于醒悟过来——这根本不是他陈挚能有的修为。

      就说好似少了什么,陈互他们都不见了?

      这个“陈挚”他就不是陈挚。

      等“陈挚”开口叫无三相为小狐狸的时候,陈挚才反应过来,这人他是陈容。

      这是在做梦!

      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以自己的角度梦到陈容。

      不过陈挚想得很开,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得知自己是在做梦之后,陈挚看无三相的眼神就不对了,难怪捋他尾巴都不恼,他倒要看看这只黑不溜秋的狐狸崽子是怎么跟陈容相处的。

      看着看着,他酸了。

      陈容的修为高得让他眼红。“唰唰唰”三下两除二就能打败一只妖怪,看起来毫不费力。

      他带着无三相四处降妖除魔,还到处吃吃喝喝。

      难怪无三相嘴这么馋,陈挚如是想。

      转眼就到了深冬时节,一人一狐狸路过一座山,茫茫雪地上,只有陈容一个人走过留下的两排向山上蜿蜒的脚印。

      无三相蹲在陈容的脑袋上,跟陈容的黑头发融在一起,离远了看根本看不出来陈容脑袋上趴着一只小狐狸,毕竟离远了看小狐狸那一脸的黑就连五官都看不清。

      山顶上,陈容看到了一棵万年寒梅树,寒梅树下坐着一个“仙人”,一时看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脑袋上的小狐狸用他的头皮磨了磨爪。

      陈容上前问道:“你是仙人吗?”

      只见那人朝陈容笑了笑,摇摇头。

      那一瞬间,似是这棵寒梅树上的寒梅花齐齐朝陈容绽放般,让人有种目眩神迷的错觉。

      陈容的感觉就是陈挚的真实体会,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陈容画的意的原型,但意所化的模样还不及这树妖的万一,陈挚同样一眼就被这树妖的颜值迷-倒了。

      只是没想到陈容竟也跟他一样,是个“好-色之徒”。

      陈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哇”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问:“你叫什么?”

      “吾名寒。”

      “寒,寒……”陈容将这个字反复念了几次之后才终于从刚刚那种心神荡-漾中回过味来,眼前这就是寒梅树化形的树妖。

      “好名字。”陈容笑眯眯地夸道,转而又问:“你知道去锦山要走哪边吗?”

      寒皱着眉再次摇摇头。

      陈容:“你为什么皱眉?”

      寒:“你说的地方,寒未曾去过。”

      陈容:“那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

      寒又摇头,“我不能离开意山的范围。”

      陈容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很孤独?”

      寒再次皱眉,“什么是孤独?”

      陈容后知后觉地感到懊恼,懊恼于让寒知道了孤独。如果他不曾出现在寒的面前,如果他不曾与寒说过话……

      但是晚了,寒已经见到了陈容,然后他知道了孤独。

      陈容张了张嘴,平生第一次体会哑口无言的滋味。

      陈挚明明是在梦中,竟也体会到了陈容那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受,忽然就觉得心里闷闷的,闷得他难受。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离开前,陈容把第一眼看到寒时的刹那惊艳画下来了,并把画赠与了寒,正是寒坐在寒梅树下的样子。

      只不过陈容的画作属于抽象派还是意识流的,一般人他欣赏不来。

      陈挚也终于见识到,当无三相说那句“说是鬼画符都抬举他”时语气中是有多嫌弃了。

      寒虽然也欣赏不来,但是他不嫌弃,他随手朝身后的树上一抓就给画加了两根用自己的树枝做成的轴,将其挂在树上。

      看寒那爱不释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宝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容带着小狐狸又一次来到了寒梅树下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寒已现天人五衰之相。

      弥留之际,寒将画交托给陈容,却什么也没说,最终烟消云散得连树根都无处可寻。

      陈容通过回溯的术法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那日陈容离开后,寒每日与画中的自己作伴闲聊。

      不曾想,受到寒妖气的侵染,画中“寒”竟也有了成妖的迹象,虽然离开智化形还很远,画中的景物却越来越贴近现实中的样子。

      寒很高兴,他给画中“寒”取名为意,每日与意说话,再也不会感觉到孤独。

      岂料,不幸的事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寒梅树被一道莫名强悍的雷劈中,寒为了护住画,无法顾及本体。

      最终寒的本体——那棵寒梅树受伤了。

      原本他是可以靠修炼疗伤的,但更不幸的是,在寒还没有痊愈的时候,外出遇到了过路的修炼者,那时候已经是妖祸后期,修炼者们自称为驱妖者,见妖即杀。

      本就受伤的寒力战这些修炼者之后险胜,然他自己却也伤及了本源无可救治。

      陈容抿了抿唇,生平第一次后悔。后悔见过寒,后悔送给寒一幅画。

      但他并不后悔再次回到这里,见画虽已有成妖的迹象,可失去了寒的妖气浸染如果置之不理,待画里寒的妖气散尽后,画最终会恢复成一幅普通的画。

      陈挚虽然在梦里是以第一视角,即陈容的角度来经历这些,但他仍不知道陈容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最后陈容将自己的画封印了。

      陈挚想,可能陈容是想要留住与寒的相遇吧。

      只是陈容自己大概也不会想到,就是寒的那一点妖气历经千年之后,竟然让那画里的意化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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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南柯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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