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青丝》韩卍

63、第 63 章

　　大地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自地底伸出无数条蟒蛇，口中露着黑色的尖锐利齿向地上的人袭去。
　　梅清寒扔出缚妖索，把地上的人一股脑的串起来，系到纸鸢上让它带了出去。
　　地面震动的厉害，梅清寒猛地向后退去，一剑劈开了迎面而来的巨石，还未寻到落脚之处，便落入了飞身而来的夜无冥怀中。
　　赤熙并不想对阿毒出手，不出片刻便被阿毒几道毒刺戳穿，扔了出去。
　　阿毒看向飞舟上的众人，猛地追击上去，射出无数毒刺。
　　梅清寒瞬间出现在飞舟前，将毒刺尽数拦下。
　　阿毒动作极快，紫色的火焰直冲梅清寒面门，夜无冥一把揽过他旋身躲过，过于灼热的火焰烧断了夜无冥的一小束发丝和面具的链子。
　　那半幅面具就在这样的情境下落下，被夜无冥揽在胸前的梅清寒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昳丽的脸，魅惑近妖。
　　面具骤然碎裂，梅清寒这才见到了这面具下是怎样一幅抢夺天工的容貌。曾经面具下被掩盖住三分的容貌完全显现出来，再掩藏不住那摄人心魄的眉眼。
　　如今那眼中只有一人，他望过来，梅清寒的心口便骤然漏了一瞬。
　　他眼中的惊艳仅仅一瞬，而令梅清寒目光久久不能离开的原因是夜无冥这张脸好似从哪里见过……
　　见梅清寒的目光定定地停在自己脸上，夜无冥自然猜到了其中缘由，他微微侧过脸，笑道，“能让梅少主看这么久，也不枉我生了这样一张脸”
　　梅清寒听了他的话忽然回神，忙移开了目光。
　　他一时间想不起这张脸为何会这般熟悉，又不想被夜无冥发觉，便开口道，“为何戴着面具？”
　　“这样一张脸，若是不做些掩饰，岂不会添上许多麻烦”
　　那双眼睛的目光落到他脸上，虽然只是有一瞬，但是梅清寒还是完整的看清了他看自己时的神色。
　　与想象中不同，他觉得那双眸子中还含着些别的。
　　赤熙追了上来，阿毒一口咬住赤熙的脖颈，饮了赤熙的血，修为更盛。她双目赤红，不断攻击着梅清寒二人，紫色烈焰冲来，梅清寒以无念抵挡，同时一把推开夜无冥。
　　身后有什么迅速靠近，梅清寒刚一回头，迎面而来的凤凰真火便直冲面门，玄冰面具骤然崩裂，而后赤熙猛地向后退去，原来是夜无冥一把扯住了他，他用力一挥，将赤熙砸向阿毒。
　　阿毒长尾一甩，勾住了飞舟上的白须老者。
　　“你杀我蟒族白数人，想让我魂飞魄散，今日这笔账，我要同你算！”
　　“赤熙，你难道要看着她杀了我吗！”
　　“他可顾不得你”，阿毒一把扼住赤熙的脖颈，朗声道，“赤熙，第一次见你，是在万峦山，无数妖魔前，你赤色的凤羽划过天边，明艳如烈火，将万峦山从地域拉回人间。从那一刻我与见过你的众女子一样，喜欢你更敬仰你。我救你是因为喜欢你。可是我替你挡了剑，并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你活着比我更能对付魔尊。你因愧疚而下凡，你觉得你很博爱是吗！可是现在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你了！这本就是一场孽缘！你不明白吗！”
　　阿毒小臂一挥，黑色如钢甲的指甲就在赤熙的脖子上瞬间划出了一到巨大的血口。
　　赤熙的脖子上潺潺地留出血水，但是眼睛还痴痴地看着阿毒。
　　他边哽咽便哑声道，“我不信你不爱我”
　　她攥着赤熙的脖颈将他提起，笑的阴森恐怖，“凤凰是嘛！”
　　阿毒提着赤熙的一支胳膊，无数利刃穿透了他。她黑色的指甲一把捅进他的心口，将他的心掏了出来。
　　阿毒神色癫狂，“现在还爱吗？”
　　赤熙逐渐浑身霜白，浑身的血水都被她放干了。
　　白须老者叫道，“你！你这毒妇！”
　　她缓缓转头，目光可怖，“别急，我不会落下你！”
　　凤凰烈焰自碎石中轰然涌起，众人就见阿毒、白须老者二人缠斗而出。巨大的撞击将山体震得轰隆作响，巨石飞溅。
　　雪山要塌了！
　　梅清寒只来得及将法器扔出罩于众人头顶，下一刻山崩地裂，小山一般的巨石倾颓而下，梅清寒在最后一刻张开五指，在头顶凝成一道屏障，纵然杯水车薪，也多少能起一点作用。然而想象中的撞击没有到来，一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传入他耳畔，他猛然抬头，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两人离得之近，甚至他浓密的睫毛都看的根根分明。
　　那人笑道，“以为我会留你一个人？”
　　他单手撑起一道巨大的紫色结界，结界之上是半座山碎石。梅清寒微微睁大了眼，他为何又回来了……夜无冥手中发力，耀眼的紫光流转出更盛的华光，他手臂一举骤然将漫天毒刺击了回去，毒刺撞上石壁化作无数齑粉。
　　夜无冥抱着梅清寒向远处一掠，瞬间就移出了百丈远，躲过了漫天碎石烟尘。
　　两人刚刚站稳身子，阿毒也到了二人近前，夜无冥看着巨蟒目光沉了沉，看来赤熙和那白须老者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带着毒刺的巨尾不断的横扫，两人已到了崖边，苏枫染尾巴追着梅清寒，手中长剑不断的杀向夜无冥。夜无冥没有兵刃，只能凝聚魔气抵挡，忽然苏枫染暴喝一声，剑光划破了浓重的魔气，夜无冥肩膀瞬间被化出一道巨大的血口，他踉跄后退几步到了崖边，苏枫染调转身子提剑杀向梅清寒，与此同时巨尾猛地扫向夜无冥。
　　巨尾向两人扫来，梅清寒持剑在手刺向苏枫染，她已丧失了神志，凭着本能冲杀，动作极快，妖力又盛到了极点，苏枫染张开巨口，放出无数毒刃，忽然一道闷声响起，夜无冥躲闪不及被他尾巴击中，身子凌空飞出后向悬崖下坠去。
　　梅清寒看见了这边情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挥剑扫开苏枫染的攻击，纵身向崖下追去。
　　梅清寒凌空一把拉住他下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抓住崖边，夜无冥收起了以往所有的漫不经心和嬉笑，只是看着梅清寒的眼，轻声道，“现在放手你就能摆脱我了”
　　梅清寒的另一只手被石头硌出了血印。
　　夜无冥目光微动，挣开他的手，坠了下去，黑暗中一只手穿破重重薄雾倏然抓进了他的衣襟，夜无冥的眼睛颤了下，他凝视着梅清寒近在咫尺的脸，想要将他这眉眼清晰的刻在心中一般，嘴上却说，“放手吧，我不是真正的谢云川，我身上有魔气”
　　梅清寒别开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松开手。
　　“真的是…”夜无冥反手攥紧了他的手腕，声音微哑。
　　他赌的就是梅清寒不会放手不管，这样才可以不让他和苏枫染对上。可是即使料到了，眼前的人依然让他心绪澎湃。
　　耳边的风呼啸穿过，幽暗的崖底袭来更加森冷的风。梅清寒几次甩出八爪钉，但是都没抓住光滑的崖壁。他伸出手本想用手卡住崖壁，但是手腕却被握住了。
　　最后一刻，夜无冥身子坠地，他双臂环在梅清寒身上，并未让他一丝一毫沾地。
　　地面被砸进去了一个深坑，梅清寒怔愣着看着身下的人，脑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满天的灰尘石屑陡然惊起，夜无冥仰面看着梅清寒眨了下眼，“分明是这样心软至极的人，为什么偏要罩上一层冰霜般的面具”，他抬手抚上那冷白的侧脸，喟叹一般，“比这着真面具都要冷”
　　梅清寒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避开，自己也急忙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你是故意的！”，他蹙眉看向夜无冥，“为什么拦着我”。方才形势危急，他为了救夜无冥无暇多想，但是下落的过程中，他便瞬间将事情想了个通透，以夜无冥的能力不会轻易被巨蟒打下悬崖，自己分明是关心则乱。
　　“赤熙虽然被她抹了脖子，掏了心，但是却还未死。杀了她，赤熙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梅清寒的剑是斩魔之剑，死在这剑下，苏枫染再无可能复活，而癫狂之下的赤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梅清寒，你的仇家还不够多吗”
　　不够多吗？梅清寒扪心自问，怕是早已数也数不清了。
　　梅清寒仰头看向那早已不可见的悬崖，“她已经成魔，难免不会造成杀戮”
　　夜无冥摇了摇头，“你方才也看到了，苏枫染有了前几世的记忆，如今最恨的是凤凰一族”
　　他扫了一眼远处的断崖，目光颇为淡漠，“这些事就让妖族自己去应付吧，梅少主如今应该想想更重要的事”
　　梅清寒转头看他，夜无冥一挑眉，“比如灵矿”
　　梅清寒并未因为他的话将神色放缓，“灵矿虽重，到底也是死物，凤凰一族也是灵族，若是不敌只会生灵涂炭”
　　夜无冥轻笑一下，不怎么在意道，“他们可比梅少主你扛得住，毕竟他们可以涅槃，你会吗？”
　　随即他顿了一下，望向梅清寒的眼，“你若是死了，我去哪里寻一个一摸一样的梅少主”
　　他这话说的似是感慨，似是喟叹，梅清寒想起他刚刚抚上自己脸的动作，心中一动，移开目光，略微生硬道，“确实，若是死了，你就没了想要的仙骨”。说罢就径直向前走去，方才被巨石砸下，飞舟上的人也被波及，还是先找到他们在一起离开崖底。
　　“你做什么！”梅清寒忽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凉意，瞬间甩开抚上他手腕的手，夜无冥一脸无辜，“我怕黑，梅少主就多迁就我一下吧”随即他继续笑道，“就是你现在松开我，我也是不会放手了。
　　梅清寒甩了几下没甩开，一脸郁色地走在前面。
　　夜无冥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反正无论刚刚这个人放没放手，自己都没打算松开，不是吗。
　　仙也好，魔也罢，都无所谓了，刚才他纵身向他越来的那一刻，他心口的汹涌就注定了这个人的仇与业他都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