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青丝》韩卍

20、第 20 章

　　一道华光闪过，梅清寒已经站在了飞舟上，他松开手里的人，兀自看向远处的浣花岛，众人见他带着一个少年回来，纷纷惊讶，不禁问道，“这位是…”
　　梅清寒平时就少言寡语，如今心里惦记着事情更不可能理会他们，于是完全没有接话茬的意思，而他身边的少年则是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屡零乱的发丝，好似还未在突然被逮到这里一事反应过来。眼见略微尴尬的气氛在微微蔓延，一旁的飘渺山弟子适时开口道，“这是我飘渺山的弟子，也是梅少主的唯一徒弟”

　　听见这话的梅清寒目光闪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但是夜无冥却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并未喝自己的敬酒茶，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并非师徒关系是。不过也正因为梅清寒对外从不将他作为徒弟看待，除了前世西绝谷一事在场的几个宗主外，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在前世讨伐梅清寒的声音中并没什么人关注他，但是后来他出现在碎魂台，这声音才慢慢传播开来。
　　不过后来的他地位已经几乎无人能及，别人的声音他又怎会在意。
　　众人得知梅清寒有徒弟的事情，才恍然大悟为何他要扔下众人去找人了。

　　梅清寒扫视了众人一圈，微微蹙了下眉，但是也没有开口。
　　夜无冥挪到飞舟一角，将自己身一缩，便闭上了眼睛。有人见了问道，“怎么了？”
　　他只是道了句，“有些头晕，睡一下”，便不动了，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自飞舟外出现踏了上来。
　　梅清寒抬起眼掠了一下忽然出现的夜无冥，也没问他去了哪里，也许是追着自己而去，但是没有找到自己者才回来。
　　只是面对对面的这个夜无冥，他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但是如今情形也顾不得他多想别的。仅仅思忱须臾，他就抬手给飞舟加了一层结界，紧接着便一步踏出飞舟边沿。
　　夜无冥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猛地拽住他，“你还要去！”
　　梅清寒淡声道，“浣花岛离周围的镇太近了”。若是这些魔兽涌进人间，手无寸铁的人们只能等着被屠戮。
　　“你！”夜无冥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梅清寒却一扬手挣开了他的禁锢。
　　一道寒光由远及近，眨眼便到了浣花岛上空，没有了周围人，梅清寒便无需束缚。他立于高空，无念剑剑光骤然化作千万道虹光，穿过冰封的魔兽身体。
　　剑光穿梭于地面上，一茬又一茬的魔兽倒了下去，梅清寒的法力撑不了多久，他只想速战速决，所以即使这样再耗费法力，他也只能如此。
　　夜无冥站在远处看着梅清寒，看着他身体已经不堪重负，还是御剑斩杀着众多魔兽。他不明白。对于梅清寒来说斩妖除魔这般重要吗？
　　他有些恼怒，不只是对梅清寒还对他自己。本不该对他如此担忧的，即使这个人对他有好的时候，但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算怎么回事，惩罚后后悔了吗？为什么会担心他，明明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什么都不打算让他知道，他应该生气！而不是担忧…
　　夜无冥心中对梅清寒的种种情绪夹杂于心，一时责怪梅清寒不自量力、不知死活，一时又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分明只要跟着他，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行了。
　　可是看着梅清寒一个人站在冰面上的模样，以及逐渐苍白的脸，夜无冥将手贴在了半塌的墙面上，魔气纷纷涌进他的身体。
　　罢了，用这魔气也省的他在到处去斩杀魔物了。
　　他本来已经打算放弃这些魔物的魔气，奈何梅清寒非要折返回来，他也不如顺势用这些魔气补了自己的损耗。这里魔物虽然众多，到底修为较低，所以这种程度也不会对他的神志造成影响。
　　长剑拄在地上，梅清寒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他看向走来的夜无冥，“今天我还死不了”。
　　夜无冥垂眸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放任自己的修为损耗到一定程度也要不为人间留患，他分明可以预见下次圆月自己的痛苦，但是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他冷漠待人，却不吝惜生死间援手相救，他情淡欲薄，却只对亲弟梅若谷刻薄生怒。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他究竟想要什么……

　　聪明如他，却非要将旁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做出目的的释义，正如现在：
　　见夜无冥不说话，他道，“我还是不愿意”。
　　梅清寒的眼里说得明白，夜无冥回来是为了感化他而得仙骨的，只字不提目的外的任何可能。
　　夜无冥什么都没说，他俯身抱起梅清寒消失在原地。
　　梅清寒先是一愣，他幼年时都不曾被这样亲密地包过，如今被他抱起来，脑袋里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连忙大力挣了挣，一张从来冷淡的最多只有皱眉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和愤怒、还有隐约的羞涩，“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
　　奈何他刚刚修为耗损太过严重根本挣脱不开力气充沛的夜无冥，他的修为损耗虽然不至于伤及根本，但是也需要修养些时日。
　　夜无冥将岛上的魔气吸纳了一半，另一半虽然也令梅清寒修为损耗不少，但是不至于让他如前世一般，严重到需要闭关。夜无冥收紧了手臂，不让他乱动，“你就当我是在卖力地感化你”
　　梅清寒凝眉，一边还在推他的手臂让他远离自己，一边反问，“不是吗？”
　　夜无冥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他。

　　飞舟上，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人，惊喜道，“你们回来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们心中有感激，在这一刻死里逃生的喜悦是真真的。
　　远处的梅若谷看见他们两人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随即脸上又恢复了神色，只是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到了梅清寒身边夜无冥身上以及他扶着梅清寒的手上，梅清寒从来不曾与人这般亲近……
　　他微微攥紧了手，沉默着垂下了眼，梅清寒的实力强大到可以在那样的境地下保下他们，而他却如大多寻常弟子一般，见到妖魔和黑沙差点软了身子。
　　梅清寒与夜无冥两个人沉默地站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氛围本就是只靠着夜无冥一个人撑起来，如今他也不说话了，一时间氛围有些尴尬。
　　鉴于梅清寒的冰冷目光，夜无冥终于在上飞舟之前将梅清寒放下，但是他一脱离他怀中，立刻就躲的远远地，然而他修为还亏着，脚下一软就要往下栽，夜无冥担心他掉下去，一把抓住他手腕，手穿过他的上臂内侧扶住他，将他拉的贴近了些。
　　他们之间隔着两拳宽，但是即使这样的距离也让梅清寒觉得不自在，然而他一身的力量都靠着夜无冥的手支撑着脱离不开，总不能一屁股坐在飞剑上，于是脸上神色几经变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夜无冥忽然道，“梅少主见谅，在下实在没有飞舟，不过梅少主又不是女子，羞怯什么”
　　于是梅清寒就不动了。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并不是扭捏之人，防止被眼前这个讨厌的脸看了笑话。
　　众人见他被夜无冥搀扶着回来，忙问，“梅少主这是怎么了？”
　　巨大的飞舟上挤满了浣花岛活下来的弟子，众人在经历了这样一次生死时刻，对梅清寒多怀有感激之前，纵然梅清寒依然是那副冷心冷清的样子，但是他们有的却热络了许多。他们之中大多之前不曾与梅清寒接触，如今对梅清寒也算有了新的认识。
　　夜无冥知道梅清寒不欲开口，扶他坐到一边，替他说道，“他为了剿灭魔兽损耗太多”
　　有弟子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不可置信道，“所有的魔兽都杀了吗？那可是一整座岛啊……”
　　夜无冥轻声嗯了下，他心道，一座岛又如何，前世梅清寒以一己之力对抗魔尊的时候才真是惊天动地。不过……他看了眼梅清寒轻轻阖着的眼，这个人就是太疯了。远处梅若谷听见这话收回了目光，将头瞥了过去。
　　柳家的众弟子站起身，齐齐给梅清寒行了个大礼，“这次多亏了梅少主，不然柳家只留下我们这些人，真的是不敢想象”
　　梅清寒并未睁开眼，他们也不介意，继续道，“请代我向梅少主转告，他日若是梅少主需要，吾等定然义不容辞”

　　飞舟如一个梭子在天空中倏然闪过，他们先是将各门弟子一次送了回去，最后直奔缥缈山，而飞舟上只剩下了梅清寒和夜无冥等人。
　　梅若谷和另外几个梅家弟子坐在一边，出去的时候还是欢欣鼓舞，回来时确是垂头丧气。梅清寒始终闭着眼，没有理任何人。
　　梅若谷悄悄抬眼看了看梅清寒，又收回了目光，纵然千百个不愿，梅清寒这次也是救了他。
　　夜无冥安静下来，开始回忆刚刚岛上的事，前世据传闻这事是蒋檬与魔域之人联手所为，但是最终这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魔域中哪个魔头做的。

　　而且黑沙金兽出现的太离奇，他的出现代表了离魔尊出现也不远了，那么今世究竟与前生有什么不同呢？还是说除了他自己还有人也回到了这里。
　　还有至今他仍想不通他自己究竟为何能回到从前，那碎魂台是令人魂飞魄散之处，令人再无来生，可是如今究竟是现实还是他魂飞魄散前的一场空梦？
　　当时碎魂台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