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青丝》韩卍

12、第 12 章

　　四位掌门中温远昌和顾振风两位年岁颇高，白发长须，另两位梅长秋和衡玉华长相要年轻一些，皆长袖广袍，面中带着威严。
　　一位女子掀了琉璃帘走了出来，她身姿丰腴，长相柔美，正是最近生产的柳夫人。柳夫人向四位掌门行了礼，歉声道，“禀几位掌门，我家岛主突有不适，来晚了些，还请见谅”
　　梅长秋给了女子一个安抚的笑意，“今日是浣花岛大喜的日子，柳夫人不必为此介怀，既然柳岛主如今身有不适，我等不如前去探望？”
　　柳夫人神色略有迟疑，“这…”。她笑了下“岛主恐怕病容之下不愿如此见诸位掌门，还请诸位掌门再稍作等候，我去请示下岛主”
　　梅长秋颔首，女子转身去了。

　　几位掌门落座，温远昌沉声道，“这位小友究竟是哪位贵客？时隔多年，阁下又戴着面具，属实是有些认不出来”
　　夜无冥边说边向梅清寒的方向走去，“仙塚岛，谢云川”

　　梅清寒闻言抬起双眸看向夜无冥，他目光与走来的夜无冥正好撞到一处，夜无冥眸带笑意，梅清寒则是看了他一下随即别开了眼。高台上几位掌门均是一愣，脸色微微变了变，台下众人也纷纷恍然大悟般，原来是仙塚岛，怪不得如此不羁。
　　梅长秋点头，“原来柳岛主也向仙塚岛递了信”
　　柳家侍候的人注意到了夜无冥的动作，连忙给他搬来了一张凳子，于是夜无冥就大剌剌地在梅清寒身边坐下了，他摆了摆手，“云游路过周边镇子，听闻柳家大设宴席，便来凑热闹了”
　　看着不请自来且自来熟的夜无冥，梅清寒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灼翡道，“仙塚岛的？为何没听说过”
　　“那你可知道仙魔大战？”
　　“那肯定知道”
　　“这仙塚岛便是仙魔大战前地镜灵岛”
　　灼翡恍然道，“谢云川，他就是那个覆灭的谢家…”

　　顾揽云垂下眼，小声道，“他为什么要坐在梅清寒身边？”
　　顾揽月并不觉得有多少奇怪之处，“如今缥缈山是仙门之首，他仙塚岛出来的意欲攀附也不足为奇”
　　顾方宁颇有几分看戏的姿态，“不过以梅清寒的性子，他怕是会吃个闭门羹”
　　几位掌门也注意到了夜无冥的动作，一时间脸上也有些惊讶之色，衡玉华道，“谢小友可是曾与梅少主相识？”
　　夜无冥微微一笑，“不曾”
　　有人不解，“那为何与梅少主同桌？”
　　夜无冥环顾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一般，随即看向高台之上的几位掌门，“这里好像也没有空位了，我坐在这个位置也算是合理吧？”
　　仙塚岛原来本就是几大仙门之一，后来的覆灭原因也颇令人感叹，所以作为如今仙塚岛唯一出来的人，坐在中心位置并无不妥。他选择坐在梅清寒身侧虽说看似是与梅家位置平齐，但是就算是几大仙门对仙塚岛的顾念之情，对此也不会多有置喙。
　　温远昌道，“仙塚岛小友坐在此位置无不合理之处”
　　夜无冥扯了下嘴角，目光扫过众人，姿态有些慵懒，丝毫不像是其他正襟危坐的仙门弟子，“拼桌嘛，自然要选一个合眼缘之人，风景好之位”
　　他对面的衡文景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他们所在的位置背靠大簇大簇的繁花，又能将四周美景尽收眼底，笑道，“此处风景的确甚好”
　　众人向梅清寒所处位置看去，只见那里繁花灼灼，揽尽四季艳丽，一玄衣人端坐于繁花前，面色虽冷，但是仍掩不住绝色容颜，在繁花映衬之下竟然胜过了背后无数风华。
　　当真是风景最美之处……
　　“难道梅少主是合眼缘之人？”只怕是心存攀附。
　　夜无冥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反问道“我与梅少主还未相识，为何不会是”。

　　蒋凌峰见他一副猖狂的模样本就不爽，又见到他在自己同样厌恶的梅清寒身上坐下了，胸口憋着一口气，于是嗤道，“这仙塚岛是个什么东西”。如今气势最盛的仙门只有四大仙门，而这仙塚岛听闻曾经显赫，但是却早已破败，至于破败的原因如今也极少有人提起。对于一个早已没落到溃散的仙门，他并没有留心过。
　　“啪！”虽然蒋凌峰说话的声音小，但却是挨了一巴掌。
　　夜无冥斜倚在椅背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仙塚岛也你能贬低的？”
　　众人一时间有些呆愣，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仙门之间的人起冲突，但是如今这场面着实有些千年难得一见。
　　夜无冥看向温远昌，笑道，“温掌门，许是仙门平静的日子过惯了，许多人许多事情不记得了，你不如说与没见识的蠢材听一听”
　　温远昌到底是有掌门风范，他先是对台下众人道，“不得对仙塚岛之人无礼。仙塚岛的事过去多年，之后再告诉诸位，今日倒不是适宜的日子”
　　又对夜无冥道，“仙塚岛多年不曾与外界联系，如今的后辈们多对此有所不知，不这也不是他们失敬的借口，待到宴席散后定会再次告诫与他们”
　　夜无冥面色不变，“不愧是曾经的仙门之首，温掌门的话我是信的，以后若是在听到有人诋毁仙塚岛，那定不会是我仙门中人，还口出狂言的话教训了便是”
　　他此言一出，温远昌的脸上顿时有些尴尬，其余众人看着夜无冥的颜神又变了变。这人不知是真的目中无人还是头脑愚钝，温家曾是仙门之首是众所周知之事，但是碍于如今的温家还是四大仙门之一，且实力依旧强盛，也没有几个人敢主动提起此事，触温家之人的眉头。
　　衡玉华适时开口，“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再见到仙塚岛出来的人呢”
　　梅清寒的桌上有一个小茶壶和一个茶盏，还有一碟制作精致的点心，夜无冥捻起一块咬了一口，他知道衡玉华这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随口道，“毕竟本身就没有几个人，最近师父有任务交于我，便出了岛”
　　衡玉华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仙塚岛的人……这般猖狂倒也正常。
　　顾振风道，“竟是仙塚岛的后辈，也算是后继有人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仙塚岛乃是与我四大仙门齐名的仙门，不知谢小友师出谁名下？”刚才夜无冥虽然大致说了原因，但是说的到底模棱两可，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也不可轻信。
　　夜无冥张开右手，只见他手中出现了一只玉笔，他轻握玉笔点在空中，如同以虚空为纸洋洋洒洒地写起字来，只见随着玉笔的移动，一串金色的字迹显示在他面前的虚空中，他手腕晃动，随后收笔用手背一推，那些字就到了宴厅中央，只见那些金字倏然变大，而后像是活了一般，在空中舞动起来。
　　有人轻声惊道，“莫离老人”
　　梅长秋看着空中金字狂舞，点头道，“原来如此，少年英才”
　　“此功法如同杂耍一般，怎就当得少年英才的称赞”夜无冥的话虽然是对着梅长秋所说，但是眼神却是看着梅清寒。
　　然而梅清寒只是静静地看了空中的金字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又化作一座冰冷的雕塑。夜无冥坐在梅清寒的斜侧位置，看着他含笑挑眉，“梅少主，我们又见面了”
　　刚才蒋凌峰出言相激，梅清寒未必不能参透他背后之意，只不过他性情向来生硬，即使识破了，估计也会随性而为，至于仙门中他人的看法他未必会放在心上。但是他若出手，不仅柳家会对他心存埋怨，在座所有人都会觉得梅清寒虽然修为高强，却是一个无脑暴躁之人，柳家也就罢了，如今出现在场的仙门众人若是对他这番印象，以后他若承袭缥缈山掌门之位，这些人中怕是会有人从中阻碍。前世梅清寒继承掌门后，仙门中不服者众多，所以在仙魔大战中不少人选择了置身事外，虽然看起来在共同御敌，而实际上却并没有使出力气。想来当初梅清寒是在柳家百日宴上教训了一顿蒋凌峰。虽然他讨厌梅清寒，但是更厌恶梅若谷，这掌门之位还得是自己这个没拜成的师父来做合适一些。
　　梅清寒兀自垂眸饮茶，不理会夜无冥。
　　夜无冥早已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恼，冲他笑了笑，传音道，“我刚刚帮了你”
　　梅清寒放下酒杯，“我没让你帮”
　　“梅少主看起来倒是平静”
　　梅清寒反唇相讥，传音道，“不知何时仙塚岛的弟子竟染上了魔气，还偷摸地进了缥缈山”
　　柳家侍者给夜无冥添了一壶茶和一个茶盏，夜无冥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淡然，“连梅少主都染上了深重的魔气，我一个新出岛的弟子染上魔气也不稀奇”
　　梅清寒放下茶盏，靠在椅背上，离他远了些。
　　众人见夜无冥坐在了梅清寒身边，又不太敢肆无忌惮的盯着梅清寒，于是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扫过此处。
　　高台之上，几位掌门坐得相近。梅掌门看向众人，低声道，“你们应该也有所感应吧？”
　　衡掌门道，“浣花岛周围为何魔气会这样重？”
　　柳掌门呵呵一笑，“诸位掌门不必担忧，周围魔气渐我也知晓，但是并非什么厉害的魔兽，都是水奴，食骨鹗一般的魔物，不足为惧”
　　衡掌门道，“就算不足为惧，也应该早些解决的好”
　　“近日我幼子百日，小柔她不希望见血，待百日宴办完，立刻就将之清理了”

　　******

　　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原来是琉璃帘被人掀开了。只见一妇人推着柳家家主缓缓走了出来。柳岛主样貌近四十，身上穿着宽大的长袍，虽然脸上已有风霜，但是仍能看出其年轻时有一副好皮囊。他身后的妇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虽然穿着也算端庄，但是总觉得举手投足见有些刻意，抬眼间还能看出一丝妩媚。
　　看着柳韦竟然是被推着出来，梅长秋关切道，“柳岛主，这是怎么了”
　　柳韦腰间盖着厚厚的毯子，他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前些时日出游遇见了作乱的妖魔，他们数量众多，我一时大意伤到了腰腹”他叹了口气，“本是已经大好，但是今早却又犯了”
　　柳韦虽说不是四大仙门之主，但是到底也是一个仙门的岛主，寻常的妖魔就算能伤了他但是稍作修养便恢复过来了，如今看柳岛主面色苍白，想来伤他的妖魔定然修为不浅。
　　梅长秋蹙眉，“什么样的妖魔竟能将你伤成这般模样？”
　　柳韦微微摇了摇头，“还不是幽冥之地那些妖魔，怪就怪在我一时大意。”
　　“空山魔域的那些妖魔又出来作祟了？”衡玉华皱眉，“柳兄为何不告知我等，也好同你一道”
　　空山魔域，方圆近万里，传闻其中妖魔无数。魔域与仙界虽说不同，但是也有些相似之处，比如仙门多坐落于灵气充沛之地，而魔域则位于魔气丰沛之地，因此除了孕育了众多邪魔之气外，还吸引了众多邪魔妖物的到来，另外此地若只是拥有魔气外，还不会引的其中魔物互相厮杀争夺，只因进入这魔域需要跨过一道魔石，这魔石对于魔物并不会有丝毫阻碍，而对于仙则会将他阻拦在外。魔域之中危险重重，就算是仙门中人也不敢贸然进入，所以仙门和魔域便维持着一种巧妙地平衡，但是仙门之人知道随着魔气的愈加旺盛，这平衡最终会有打破的一天。
　　“那日妖魔作祟突然，原是想着我自己一人将他们收拾了便好”，柳韦脸上出现几分后悔之色，但是他急忙安慰众人“诸位掌门不必替柳某担忧，只是一点小伤，过些时日便会修养好”
　　几位掌门点头，“如此便好”，之后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柳韦终于看向台下坐着的众人，他的目光扫过各个仙门的少主弟子，向在座众人拱手道，“感谢诸位今日前来参加小儿的百日宴，柳某身有不便，来迟了些，请诸位多多海涵”
　　“柳岛主说的哪里的话，您身上负伤还出来招待我等，在下已是深感荣幸”如此说话，好像是与柳岛主较为相识，众人也赞同的点头称是。
　　柳岛主继续道，“此次小儿百日宴正值岛上众花盛开的时节，还望众位参宴后在浣花岛多留几日，也好让柳某尽一尽地主之谊。”
　　衡玉华笑道，“一路走来看到贵岛的花开的正艳，不愧是浣花岛，也只有这里才能有这般美景”
　　杜雪儿笑着开口，“明日待送福礼过后，还请诸位到扶桑台边，浣花岛上虽说繁花众多，但是其中之最还是属扶桑台的一瞬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