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尊渡劫失败后》闲云度秋

75、【四界大乱】祸乱

　　木叶生口中不住地喷血，连句话都凑不出来。

　　慕容冥幽蹙了下眉，不甚理解。他还跑到沈浟边上犯贱地安慰：“唉沈浟你怎么哭了？嘶，别呀别呀！这尊主是个人啊，死后不就化成鬼了嘛，等入了我冥府，我再叫你俩见面，成不成？”

　　“滚。”沈浟低吼一句，手上动作不停，脸上一抹泪痕划过就没了更多表情。他边施术边示意云存白在木叶生身上找找有什么保命的丹药。

　　人死后是会化鬼，可化鬼的必须是魂魄完整的，木叶生是吗？！

　　木叶生这也是疯了，如此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最后演得一出戏却漏洞百出。

　　慕容冥幽对木叶生的印象并不深刻也不特别好，毕竟这个人还敢违抗燕圭。但他看了一眼沈浟和云存白，白了一眼，心想滚他妈去吧，沈浟才在人界玩了几年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林侑和燕圭还在远处打得天昏地暗，慕容冥幽眯了眯眼。那头狼可会给他下绊子，实力还不低，当初隐隐试探了下就觉得同归于尽的结果对他来讲可能还算好的了。这会与阿圭对上，打个平手，不过双方都没使出全力，他也看不出来。

　　正要抬脚上去帮燕圭，背后沈浟趁机给他下了道法。

　　慕容冥幽咬咬后槽牙：“沈浟我先杀人是不对，可你也给我补了一剑不是吗？你骂我我也忍了，你那徒弟要是不除，天下会大乱的。事分公私，于公于私，我还是要杀了他。”

　　沈浟不愿与他答话，只是一根锁链死死捆住他。

　　慕容冥幽低声骂了句，随手杀了几个不知道是修行者的人还是管他哪个族的妖。

　　沈浟心头血滴了很多，可木叶生的气息愈来愈弱，好似根本没有用。无数草药十全大补丹喂到木叶生嘴里，最后也只保木叶生不再鲜血狂涌。

　　云存白自小对这个师弟就只有呛嘴，见木叶生情况好转了些，第一句话竟还是骂：“你修为能有多少还挡在我跟前，天天说我蠢，我看你更蠢！”

　　木叶生：……

　　“咳……”木叶生垂眸看了眼血淋淋的胸口，那里还混杂着沈浟的血，叹气道，“我就是算好了的，一个两个非要救我。”

　　沈浟沉下脸色：“木师兄，借着杀我的名义渡我半魂，这就是你算好的？”

　　在虚境内，木叶生就没打算杀他，云存白都知道他们几个敌不过沈浟，在沈浟渡劫失败后第一次来云峰，他们也打了。

　　既然杀不了，为何特意跑进虚境找他？

　　木叶生知道天界的神要沈浟回界，知道天界命他杀了林侑。加上种种行迹，很难不想到沈浟最后要面临怎样的抉择。

　　天界确实是他所厌恶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要沈浟离开他身边又要他亲自断了沈浟师承这一脉，他对这天帝是真真实实地不满。

　　可是木叶生有什么办法呢？

　　木叶生与沈浟相伴那么久，沈浟几乎是他手把手带大的，他有什么心思木叶生怎么会不清楚。小沈师弟就是心肠太软，天帝要杀林侑，沈浟肯定第一个不同意。但小沈师弟又终究是天界的神。

　　不把小沈师弟送回天界，天界誓不罢休。

　　云峰此祸必遭。

　　一边是自己的小沈师弟和小林侑，另一边又是整个师门。木叶生该怎么办。

　　自然是两边都要。

　　“咳咳，你当时快被我气个半死，还注意到我…咳咳，给了你半魂？”木叶生轻轻笑了下，只是满嘴的血，这笑不仅勉强，还有点渗人。

　　虚境内，木叶生拼尽全力的那一掌，就是将他那魂魄渡给沈浟。

　　这怎么不叫“算好”呢？

　　沈浟的劫必须渡，沈浟不愿，就势必会和天帝干架。但小沈师弟仙身还未归位，与天帝对招，必弱下风。

　　多少渡他一层功力，聊胜于无。

　　沈浟知道了肯定不愿，可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理讲，木叶生自己都愿意，小沈师弟哪有不收的道理。

　　不收也得收。

　　天界这么迫切招小沈师弟回天界，肯定不敢轻易伤他。小沈师弟赢了最好，天界受创地位威胁，妖人鬼三界还可趁机去分一杯羹，再不济也可以挫挫天界锐气，将四界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小沈师弟输了也罢，应召回界，短时间内云峰也有缓息之际，不至于这么受人胁迫。

　　失了半魂也不打紧。木叶生自我宽慰，无非是死后无法化鬼，无法投胎罢了。

　　他生来本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得蒙师尊照拂，才长成这么大。云峰就是他的根，他只要云峰就够了，只要身边的人就够了。

　　可惜算好也只是算好啊。

　　他料想自己可能会死，打架时空有脑子可不行。像他这种修为和大师兄都差一大截的，别人一掌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果然……

　　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有点难过。

　　若是晚点死，就好了。若是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死，就好了。

　　木叶生抬眼看了看云存白，又笑了一下。

　　“笑屁！”云存白骂道，“替我挡什么挡，我挨一剑你挨一剑那能一样吗？！死小子撑住，以往你踩了我那么多回，事后我一一补上。”

　　殿外，打打杀杀的声音持续不断。原本洁白的大理石，此刻也被血给弄污浊了，看不得眼了。

　　“呸。”木叶生吐出口中的血，“谁叫你是我大师兄。”

　　他甘愿的。

　　谁都不可以伤害他的亲人。

　　谁也不可以拿他威胁他的亲人。

　　木叶生狠狠看了抬手杀他弟子的慕容冥幽。

　　还想利用它迷惑沈浟，拿自己炼鬼？门都没有，自己要死就要死的值当，一点把柄也不会留下。

　　小沈师弟和冥王关系匪浅，难以下手。

　　木叶生意识游遍自己全身，找着了那一点脆弱的魂魄。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毁了自己。

　　沈浟猛地扑上去：“……木师兄？”

　　都说凤凰的心头血是世上最强治愈灵气。

　　可再厉害，用在决心寻死的人身上，是半点用都没有的。

　　就像……沈浟心头猛颤，就像几百年前，天界边境。

　　他的将军？

　　远古的记忆震得沈浟难受，他对这方面记得不是很深刻。意识中，死的不止朱雀一个。

　　好像还有谁……

　　木叶生窝在云存白怀中，汲取最后一丝温暖——他有多久没这么靠着师兄了。是从他捡回沈浟的时候吧。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了，简直轻车熟路。

　　会不会压痛大师兄？木叶生蹙了下眉，不过他很快释怀了，大师兄皮糙肉厚，压不死。

　　“唉……”木叶生憋足最后一口气，回忆在他脑中开始走马灯，从他被老峰主收养，到捡回小沈师弟，再到自己收徒。

　　段寒语是个好孩子，教的也差不多教完了，接下来可得靠他自己了。

　　“若有下辈子。”木叶生明知自己不会再有，却还是说道，“我一定要修无情道。”

　　天界的神官就挺好，无情无欲，潇洒自在，利益至上，最适合他了。

　　可惜他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就别想了。

　　这会，木叶生的尸首未化作星星点点，本体死后，尸化枯骨。木叶生的脸上慢慢没了血丝。

　　血液不再流动，或者说木叶生都没血可以流了，都流完了。

　　他的身子冷冰冰的，云存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也要死了。

　　云存白都没哭过，尤其是在两位师弟面前。为人师长，他要担的责任太多，整天掉点眼泪，谁会服从他。

　　一滴晶莹掉在木叶生脸上。

　　两滴，三滴……

　　“我道你日日算计别人，没想到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云存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埋在木叶生脖颈间，他连哭都不能痛快地哭，“早就想好了是不是，才天天大逆不道打师兄，知道我以后想还也还不了手是不是……”

　　慕容冥幽淡淡看了一眼，挑下眉：“死了？”

　　他手掌虚空一握，正要搜魂。下一刻，慕容冥幽愣住了，只有半魂？！

　　不是说半魂他没法招，鬼有千千万，他时常已“天才”自诩，总会些独门法式的。人死了化作鬼。沈浟既然在意这修行者，把鬼魂唤出来陪着他不就好了。就算是半魂，他也能给他凑个整个出来。

　　可是，他方才搜到的那半魂，已经碎成渣渣了，拼也拼不回来。

　　而另一半，早就被妥善安置在沈浟体内，拔也拔不出来。

　　这下慕容冥幽就算是再怎么天才，都无力回天。

　　在如此场合，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拍拍手：“真是个狠人，和阿圭有的一拼。”

　　死便死了，慕容冥幽和木叶生交谈甚少，更别提感情。就算起了唤鬼的心思，也是看在沈浟的面子上。

　　可是木叶生自寻死路，就由不得他了。

　　云存白起身就把木叶生放在自己的位置上——拿他和师弟的椅子拼成的，他安放好后，施了法罩了层壳子。

　　那层屏障密不透风，以往作战，云存白都没给自己施过这么强的阵法。

　　紧接着，云存白挥起望重剑，猛朝慕容冥幽刺去！

　　慕容冥幽本想跑，可脚下锁链紧紧捆着他——虽然他拼尽力气也能铮断。慕容冥幽抿着唇盯着半跪在地上背对着他的沈浟，硬是定住身受了云存白一剑。

　　云存白武功虽不及沈浟，但在人界也是拿得出手的，这一剑穿胸而过，直把慕容冥幽劈成两半。

　　慕容冥幽瘫在地上，看似死透了，实则趁机脱离沈浟的控制，在不远处重新聚起身体。

　　“沈浟，你可满意了？”慕容冥幽看都没看云存白一眼，若不是碍于沈浟这层关系在，那云存白扑过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将人反杀了，哪还会这么傻等着别人来刺。

　　沈浟平复了一下心情。战场当前，由不得他在多分神。

　　“你就不想想，阿圭为何非要我归天？我在人界也不过待了几十年，你何时见他这么喜怒坦荡？”沈浟呼出一口气，对慕容冥幽说道，“他能不惜违反天道私自下界，你可知他真正想法是什么？”

　　慕容冥幽一愣，疑道：“不是为了你吗？”

　　阿圭从小就跟沈浟待在一块的，哪怕沈浟从边境归来，他也是第一个到场迎接的。

　　如今沈浟下凡，燕圭身边没有得力心腹，这不得早早将沈浟召回？

　　“可我在边境几十年，没有一位神官前来探望过我。”沈浟摇摇头，“阿圭也没有。”

　　就像燕圭儿时会偷偷瞒着大家陪星君爷爷来看他。

　　心里在乎，所以不管别人对他如何命令，他也要完成他的心之所想。

　　若燕圭真的在乎沈浟，沈浟在边境那么多年，他为何一句话都不捎？好像他就是颗弃子，扔了，就不需要再管了。

　　慕容冥幽盯着天边燕圭，凝神道：“可是他在与我读学时会偷偷念叨你。”

　　——“今日是阿凰去边境的三年零六日。”
　　——“滚开，在外面别和我讲阿凰。”
　　——“听说边境酷暑极寒，我……今日翻古籍不慎翻到的，你当我说胡话吧。”

　　但再怎么念叨，燕圭并没有一次去边境的打算。

　　有慕容冥幽在侧，燕圭要是想去，是绝对有办法的。一日一夜，他哪怕装个病都能糊弄过去。

　　可燕圭没有。

　　许多事情燕圭不曾告诉过沈浟，但沈浟略一思索，得出了答案：“他在我去边境前夜来找过我。”

　　举足之间，极不正常。

　　燕圭是如何知道星君爷爷是被天道杀害的？

　　燕圭来了之后的第二日，他就被安排去边境了，没有任何预兆。

　　当日他去寻找阿圭，问阿圭他什么时候回来，阿圭说最少百年，结果他才不过几十年就回来了。

　　燕圭一定瞒了些什么。

　　——关于天道的。

　　慕容冥幽两眼茫茫：“哈？”

　　沈浟：……

　　慕容冥幽急了：“沈浟你把话说清楚点，我听不懂。”

　　沈浟提起剑，站到慕容身边：“简而言之，阿圭想和林侑拼个鱼死网破。”

　　不，不是鱼死网破。

　　燕圭谋划一切，绝不可能过早暴露自己。几百年他都能演，几十年却忍耐不住？

　　除非有什么东西，逼迫他不得不出手。

　　燕圭到底有几成把握能把林侑杀死？

　　沈浟眼睛往旁边扫了一下，剑尖拦住慕容冥幽的去路。

　　“沈浟你干什么？！”慕容冥幽骂道，“老子让你那么多了不收报酬也就算了，燕圭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管林侑是你徒弟还是你的谁，我他妈和他拼命！你我都敢杀！”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慕容冥幽的声音都是颤的。

　　就算沈浟是燕圭的心尖宝，就算燕圭在乎沈浟比在乎他要多……

　　他妈的，慕容冥幽心里草了千百遍，他就这么个放在喜欢的神，自己追了这么久还没追到，谁有胆子跨过他去碰阿圭一根头发！

　　沈浟愣了一瞬，下一刻思绪回笼，叹了口气。

　　“慕容，你我好像从未比试过。”

　　慕容心头一霎：什——

　　沈浟施展仙力，金光自他剑身流露，金羽扇在他身后，数枚银针直指慕容。

　　而慕容身后，云存白亦布下法阵，对殿外弟子喊道：

　　——“大开虚境，对仗应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