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辰变】送物 ...
-
星台之中从不会出现人界的东西,那么这多出来的花瓣,就必然是可疑之神落下的。
能一次抖落那么多片来,身上估计只多不少。再往下摸,花瓣只有人界有,怕不是最近渡劫归来的神官?
沈浟并不管理这事,不清楚进来渡劫的有哪些。燕圭应该知道,等会下学后可告诉他,然后兵分几路,密探神官。
小鸟啾啾叫了下,脚步逐渐后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桌沿边缘。
沈浟眼疾手快地接住小鸟,手掌稳稳托住。沈浟看它:“吃太撑了么?”
小鸟两腿缩着,不敢说话。
这花瓣不是“他”带进去的吗?
这下它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哪是什么迷路,这不就是直冲沈浟飞奔来的嘛?!
不过,祂这么想着,才发觉,自己第一回这么看着小凤凰。从发丝,到眉间。从赤眸,到嘴唇。
真的很美呀……祂想到,自己以后要是化成人形模样,一定得按照沈浟模样来模。
沈浟见小鸟不答,还特意颠了颠。恰巧这时,台前的夫子将卷轴放下,说了句“各位暂歇息小会,一炷香后,继续讲学”。
沈浟便将小鸟安置好,站起身来朝燕圭和慕容冥幽走去。众神官也不作声,心底是真想看一出好戏的。
“去拿书。”沈浟观察到众神视线,垂着眸,趁其不备给慕容冥幽的肩头打了一拳。
不仅众神官懵了,被打的慕容冥幽也懵了。
慕容冥幽指了下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而他另一手中忽地出了什么东西,于是心下了然。
下一刻,慕容立即两手握住燕圭的手,悄悄将魂力渡过去。为掩人耳目,他还特意嚎了几声。
沈浟:……
沈浟不懂慕容在弄哪出,他在给慕容一拳的时候,就已经将信息另外打包一份传给阿圭了。
这货又在干嘛?!
燕圭嘴角抽搐一下,掰开慕容冥幽的手,解了他的术法:“回去拿书吧。”
“嗨呀阿圭你也真是,这时候还要赶我走!”慕容冥幽恬不知耻地抱住燕圭,“我们都坐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与我同席么?我也不蠢的,别这么嫌弃我呀!小弟我对殿下大人可是佩服得很呢!你我关系近些,将来我回到鬼界,绝对向我德——碟君王好好夸你!哎呀,天界的神仙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啊,不仅长得俊,还特别照顾我呢!一只小鬼都如此细心,那要是君王亲临,那场面不得更加隆重!”
燕圭:……
沈浟:……又开始了。
燕圭皮笑肉不笑:“慕容公子,你是每次都得扯上两界才和我谈条件的么?”
慕容冥幽露出两排整齐的牙:“不用白不用。”
燕圭:“……公子可真是‘物尽其用’。”
燕圭答完话后,又偏头扫了下众神官。众神官心中吓了一跳,连忙有说有笑,装作自己很忙。就在这一刻的空隙,燕圭和慕容冥幽同时看着沈浟传来的信息——慕容冥幽是扒在燕圭肩膀上看的,他才把消息原封不动地送过去。
“慕容公子,入我天界,还请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燕圭不动声色地接道,“千里南雀神官就算历劫了数百年,归来后也将人界陋习改了。”
千里南雀……沈浟想,这位神官确实是在凡间过了好多年了,他都不怎么认识。
该找个什么理由去见人家一面?
燕圭又是一句:“南雀神官知书达理,仪表堂堂。公子要结识好友,或是,熏陶礼仪。可去拜访一番。”
底下的神官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开始“咯咯”地笑闹。
慕容冥幽一不做二不休,当即举手大喊:“夫子!夫子!哪呢!”
夫子才进偏阁眯憩一小会,徒然一嗓门,愣是把他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何事?”夫子听其语气不妙,站起身来衣服还没理,赶快绕过珠帘,紧张地看着慕容冥幽,旁边的燕圭和沈浟。
“哦!是我!”慕容冥幽上前一步,夫子就后退一步;再上前一步,夫子已经退无可退了,盯着慕容说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慕容冥幽非常欠地回答,“我想问问那位,嘶……啥?啊!千里南雀前辈的宫殿在哪,我去找他学点规矩。”
夫子:……
夫子上下打量着慕容冥幽,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就连沈浟都看出来了:你确定是去学规矩,而不是去立规矩的?!
“星台。”时间过去太久,夫子还在愣着。燕圭已面不改色地接过话头,“南雀神官是新一任星君,封号‘尘迹’。”
沈浟心头刹那一瞬,原来蜂鸟小仙说的新主人就是那位神官。
夫子沉默了会,袖子垂下,化出一把拂尘。他们看去,这正是观天星君的拂尘!夫子绕过燕圭,将拂尘交到沈浟手上:“慕容公子执意要去的话,烦请扶光殿下将此拂尘转交给尘迹星君。”
拂尘是为仙器,星台之内所下的结界就是这仙器作的。观天星君虽已故去,毕竟实力不可小觑,既然宫殿已由新任星君接替,此仙器亦然。
“夫子,是想要我将亡人之物送与他神?”这头沈浟还在查谁是杀害了星君爷爷,那头就要把爷爷的遗物拂手他神?!
尤其尘迹星君的嫌疑还不低!
夫子淡淡道:“他的功辉将被登记在册,他的牌位将受万神敬拜。这只不过是星官的使命所在,他的毕生精华必须献给天界。”
沈浟抿了下唇,刚一个“不”就要吐出,就被燕圭拦下。
“夫子言之有理。”
沈浟:……
他隐在袖中的手早已攥紧。
小鸟飞了过来,站在他的肩上,以头蹭蹭沈浟微红的脸颊。夫子瞅了一眼,还是没说什么。
“无事,那便接着讲学吧。”只是夫子内心叹息,多情的孩子呦,不撞南墙不回头。
等扶光殿下渡了劫就该知道,人界万千,为“情”所困者早袒露命之短柄。所以无论他们有没有长生不老药,都活不过千岁。
天界有情,可以;多情重情,容不得。
沈浟回到自己位置,手却死死不放拂尘。上半堂课他尚且还能听进去一点,这半节课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小鸟也越发大胆了些,竟直接踩在未摊开的卷轴上面,歪着头看着沈浟:“沈浟,你看起来好委屈啊。”
沈浟:“……不要说话。”
小鸟“啾啾”两声,叼下自己一根羽毛,沾了墨汁就往宣纸上写。它的身子太小了,行云书墨较有费力,写得勉勉强强,才画出一个字。
——“藏”。
沈浟看懂后:……
小鸟扔开羽毛,一边踩着纸张,一边摇头晃脑,看得出它很想模仿夫子那种高深莫测,就是太为滑稽了点。
“太累了,所以我就只写了一个字。”小鸟侃侃而谈,“‘狸猫换太子’,怎样!沈浟,你做一个假的送给尘迹,真的你自己藏着不就好了,这样两边都交代了。”
就在小鸟为自己的妙招沾沾自喜的时候,沈浟给他来了句:“我不会说谎。”
小鸟:……
哈?没说过一次谎?!他看燕圭说谎面不改色行云流水,还以为沈浟跟在人家身边,少说也会学到点呢。结果这还是个不会说谎的小凤凰?!
小鸟想想,这不行:“我教你!”
好说它也见过别人怎么撒谎的了,对于这点,它的经验总比沈浟强。
然后沈浟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
小鸟气得跺了两下脚。
要不是自己法力几近全失……想到这里小鸟更加气了,臭天道烂天道!尽逮着他的小凤凰害!
“那你想不想留着?”小鸟问沈浟。
后者也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嗯。”
“把燕圭拉去。”小鸟说道,“你叫他送。”
燕圭比沈浟年长,仙力练得更稳些,以假乱真的机率更大,这是其一;碍于燕圭那层身份在,就算尘迹星君发现了,也不敢随意乱说,这是其二。
物尽其用,就是这么用的。
如果这给燕圭带来了什么祸端,凭燕圭那脑瓜子和擅诡辩的嘴,倒也不用担心。
“我不想为难他。”沈浟这么说着,小鸟的毛都炸得快要竖起来了,还好他这只是前半句,后半句是,“但我也希望他能代我去送。”
阿圭太久没去星台了,那里的样子他还记不记得呢?池子里的鱼有没有多起来呢?棋盘有没有擦拭呢?
阿圭,在处理朝务的时候,有没有分神想想爷爷呢?
沈浟一听完讲,慕容冥幽就拉着燕圭兴高采烈地蹦跶过来,朝他伸出一只手:“拂尘给我。”
沈浟:……
燕圭甩开慕容冥幽的手,暗骂了声:不可理喻。
慕容冥幽这才解释:“我不识路,阿圭识路,我让他带我去。刚好帮你把拂尘送过去喽。”
沈浟:“……难道我不能一起跟过去吗?”
虽然他想是想叫阿圭代他送物,但他一开始的想法是加个神,不是换个神。
“你在的话阿圭怎么去啊。”慕容冥幽点到为止,又随便扯了个谎,眼疾手快地揪住沈浟肩上的小鸟拔了一撮羽毛,递给沈浟,“他受伤了,你要给他疗伤的吧。”
慕容冥幽才不会承认他只是想和燕圭单独相处而已。
无辜遭殃的小鸟:……你有种,你能耐!痛死我了!
沈浟垂眸思索,三人确实不好同行。他与燕圭同识得路,一只小鬼捣蛋要两位殿下陪同胡闹,这传到帝君耳里必起怀疑。
燕圭对沈浟说:“不用听他的。”
沈浟却已经下好决定了,他把拂尘递给燕圭。神情郑重:“阿圭,这是爷爷的东西。”
燕圭愣了一下,抓紧物件,另一手摸上沈浟的头。
“放心。”他的目光略显温柔。
“夫子的委托,我替你应。”他的目光略显冰冷。
小鸟:“哎呦,哎呦我要痛死了!这个慕容冥幽!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
慕容冥幽搭着燕圭的肩,冲沈浟和小鸟打打招呼:“走了啊。”
沈浟手捧小鸟,良久未动。
前方那两个背影,并不是渐渐消失的,而是突然。踏着云,突然就离开了。就那么一瞬,沈浟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扶光。那只鬼竟然缠上了少君殿下。啧啧啧。”有一同窗这才凑过来,嚼着舌根,“这‘贵客’也太跋扈了,连夫子都管不了他,少君殿下还特意来管他,唉,能管住吗?”
沈浟邈他一眼,不加情绪地疑问:“你在说什么?”
那同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我不是小看少君殿下啊你别误会,我是在说那慕容公子太不识抬举了点。”
沈浟:“看你平日也没被慕容逗笑过。”
同窗:……
哎呀,这怎么回?进退两难啊,祸从口出啊!
“对不起,扶光,你就当没听我说过话吧,好伐?”同窗讪讪笑着。
沈浟也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抬抬手上装死的小鸟:“走了。”
小鸟其实没什么伤,在沈浟离开的时候就呼拉一下站起来了。控诉道:“那个慕容冥幽好狠!这性子不把冥府掀翻才怪,难怪要扔到天界来。”
这些沈浟也大概能猜到,只不过,这只小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慕容的身份连那些神官都不知道,这只小鸟却了如指掌。
“你叫我什么?”沈浟问。
“沈浟啊!”小鸟不假思索,顺便接着挖苦慕容冥幽,“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见一次我打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叫‘沈浟’的?”沈浟等它说完才问,“他们都叫我‘扶光’。”
“你身上仙气微弱,还见过人界的花,还知道燕圭的名字,甚至于他的性格。”沈浟全说出来了,但小鸟却没从他眼中看到算计。
“你真的是迷路飞过来的吗?”沈浟问完,静静地看着小鸟,等它的回答。
小鸟:……
“我叫,叫阿狗。”小鸟回了个毫不搭边的回答。
“嗯,阿狗。”沈浟并不理解一只鸟为何取这个名,但他尊重,“所以呢,你还没回答我。”
阿狗抖了下身子,本来想飞过去啾沈浟的脸的,最终还是忍住了,拿它毛茸茸的头蹭蹭:“这就是答案。所有问题的答案。”
沈浟:?
真好,又见面了。阿狗想。
真遭,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