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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苏 ...

  •   一连过了好几天,林无尘这日从学堂回来,忐忐忑忑的走到林侑屋子门前。

      好久都没见到哥哥了。林无尘想,上次哥哥把他赶出去后,兔姐姐就直接把他带到了学堂玩,虽说学堂好是好玩,但一想到哥哥生气的模样,心中还是颤颤的。

      过了这么多天了,哥哥应该气消了吧。

      林无尘在门口喊道:“哥哥?你在吗?”

      门开了一条缝。

      林无尘探头探脑的走进去,但一进门,就站在门口不动了。

      天上有光撒下来,落在林无尘脸上,肩上。林无尘却觉得有些滚烫饶人,靠着门边更近了些,要不是房门是从另一头关上的,这怕不是扒在门上,而是滚到地上。

      “站那作甚?过来。”林侑坐在床榻边,支唤那小孩。

      林无尘走了过来,定眼一看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这,这不是那个大哥哥吗?

      几天前哥哥把这位漂亮大哥哥拉进房屋后,林无尘就被兔姐姐拉走了。

      当时看哥哥动怒的模样,还以为这位大哥哥被哥哥打了一顿,赶跑了呢。

      现在看来,打是打了,怎么没赶跑?

      “嗯。”林侑神色复杂的看着沈浟。还是搞不懂几天前那场打架,疑惑的点实在太多,可这人现在还昏迷着。他只好对林无尘说:“你认认他。”

      “啊?”小孩不懂。

      哥哥这是要他认认仇人,好以后遇到他就杀杀杀?

      他杀得过吗?

      怕不是过去就被杀杀杀……

      “他救过你。”林侑解释道,“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你是捡来的,哝,就是被他捡来的。”

      “哈?!”小孩看看沈浟,再看看林侑,瞬时豆滴大的泪珠落下,“呜哇哇哇……”

      嘶……

      林侑嫌弃地看着林无尘,“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这小孩真是奇怪,他都没说几句话,这林无尘就滴答滴答的甩泪花。

      太感动了?情不自禁?

      不对啊……林侑想想,师尊将这小孩顺手救回来的时候,这小孩还只是个刚会爬的啊,连事都记不得,感情哪有这么好?

      小孩哭唧唧道:“哥哥是不是要抛掉我啦!我不要呜呜呜……”

      林无尘的心思能有什么,哥哥与他说这般话,意思不就是说:既然你是他捡来的,等他醒了,你就和他走吧,以后别来我眼前晃悠,烦人的很!

      这么一想,他就哭得更厉害了。

      明明哥哥与他才是最亲的啊……

      “谁要抛掉你了?”林侑白了一眼林无尘,差点一句“蠢子”就要骂出口,堪堪忍住,“我就是单纯叫你看看,这人也是我师尊。”

      林无尘:……

      “哇,哥哥的师尊!”小孩不哭了,细细去看沈浟的脸,羡慕道,“哥哥都这么厉害,那哥哥的师尊是不是更厉害?”

      “比当年的我厉害就是了。”

      林侑犹记得第一次见师尊的模样。

      长发及腰,红带飘飘。一身暗云纹素衣束腰紧身,又腕过一手漂亮剑花。

      那时的他在母亲后面,明明站的比师尊高,却怎么也觉得要抬头才能看到。

      要不是……

      要不是他后来得知师尊杀了狼族,他就真这么愿意捧着师尊。

      “……聒噪。”

      林侑猛地往床头看。

      沈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没睁眼就听见小孩的哇哇声,口干舌燥想喝水,却硬是憋了个“聒噪”出来。

      林侑打好了一碗茶水,低声对林无尘说道:“认完了吧,学堂有课业要做的,回你自己屋子做课业去。人家嫌弃你吵呢。”

      听得一清二楚的沈浟:……

      悠悠转醒,他眼神还有点迷迷糊糊,再一睁开,眼前出现了个黑石头大小的东西。

      “醒了。”林侑撇开头,手伸向前,“先喝口热茶润润嗓。”再一顿,说道:“喝完就该谈正事了。”

      躺着的沈浟默默地看着快到头顶的茶杯:……

      原来这黑漆漆的东西不是石头。

      他无奈,将一只手伸出,接住了那茶,再撑起身来靠在床沿,细抿几口。

      他边喝边扫看周围。

      这还是与这妖初见的地方,只不过隔了一扇门,他这应当是在偏房。

      不过这偏房倒不像是客房,其中屋脚床榻都干干净净,装饰也在文雅中流出一丝端庄——客房倒也不至于这么精致。

      那便是这妖的卧房了。

      “说吧,你又使了什么妖法。”沈浟不再观察,转言问道,“为何你的伤还会转移到我内腑?”

      连肉伤都不是,刺向林侑那一刹那,自己的心如刀绞般的痛,内元也好像要碎掉般,头痛欲裂,整个人顿时被震得吐血。

      “还伤到了你内腑?!”林侑惊诧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真是大冤,他连防都没来得及防,被刺了一下也就算了,把师尊救回来好好安置没讨到句谢谢也就算了。

      结果师尊一起来,第一句来个“聒噪”,第二句就说他“使妖法”。

      真是鸡给黄鼠狼拜年——莫名其妙。

      沈浟也不怕和林侑说个透彻,一来这妖法是什么林侑自然清楚,二来他现在也没法杀林侑:“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我吗?我杀我自己?”

      “那谁知道啊,哪有你这么冤枉我的?!”林侑无可奈何,不知道倒霉催的又替谁挨下了这口锅。接着立马把住沈浟的脉,“师尊昏迷时我便发现了,除了吐血哪都没受伤。再让我看看——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浟摇摇头,一看被把脉的手,登时一惊,迅速抽回。

      “怎么了?”林侑放下心来,“气血通畅,目前没什么大碍。”

      沈浟不答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处极深的刀痕。

      他扯下自己的红色发带,对着这处对比一下,难怪束发时觉着发带短了,那时心系回天界的方法,根本没注意,原来那不是发带,而是腕带!

      “这个……”林侑也垂眼看那一道刀痕,“其实我也很早就想问你了,师尊,以前还有谁是能伤你吗?”

      “我不知道。”沈浟没管师尊不师尊的了,看那刀痕也不新,是以之前也一直没
      觉察。

      ——又是渡劫渡出来的。

      这个劫渡得,真是稀里糊涂。

      “你不知道?!”林侑道。

      “你知道?”沈浟看向他。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林侑见自己头上马上又要扣一口锅了,真是大冤,连忙辩解道,“我以前看到师尊这刀痕还问过,但师尊那时候根本不愿与我多说。”

      沈浟皱着眉头,又去看那刀痕,缓缓道:“我忘了。”

      林侑一口凌霄血就想喷出,却霎时反应过来,低沉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忘了’是什么意思?”

      沈浟一本正经的和他解释道:“忘了的意思是,全忘了。”

      林侑一个动作僵在那,整个人就是——嗯?????

      这是在和他开玩笑呢吧?!

      渡个劫而已,哪有把自己渡傻了的道理?

      “我不认得你,不知道这刀痕怎么来的。”沈浟心想,也不知道自己那一魄怎么丢的,“也不知道我那劫怎么过的。”

      简直给林侑当头一棒!

      “你,你还知道你是谁波?”林侑结巴地脱口而出。

      沈浟给了他个“你自行领会”的眼神。

      “解了妖法。”沈浟将腕带缠上,翻身下床,“现在我不杀你。”

      “你杀得了我么。”林侑嘟囔道,接着说,“我对天发誓,从没给你下过什么妖法。”

      “哼。”沈浟早见识过林侑的那副嘴脸,评价道,“谎话连篇。”

      林侑真的有口难辩,要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师尊,要什么谎话他说不出来?偏偏此时此刻就是如假包换的师尊。师尊不喜谎言之人,他就从没在师尊面前撒过谎,这一养倒也养出了习惯,即便现在沈浟什么都不记得,他也说不出谎话。

      “师尊……”林侑跟了上去。

      沈浟回头道:“我和你不熟。”

      林侑哼笑,不熟……

      再这样他要直呼没天理了啊。

      “而且我并不想认你为徒。”

      “为何?”

      “我忽才想到,你和我打斗时,有杀我的心思。”沈浟歪头,“徒弟与师父,是不会对彼此心存杀意的。”

      林侑一愣,喃喃道:“是这样么……”

      正因为徒弟不会杀师父,师父不会杀徒弟,所以当年灭了狼族时,会独独放过他。

      “就算你是我徒弟,那又怎样。”沈浟继续说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沈浟拉开房门,林侑却在这时拉住他。

      “可你上辈子还欠我一个解释。”林侑低沉的看他,“既然这样,冤有头债有主,上辈子没偿还的,这辈子总该偿还掉吧。”

      “你要我干什么?”沈浟问道。

      那一双眼睛盯着林侑。

      无风自动,林侑觉得他的心好像莫名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不深,但是很难去除。

      “要的不多,我早就说过。”林侑沉声回道,“我就想知道,我狼族一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师尊为何大动干戈杀我全族?”

      这句话沈浟已经听得厌烦了。他直接了当地说道:“你说是我杀的,你可有证据?”

      “有。”林侑用妖气将沈浟袖中金羽扇牵出,指着扇骨尾处说道,“师尊可还记得这扇子少了些什么?”

      流苏。沈浟心想,他拿出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没想到林侑竟也知道?!

      “是流苏。”林侑又拿出一物,递给沈浟,“师尊看看,是这流苏吧。”

      沈浟接过,将信未信地比对着此物。

      这物品有被火烧灼过的痕迹,已是残缺品,可通体上还是能看出是流苏的。流苏中间串着一颗黄白相间的玉珠,沈浟捏起一探,也能从中探出熟悉的仙气。

      “你从哪里得到的?”他问。

      林侑回答:“这流苏是我儿时奶娘冒死从火中拾出,辗转多地找到我并交给我的。”

      他的奶娘虽然与他不熟,但也可以算作半个亲人。况且奶娘也是认识师尊的——认识沈浟的人都知道,沈浟并不喜欢将贴身东西赠手于人。甚至之前送凤翎给林无尘,也特意避开了腰间的。

      而奶娘能得到这金羽扇上的流苏,说出来的话便也有几分分量。

      “这确实是我的东西。”沈浟将流苏递还给林侑,蹙眉说道,“可我现在记忆全无,恐给不了你解释。”

      “我可以等。”林侑状似无所谓道,“七年我都等得了,再多个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逝者早已逝了,等多少年都回不来。林侑内心狠狠拆穿自己,与其说是等师尊一个解释,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个借口。

      假使师尊是被陷害的呢?假使师尊是被人暗算了呢?按照师尊与他们族的交情,与他的交情,他知道,师尊没理由这么做。

      而且按师尊那烂圣人性格,若不是血海深仇,他断不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

      “若我重得前世记忆,明白事情原委,我定当一字不落的向你说明。”沈浟说道,“就此别过。”

      “为什么‘别过’啊?”林侑控诉道,“你跟我说话三句不离‘告辞’,你是多想走啊……”

      “……我很早就想走了。”沈浟真诚地回答。在和林侑碰面时,他就已经想离开了。如果早就走了何至于打着打着不知怎么就把自己给打晕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便走吧。”林侑回去屋子,对沈浟说道,“师尊等我一下。”

      沈浟:?

      林侑随便收拾了点行囊,追了过来:“一道走啊。”

      “你。”沈浟满脸疑惑道,“我,一道走?”

      他不怕自己忽有一日会杀了他吗?

      “昂。”林侑没觉得不对,“免得日后还得费神找师尊,死了我都不知道。”

      沈浟:……

      他觉得林侑的做法过于幼稚,不说跟着他走一路上不会有人服侍,就算跟了他了,这妖界的秩序还得靠他妖王打理,这理得好吗?

      林侑大概知道师尊心里想的什么,喝道,“来妖!”

      兔妖及时出现在门外,欠身拱手道:“属下在。”

      林侑给她一灵珠,接着嘱咐平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由她看着办,遇到实在解决不来的,便用灵珠与他联系。

      沈浟看在眼里,心道连管理之事都能毫不提防地交给兔妖,看来这兔妖与林侑关系匪浅。

      兔妖接过,却又担心地说道:“那林小少主……”

      这茬倒是忘了,林侑说道:“侍卫安排多些,照看好他,叫他好好读书,别动不动搞些粗俗话。”

      “……是。”兔妖回道。

      “哦对。”林侑将前些天小孩落在这的木鸟捡起,向内注入一些妖力。

      小鸟顿时动了,和活的一样。

      他又将凤翎拾起一并交给兔妖:“这凤翎威力巨大,可保他一次命;这木鸟可与我通信,你给他,告诉他木鸟可代替信鸽。”

      兔妖一一接过:“属下得令。”

      “你既舍不得那孩童,不必与我同行。”沈浟在旁说道。

      “我哪有舍不得?!”林侑一副“你不要睁着眼睛乱说”的表情看着沈浟,“我巴不得离那小孩远远的,是他老缠着我——说起来这小孩还是师尊你救的呢!”

      沈浟:……这有什么关联吗?

      他先行踏出殿门,淡淡道:“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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