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云织梦》叮咚你个锤子_

11、第 11 章

　　去赵小姐屋中安慰过，稍晚些时，沈幽只说是师父还找自己有事，便趁机回到房中换了丫鬟的衣服，又在袖中偷偷藏了把短刀，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是熟门熟路就摸到了那周瑾的房中。

　　不过去的却不巧，那时周瑾的娘也在房间里，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沈幽才得了空闯进去。

　　几乎是那女人刚走，沈幽后脚就从门后闪出，不等那周公子反应，她迅速就冲上前将那匕首抵在周瑾的脖颈前：“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我有笔账要跟你算。”

　　“呵，”那周二公子自然是不害怕的，反倒是嗤笑一声，那声音似乎是从腹部慢慢流出，接着张开双手，无赖般的道：“姑娘要杀便杀，我绝无怨言。”

　　“你就仗着自己不是人，那么不怕死吗？”

　　“周某人多次得罪沈姑娘身边之人，只怕是早就没有活路咯。”

　　“你倒是看得清楚，”沈幽眯了眯眼睛，从下而上打量着周瑾的样子，还是没有五官的那张脸，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周瑾，赵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几次三番上门挑衅，所为何意？”

　　“我的目标，沈姑娘应该是知道的。”

　　“是啊，你一早就冲着我来，你也是一早就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会来周家偷窥，知道我何时上街，知道我何时会离开赵府——周瑾，你要见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用些正常人的手段呢？”

　　“不这样逼你出来，想必你如今还在那赵府里，劝说我的未婚妻另寻新夫，不要嫁给我这无脸之人呢。”

　　“难道我想的还不对吗？你这幅可怕的模样，要是哪一天赵小姐真嫁给你，不吓死也少了半条命，周瑾，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愿意放过她？”

　　“不、不是，”讲到这周瑾忽然变得很痛苦似的，他抬起手指推开沈幽，往后踉跄了两步，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会怕我的，她是我的妻子，又怎么会害怕我呢……”

　　“你们见过？”

　　“见过、见过，那年乞巧节我偷偷戴着面具跑出去，在河边碰到了正与丫鬟陪同在那放花灯的她，当时她也还很小，踩到了那河边的淤泥站不稳，差点跌到河水里面去，她身边那个小丫头吓坏了只顾着大叫，还是我出现，把半个身子都浸湿的她从河里捞了出来，我跟她很早就见过面的，只是她看不见，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

　　“所以就是说，你救过她便是了，不过我也有疑问要问周公子，从我，到赵家那几次，有时你会操控那木偶人出现，有时又是自己亲自出门做事，我真有些搞不懂，若是你自己也能出去，为什么还要用到那木偶人呢？”

　　“姑娘有所不知，虽白日里我与那木偶可以同时出现，但旁人眼中见那木偶是我真正的样子，若是看到我，便还是个没有眼睛鼻子和嘴的怪物，而且木偶人与我身量相似，一个周家公子出现，又怎么能再出现一位周家公子。”

　　“还有一件事，你们周家的诅咒，到底从何而解？上次我听你娘说，要吃掉新嫁娘的血肉？”

　　“是，若要恢复如初，只能牺牲一位无辜女子的性命，”那周瑾点头，继续说：“无脸之刑，是狐狸大仙早年间给予我族人的诅咒。当年狐仙大人帮过我家先祖，周家先祖却忘恩负义，听信了妖道的话要在狐仙灵气衰弱时夺取她的内丹，助我周家人修得长生不老之法，可惜任务败露，那狐仙震怒之下许下诅咒，从此以后凡是周家出生的男童，都会终生受着无脸出生的惩罚，一辈子无法出门见人，只有喝下未来新嫁娘的血，吃掉新嫁娘的心头肉再将那心脏生吞，才能恢复自己真正的相貌。”

　　“那么你娘说的，再抬一门姨娘上来，又是从何说起？”

　　“是我大哥想出的办法，只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都算是周家的‘新嫁娘’，那干脆就从那穷困偏远的地方找个低贱的女人，骗她家人说是给钱抬进周家冲喜，周家感激与她必当以正妻之礼迎娶她进门，然后等过门那天，从后门抬进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我大哥本只想做一次尝试，没想到却成了，现今他与我大嫂可谓是浓情蜜意，前年生了孩子，感情比谁都要好呢。”

　　“你们周家果然没一个好人！”

　　不是正妻，不是该被当做正妻尊敬的女子，就注定要替另外一位女子去死，代替那本该凄惨的命运吗？

　　不对，这件事说什么也不对，即便是没有了脸，没办法做正常人，也不能轻易伤害一个无辜之人，只是为了恢复相貌就随便杀掉一个女人，这周家人也太过于恐怖了些。

　　“那不然姑娘能替我们想出解决之法吗？”周二公子见状也生了气，急忙走近要与沈幽理论，“一辈子无法出门，要是出去也只能像个过街老鼠一样把自己一直藏起来，或者利用那丑陋的木偶人出门，我凭什么，要接受这不公平的命？”

　　“不能出门又如何？不能用真面目见人又如何？这是你们先祖贪婪的结果，也不是你们周家随意取走他人性命的理由，”沈幽便也反驳，指着那人说，“你周家男儿尚且还能操纵木偶人出去看一看世面，可被你们害死的女人却是永远都回不来了，你们周家人为何如此扭曲，那新嫁娘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嫁进你们周家，只盼夫妻和睦，两个人能将日子越过越好，你们却在新婚之夜，做出杀人取心的丑事，这般作法，恕我难以认同！”

　　周二公子听完也不落下风，从肚子里瓮声瓮气不断发出声音：“你又能理解什么？我先祖犯下的错，为何又要我来承担，我又何其不无辜呢？况且我只是在乞巧节上对一位姑娘一见倾心，我想娶她、对她好，哪怕她看不见我也无所谓，她看不见正好，正好看不到我这副见不得人的样貌，我只是想娶心爱之人，你难道不能明白吗？”

　　“行了，我可没功夫跟你吵，你们周家的诅咒如何解除，我也就只能当做局外人听到后指责几句，你们的命运我没法干预，就是死了的姑娘，我也没办法一个一个给救出来，这么多年若不是我师父在，我恐怕也早就死了，只是我想告诉你，要是你真的在乎一个人，就不会舍得让她粘上任何一点肮脏的事情，你不会想要那些腌臜事和她有关，至于你们周家杀女人的事，我一人抵不过你们也阻止不了，可我只想问你，假如有一天赵家小姐知道了她好好活着的条件是建立在另一位姑娘的亡魂之下，那么她还会选择嫁给你吗？”

　　“你不用拿那赵家小姐来劝说我，只要她真心实意是来与我过日子的，那我保证这些事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只怕终有一日你瞒不住，自尝恶果。”

　　想来这周公子也是无药可救的，这周家人都是无药可救了，祖上犯的错，没有人想着要找办法赎罪，而是仍由那恶果延续，一代又一代的，继续害人性命。

　　师父曾经说过，人要是真心悔过，等死了到那阴曹地府，菩萨也还是会原谅的，可这周家人却沉迷于其中，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要从根本中去解决，而是一味地去用自己的难处去当做挡箭牌，拿来当做杀死无辜之人的理由，事态发展至今，想必就是有解药，这周家也从根上就烂透了，救不回来了。

　　“多说无益，我看我还是先告辞吧，”沈幽拱手，打算从那周公子的房间里出去，“我明白你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只是想要劝解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桃儿姐姐，就多为她考虑，因你一己私欲而将她拖进万劫不复之地，让她的幸福也背上一条人命，这不是爱，是自私，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懂得真正爱人会是什么样子。”

　　“沈姑娘留步！”

　　“你还有话要说？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动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不肯放弃了，你是要继续去赵家闹事，还是想要再拿我身边之人威胁我不要多管闲事？”

　　“都不是，”周瑾站在原地未动，却是摇头，突然无比诚恳道，“我想沈姑娘到现在应该也还没遇到心悦之人，假使有一天你也有了让你动心之人，或许你就能体会我的感受了，沈姑娘，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当年乞巧节在那湖边遥遥一望，赵家小姐的样子就永远留在我的心里了，这么多年我日思夜想，想尽了办法要让她成为我的妻子，起先我娘是看不中她的，是我吵得她烦了才不得不同意，我做梦都想娶赵家小姐，还望沈姑娘看在我一片痴心上，不要再多加阻拦。”

　　“要娶她，是你的事，至于阻不阻拦，那是我的事，你决定不了。”

　　“那么沈姑娘的意思就是……”

　　“我会让人治好她的眼睛，到时候，她自己会选，要嫁给你还是重新选一个家世清白人又老实的好男人，她自己定会思量，若嫁给你真是她的选择，我也管不了，但在那之前，赵家小姐不是属于你的，不管你怎么想，在她真正嫁给你之前，她都跟你没关系。”

　　丢下这句话，沈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走了两步，还不忘补充了几句话，那夜里女子轻柔地声音传来，是沈幽在说：

　　“赵家与我有恩，所以我要保护他们，再敢去动赵家的人，我第一个就来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