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记》安述之

12、第十章

　　遇隐出面带她们二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彼此道了称呼就算完。

　　域寻下意识地圈着一群青萝卜往食堂去，她回头想拉着遇隐，发现对方在搂着云留燕讲话也就放弃了。

　　十步之内，小意思。

　　另一边，云留燕意识到这个域寻道长对自己态度不是很好，但好在没齐允成那么差，她也不去在意。

　　“你真不记得她了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云留燕“记性不太好”的事，遇隐还是有点怀疑。“域寻可一点没把你忘了，我记得她还比你大一岁，她的样子也没什么变化，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比云留燕小5岁的遇隐已经看淡了自己被当初在青云观相处三年的人忘记的事，毕竟她当年在云留燕离开的时候才十五岁，如今已经是风度翩翩的二十四岁俊美青年了，认不出也很正常。

　　“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们就找个时间认真谈谈。”云留燕很无奈地说了这句话。

　　没办法，遇隐道长这个人虽然是当上了青云观观主，但似乎也没把她师父的遗愿放在心上，根本不想听自己这个魔胎关于“消灭魔胎”的计划。

　　算了，再找机会吧，实在不行就去找纪亭生。

　　云留燕这么想着，一把推开遇隐道长努力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步跟上往食堂去的步伐。

　　午饭是遇隐道长用松起道长留下的傀儡人做的，傀儡人要用符纸控制，而符纸上控制傀儡人做饭的手艺由制符的人决定。

　　也就是说，傀儡人做出来的饭菜，就是画符的遇隐道长的正常水平。

　　看着遇隐道长笑眯眯地说“客人先请”，云留燕谨慎地观察了一下面前的饭菜。

　　饭菜也是由傀儡人提前装在各自的碗盘里。

　　比较均衡，每人一碗饭，一碗汤，再加一荤一素两样菜。

　　素菜似乎是土豆，应该是加水炖了，大部分看起来像是糊糊。

　　荤菜是一条鱼，尸身不算完整，好在骨架齐全。

　　两道菜上都放了红红绿绿的辣椒，素菜上是新鲜辣椒，荤菜上是干辣椒，看起来量都不少。

　　云留燕把目光移到了那碗番茄鸡蛋汤上，汤水清澈见底，番茄块是番茄块，鸡蛋花是鸡蛋花，看起来好像比较正常。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

　　“yue……不好意思，这个汤是忘了加盐吗？”

　　云留燕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抬头看见七张写着麻木的脸，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果然，能做出这个样子的菜，汤又能好喝到哪里去。

　　“喂，你们打什么眼神官司，有那么难吃吗？”遇隐说着，很干脆地刨了一口饭，混合着两口鱼肉咽下去，还喝了一小口汤。

　　她发出一声感叹：“爽啊。”

　　其他人：……

　　“晚饭前厨房可以借我用一下吗？”云留燕受不了了。

　　遇隐道长的四徒弟据满开了口：“哎？燕姐姐也会做饭吗？”

　　被迫公布了真名的云留燕点头：“对，我做饭还可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今晚的晚饭可以交给我。”

　　众人没有当一回事，但也都同意了，想着能换换口味也不错。

　　吃完午饭，小道长们缠着云留燕说话，一个两个都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虽然有点烦，但好在获取了不少信息……虽然都没什么大用。

　　他们下午还有别的修行，没聊多久就被遇隐道长喊走了。

　　云留燕没什么事，看没人管她，也就自顾自回了院子。

　　她进了院子，目光落到连通遇隐道长院子的侧门。

　　那群孩子说，青云观的饭都是傀儡人贴着符纸做的，每个人都画过一张做饭符，其中遇隐道长的符被用得最多——讨厌它的人数也是最多的。

　　云留燕想，虽然遇隐道长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在符术上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最好能借这个机会偷学一下。

　　而偷学的前提就是先把那张抑灵符撕下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纪亭生那里的符纸应该都是他当初带着自己逃跑之前从师门拿的，那么它们一定都出自主修符术的遇隐道长之手。

　　而结合阻盈小道长的话，根据遇隐道长的画符水平，这张抑灵符要想撕下来，也一定不是普通人就能做到的。

　　云留燕的计划很简单：用厨艺征服遇隐道长，借此撕掉抑灵符并在青云观偷学各种法术，并找机会和遇隐道长说一下阿云的事，劝说她帮助自己“消灭魔胎”。

　　计划进行地很顺利，晚饭时，每个人看着自己面前的菜都震惊地两眼放光。

　　就连想要挑剔的遇隐道长，都看着自己面前特制的辣口菜沉默不语。

　　味道还没尝，那股诱人的香味就直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再配合着色泽鲜艳的卖相和恰到好处的摆盘，云留燕觉得学会画符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事了。

　　看着桌子上摆盘的红烧鱼肉和葱香土豆块，云留燕有些心虚地想到了刚刚“驯服”青云观那口大锅的过程。

　　她想，虽然不小心捏坏了一口锅，但是好在结果没错，回头赔钱再买一个便是。

　　域寻又来蹭饭了，她用眼神道了谢，先动了筷子。

　　然后又动了筷子。

　　大家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懂的，礼貌示意后跟着动了筷子，然后一筷接一筷。

　　云留燕心想：稳了——并不。

　　晚饭刚吃完，食堂里只剩云留燕和遇隐二人。

　　遇隐道长的脸上还余留着吃饱喝足后的餍足，但头脑清醒得像一个断情绝欲的圣人。

　　她说：“不行，我是不会教你符术的。”

　　“为什么？难道今天的饭菜你不想天天吃到吗？”

　　“想啊，可惜我们青云观的经济情况不允许。”遇隐道长说着，走到了正在洗碗的傀儡人旁边，她指着水面漂浮的油花：“你瞧瞧，这多浪费啊。我们青云观现在连老师都没钱请，还要不定期去隔壁朝霞观蹭课，哪里来的钱去买油买盐。”

　　云留燕抓住关键词：“我出50两。”

　　遇隐道长：“唉……这不是钱的问——”

　　“黄金。”

　　遇隐道长：“——题又能是什么问题呢。”

　　云留燕用淡淡的像在骂人的眼神看着她：“什么时候开始？”

　　“嘿嘿，您坐，要不您先交一下学费？”

　　话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云留燕笑了，说：“没钱。”

　　“没钱你装什么——”

　　“钱在口袋里，要我的本源法力才能打开。”说到这个，云留燕没有掏出口袋，而是拉了一下裤子，露出了小腿上的那张抑灵符。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把符撕下来，她也决定了会帮云留燕这么做。但问题真正到眼前的时候，遇隐道长还是犹豫了。

　　说实话，她和大师兄一样，并不赞同师父当初的决定。

　　师父在死前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决心要以身殉道，对魔胎以自身精血封其净魂、以自身正气抑其恶魂的这件事。

　　可是一个无情的魔胎真的会向善吗？

　　大师兄不赞同师父“先养后除”的观点，认为魔胎必然会祸世，应当尽早除去。

　　她却不这么想。

　　魔胎？不作恶的人怎么能是魔胎？

　　一番思虑结束，遇隐道长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走上前一步，很直接地把抑灵符撕了下来。

　　云留燕：？

　　遇隐：“干嘛这个表情，试试啊？看看法力还在不在。”

　　云留燕：“这是普通的抑灵符？”

　　遇隐：“啊，要不然呢？”

　　云留燕一伸手，感到好久没用的法力在手心缓缓涌出，她不再犹豫，朝着食堂后方厨房的方向打过去。

　　现在不用管锅坏不坏了，因为厨房炸了。

　　遇隐：“你干——”

　　云留燕：“再加10两。”

　　遇隐：“——得好。”她比了个大拇指。

　　时间随着厨房修建的日渐完善过去了二十天。

　　在这段时间里，遇隐道长信守承诺，开始给云留燕进行符术的相关教学。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天选徒弟。

　　域寻住处。

　　域寻住在青云观附近的一个山头，她本人不太爱和人说话，就爱和自己种的花花草草聊天。

　　遇隐坐在域寻的剑上，贴着符控制它移动，悬在空中跟着域寻在菜园子里浇水的身影。

　　遇隐嘴里念叨：“我记得当初云留燕在青云观的那三年，师父就常劝她修无情道，但是却没有提过要教她什么实质性的法术，平时也很少让我们和她接触。而她也说了，她和小师弟在外躲藏的这几年，小师弟也没有教过她什么。”

　　“师父是害怕她变强不好控制吗？我这几天就在想这件事。你是没教过她，她太可怕了，两眼一睁就是学。一天就入门，十天就学完了一本《基础符术画法》，现在已经学到了我新编的……”

　　“老八啊，你说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她晃到域寻面前，被域寻控制着域寻剑又晃到了旁边。

　　“哎呀你别管这个菜了，让傀儡人来做不行吗？你好好听我说话。”

　　域寻没抬头：“你说，我听着。”

　　“行吧行吧。那你觉得我这么做对不对？”遇隐又追问。

　　“当初师父去世的原因，只有大师兄、小师弟和你知道，你们三个人都有不同的判断。我想，也许师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所以才会把决定权交给你们。”

　　“消灭魔胎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大师兄一心只想报仇永除后患；小师弟因为血脉亲情会心怀不忍，必定不会下手；你……你不要伤到自己就好。”

　　“今晚，我们先去找她谈谈吧。”

　　域寻说完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应该和她好好谈一下。谈谈、她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