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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生路(七) ...


  •   尚药局前,比起其余五局,人数寥寥,乃至于到了可怜的地步。
      很快便轮到了少女。

      太监手持户籍册,打量她,“何人呢?报上名来。”

      姜映真抬眸,声线清淡,“民女薛令如。”

      少女虽面容寡淡,气质如清露。户籍上,赫然写着——薛令如,岭南吴川人士。

      太监咂舌,又暗地觑了少女一眼,姑娘十七八年岁,怎会独自一人跑来京中?

      岭南距京城迢迢千里,姑娘纤纤弱女,多病多愁,却不畏千里波折,决然而来。

      太监错开了目光,不再轻视她,暗道,她侍奉天子的心意,倒是诚恳。

      “可曾学习过医药?”

      “略通一二。”姜映真心中忐忑,开始进入选拔。

      太监面上嬉笑点头,给了她牌子。“薛秀女,你生性倒是机敏,恭贺了。”

      姜映真颔首道谢,“多谢公公。”

      太医署,不属于尚药局管辖。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她一辈子也入不了太医署。

      姜映真心灰意冷。

      每日做的,不过是清扫庭院,端茶倒水,浣衣浇花的琐事,半分不沾药草。

      这绝不是姜映真所期待的。

      她吞了万木春所赠的丹药,换得一副平淡容貌,改名更姓入大姚皇宫,不过是为了潜入太医署。

      哪怕一步一步往上爬。

      前方乌云遮映,阴翳重重,未曾给她一丝希冀。

      由于大姚宫人数量多,宫婢衣食菲薄,住所简陋,只有女官待遇稍好,住一单间,可享两菜一汤一饭。
      尚药局中,管理姜映真等宫人的女史,名叫伍雪观。她入宫的时间,比姜映真的年纪还要长。

      尚药局的生活枯燥乏味,一眼能望到底。何等残酷冰冷,单看女史伍雪观便知一二。

      伍雪观入宫之时,尚在豆蔻年华。可惜岁月不待人,一眨眼,她已是半老徐娘,双鬓添白发,天子未曾见一面,却痛失了宝贵芳华。

      起初,伍雪观与每一个新入宫的姑娘并无不同,她也曾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含笑娇女。然而深宫幽冷,她性情逐渐刻薄吝啬。
      慢慢的,她成了宫婢谈之色变的可惧角色。

      高墙方院,倘若抬起脑袋,只见一面四四方方的青天。说一句话,没有人应,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幽幽回音。
      两名女伴裹紧了宫服,忍不住道,这尚药局空荡荡的,着实令人瘆得慌。

      女史伍雪观虽刻薄,平日总会盯得紧,生怕她们偷懒,但一到下午三刻,她都待在自己的独院里闲憩,不再出来。

      姜映真的两个同伴,耐不住尚药局的枯燥,私下琢磨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待伍雪观查岗之后,她们从尚药局的偏门偷偷溜出去,顺着红墙,就可以跑到兴泰门。
      待过了太极门,离大姚妃嫔皇子的宫掖就很近了。

      这个法子,果真可行。

      傍晚时候,姜映真在桌上摆好一菜一汤,两名女伴嬉笑而返。

      饭桌上,少女容色冷清,正安静地吃饭,没有一丝一毫的羡慕。

      另外两人相视了一眼,眸中揩过了一丝异色。
      女伴紫鹃终究好奇问姜映真,“薛宫女,你难道不想去掖庭瞧一瞧吗?”
      先前三次,都是姜映真为她们打掩护,两人才能欢乐地游赏宫掖。

      姜映真的心愿,只想立马入太医署。但有伍雪观的悲剧在前,她也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若想离开尚药局,只能一味苦熬八年,待年满二十五,便可请示出宫。那她先前做的一切,便会前功尽弃。

      有什么办法呢?

      姜映真捏紧了筷子,少女秀眉微蹙,白皙的脸庞笼上了一层浓郁的焦灼。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薛宫女......薛宫女......”

      听到有人在喊她,少女瞳眸稍恢复了几分清明。她看向红罗,扯了一抹勉强的笑,问她,“红罗姑娘,怎么了?”

      “薛宫女,你为我和紫鹃做了很多,我们也不是冷漠无心之人。明天,待伍女史走后,咱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小宫女眉梢稚嫩,嘴角噙笑,朝她挤了挤眼。

      姜映真不明所以,“?”

      紫鹃也笑,“那个地方,是我和红罗无意找到的。”
      “是呀,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两名伶俐的小宫人眉眼弯弯,却不肯告诉那个“有趣”的地方是什么名字。

      姜映真也被两人的话拨弄了几分兴味,她轻放下长筷,答应,“好。”

      *

      宣化苑是大姚皇宫的后花园,天子妃嫔和公主皇子心绪烦闷,可来此赏景。

      苑内有一面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湖内种有重瓣莲,待盛夏之际,莲红叶绿,白鸟展翅。

      深秋之际,湖畔的杨柳只剩下细长的枝条,只剩青松苍苍。

      来往宫人面色仓惶,脚步匆匆,生恐耽误了主子交代的要事。

      然而,就是这般肃穆庄严的后花园,隐隐约约却能听到一股男女的低喘。

      倘若循声追寻,便会找到一切的缘由。

      ——只见一名俏丽貌美的年轻宫娥,她一袭玉色烟萝细纱裙,已被人蹂躏得不成样子。

      她轻轻地吟了一声,尾音妩媚,仿佛带了钩子似的。“殿......二殿下,这里好歹是宫掖,万.......唔,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你不懂,在光天化日之下,才有些许趣味。”被成为“二殿下”的那人,相貌阴柔,肤色苍白得有几分病态,许是终年不见日光的缘故。

      温香软玉在怀,身为血气方刚的男儿,怎能无动于衷?

      二殿下朱楚均哑着嗓子,身着鸦黑鎏金暗纹锦袍,衣衫倒是整齐,头戴高冠,腰坠玉佩,模样俊邪风骚。
      好一个衣冠禽兽。

      “唔……殿下......”女人双眸迷离,樱唇微启,本能地胡乱推着他的手。她的举止,在阴柔的二殿下看来,却当作了欲拒还迎的意味。

      “小美人,许久不见,自上次宫宴一别,本殿下对你相思入骨,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本殿下说的吗?”男人勾唇一笑。

      “二殿下,您似乎,对每一个人都这般说。”秀美女人面色潮红,艳丽若春花。她语调软绵绵,颇有撒娇的意味。
      朱楚均一只宽手紧扣怀中女人的细腰,神色温柔极了,“小美人这是什么话,本殿下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这般质疑,难道不怕本殿下会伤心吗?”

      女人没有作答,娇俏的鹅蛋脸上却氤氲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两人色胆包天,声音越发明显,似乎为了短暂欢愉而无所忌惮。
      就连空气中,弥漫一股不可描述的糜烂气息。

      假山后,三名小宫人面面相觑。眼前的这副大戏,视觉冲击太甚太烈。
      几位小姑娘冰清玉洁,尚且不懂男女之事。她们神态极度茫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

      姜映真惊得一颤,白嫩脸颊蓦然一红。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二殿下朱楚均,算是她入京之后见到的第一个故人,两人的重逢会是以这样一种“新奇”的方式!

      又一阵尖锐的呻.吟入耳,姜映真羞赧地捂紧了耳朵。
      少女咬牙切齿,看来,这位二殿下,无论前世今生,永远改不了招蜂引蝶的好色本性。

      紫鹃和红罗双颊烫得厉害,她们低垂脑袋,整个人简直快要埋进脚下的土缝里。
      那日,紫鹃、红罗两人性子胆大,偶然闯入了宣华苑。
      宣华池的锦鲤生得胖乎乎,咕嘟咕嘟地在清水中吐出晶莹的水泡,好不可爱。
      她俩原先说好,要带薛宫女去宣华苑喂金鱼。
      却不巧见到了如此不堪香艳的场面。

      姜映真嘴皮颤了颤,她下意识攥紧手指,雪白手心沁出了一团湿汗。

      “走!”三名脸皮红透的小宫人,提起长长的裙角,蹑手蹑脚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撞破这件事的,并非只有姜映真三人。
      紫鹃性躁,浪.声入耳,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巧与一人迎得满怀。

      “哎呦.......”姜映真和红罗面容一僵,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轻捂额头,适才,紫鹃不小心撞.疼了她。

      她身穿一袭丁香色逶迤绣裙,姿态亭亭玉立,三千青丝挽成轻盈飞仙髻。少女粉妆玉琢,生得白净清秀,那双眼睛漆黑清澈,是个清丽的美人。

      “见过公主,奴婢莽撞粗鲁,绝不是有意的。”姜映真与同伴弯腰赔罪,她虽不知高贵少女是谁,可见其衣饰奢华不染尘埃,想必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公主朱楚画柳眉紧皱,秀致的小脸又悄然爬上一抹酡红。二皇兄的丑事,不但被她撞见,就连几名小宫人也见到了。

      好丢人!

      “你们忙手忙脚做什么,走路不会看路吗?”侍女琥珀上前挽过公主的手,冷声斥责几人。
      紫鹃唇瓣咬得快要出血,眸中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嘀嗒嘀嗒往下掉。

      朱楚画只觉没脸。她无意路过宣华苑,听到一股异样,忍不住好奇查看。
      谁知,见到了自己的二皇兄和一名宫娥......

      她的这位二皇兄,实在太过轻浮。
      不光她知道,就连祖母和皇兄也知晓。二皇兄的名声,硬是被自己作没了,放眼京中,哪家姑娘敢嫁与他?

      侍女琥珀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心乱如麻,慌得眼光四处乱飘,独独不看窥向前方一处。

      宫闱净地,天子近旁。
      二殿下却止不住好色本性,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他与宫婢肆意妄为野合行乐?

      琥珀声音如蚊虫一般细弱,她扯了扯朱楚画的衣袖,低低地催促道,“公主,这般......咳咳......污人耳目的丑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二殿下没一点儿身为兄长该有的端庄,他这般浪荡下贱行为,可不要玷污了她家公主的眼睛!

      紫鹃和红罗长叹了一口气,这位公主,并没有要责罚她们的意思。
      “站住!本公主且问,你们适才一直待在宣华苑吗?”十五岁的朱楚画冷脸,久浸皇家天子气。即便是容貌稚嫩的少女,不笑之时也有几分威严,令人不禁下意识臣服。

      皇家之人最是将脸面看得重要。
      她虽不喜二皇兄的为人作派,可像这般寻欢作乐的丑事,传出去终究对于大姚皇室的声誉有损。
      她撞见倒罢了,若是眼前三位宫人也看到,免不了会在背后嚼舌根。

      姜映真和红罗等人呼吸一窒,黑亮的眸中闪烁一丝恐慌,不敢直视这位美丽金贵的小公主。
      这位公主语气森冷,似乎是要发怒。

      “启禀公主,主子催得急切,奴婢等人一心回去复命,却不小心撞到了公主贵体。”姜映真率先反应了过来,迎上公主冰冷的视线。
      换而言之,她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朱楚画沉着秀脸审视她,小宫人容貌清秀寡淡,一双杏眸却潋滟无边。

      半响,朱楚画的妍丽面容稍微缓和了几分,她信了姜映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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