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误》陆贰玥

48、第 48 章

　　墨家来人，让陆府鸡犬不宁，没有好人会选在深夜前来，弄得人心惶惶。许霜清在后院没睡，江枕月也没睡。不断有人从前院打听来消息，一连好几晚。

　　温霁云也在前院，江枕月让人去打探的消息多少都是从温霁云那边传来。

　　这一次墨家和陆守仁的谈判，仍然崩溃。他们甚至将陆秋绾推出来，威胁陆守仁，他们说如果陆守仁真的要这样断绝关系的话，那么以后陆秋绾在墨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墨家要的不多，只不过是一点点仰仗，能够让着墨家在都城能够谁都看得上罢了。

　　可是陆守仁说：“若是想要人看得起，得自己先站起来。”

　　陆守仁的意思是不管陆秋绾的死活。

　　墨许允的父亲被拒绝过一次，回家后便大发脾气，让墨许允再来，他丢不起这个人。后面几晚的谈判也多半有墨许允来陆府，墨许允没有他父亲的圆滑，有的也是死皮赖脸。

　　这也是墨许允的优势，他告诉了陆守仁这些天他是如何宠爱陆秋绾的，他说陆秋绾养在他的府上，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原先在陆家的时候来的，甚至比在陆家更好。墨家是当陆秋绾是嫡女看待的。

　　这些打动不了陆守仁。

　　后来墨许允便将闺阁之事说给陆守仁听，说陆秋绾是如何在床上听话的，如何想要给墨家传宗接代的。墨许允说，你看我们两家本来也是亲戚的，休戚相关，怎么能扯开关系啊，岳丈！

　　墨许允喊陆守仁岳丈。

　　这让陆守仁更生气，他一巴掌打在了墨许允的脸上，他说你既然当我是岳丈，为何从前还要害我，差点让我丢了官位！

　　陆守仁不想要重蹈覆辙，他冷笑着看向墨许允，他说若不是当初陆秋绾执意如此，他根本就看不上墨许允，根本不会让墨许允有机会在这里和他这样说话。

　　如果不是陆秋绾坚持，墨许允只听到了这几个字。

　　原来他能和陆家扯上关系是因为陆秋绾，而他不能从陆家得到好处，是因为陆守仁根本看不上他们墨家，这也应该怪陆秋绾。

　　怎么想都应该怪陆秋绾，墨许允找到了根源。

　　自从那一晚墨许允被陆守仁掌掴的消息传出后，墨许允就再也没有登门陆府，热闹了几天的陆府忽然安静下来，这让人都不适应。

　　江枕月听后，也只是叹息，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日子。她对这些不争辩，作为看客的芳菲，却是很气愤，说起这个还是喋喋不休，做针线的时候，还要和江枕月说起此事：“姑娘，我看这个墨许允真是个混账，您当初劝陆小姐不要嫁给墨许允真是正确的举措。”

　　“这事怎么能怪陆小姐呢，他们墨家如果自己争气，也不用这样被人羞辱了。他们在都城抬不起头来，不过是他们自找的。”

　　人要是能让别人瞧得起自己，就应该自己努力。

　　“可是姑娘，从前您那么劝慰，如今怎么不骂了呢？”芳菲问，“您也觉得是陆小姐倒霉？”

　　“不是，等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陆秋绾的日子不好过。”

　　果不其然，江枕月不断听到陆秋绾在墨家备受凌辱虐待的消息。墨家似乎专程是要让陆家的人听到这些，在都城里大肆宣扬，甚至在门前，就对陆秋绾动辄打骂。

　　生不出孩子来要骂，夏日衣衫只要露出一点肌肤便骂不守妇道。甚至还要将人拖到门口，让众人看着施以拳脚。

　　陆秋绾在陆府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细腻的皮肤都是深紫色的印子，很不好愈合，嘴角也都是青紫。她趴在地上，听着旁人的议论，抬头看着的是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冷眼看着自己。

　　她也问过墨许允为什么，可是墨许允只在家中财告诉她。

　　“因为你爱我，因为你的父亲不爱你，陆秋绾，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是陆守仁的女儿，我才要另眼看你。”

　　“陆秋绾，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为什么你的父亲都愿意放弃你。这天底下你父亲都要放弃你，我这样对你，有什么错呢？”

　　陆秋绾恍然大悟，从前江枕月对她的暗示和提醒，都是在帮她。可是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她无比荒唐，自嘲地笑着看向墨许允：“所以，你只是因为我父亲的官位，我父亲的身份地位，才来爱我的。”

　　“江枕月说得真对啊，墨许允，你真不是个好人。”

　　“哦，江枕月？”墨许允听到这个名字顿了顿，他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那个长得比你还好看的，你父亲后娶的那个人是吗？”

　　“你父亲倒是会玩，只是可惜了那样的人，看着清冷，其实也不过是被你父亲糟蹋了。”

　　才不是，陆秋绾想要争辩几句，但是她被调整过来的墨许允又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皮鞭子落在她的身上。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江枕月才不是那样的人......

　　但好像，一切都晚了，都不重要了。

　　再后来，江枕月收到了一封信。这一封信是外头的人，传进来交给芳菲的。信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让江枕月眼皮直跳，问芳菲是哪里来的。

　　芳菲说是墨家来的信，她低头一看，那落款上写着的是陆秋绾的名字。

　　“姑娘，是陆小姐......”

　　打开信的江枕月手都是颤抖的，那信封上的血好像是在预告着什么，她只看了一行，便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信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赘述，只是说了她的后悔。陆秋绾和江枕月道了歉，陆秋绾叫回了江枕月姐姐。

　　信中说：姐姐，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吧，或许你根本就不会想要看见我的信，知道我的消息了。是我说过的，我和你再不来往，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姐姐。

　　我明白了姐姐口中说的墨许允的真面目，这些日子我生不如死，活着不如死了。我好累，墨许允是因为我父亲的地位才娶我的，我一直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之下的单相思。

　　但是还好，我马上就要解脱了，姐姐，你会原谅我的吧。你之前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醒悟得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回想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和我娘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护着我，会告诉我要如何过日子，再后来，就是遇到了姐姐。

　　父亲不爱我，母亲被我的父亲杀害了，我在这个世间的最后，只想起来有你这样一个姐姐，即使你不愿意，也请在这封信里，短暂地当一下我的姐姐吧。母亲说得对，她让我以后事事找你商量，听你的话，便不会受伤，母亲的远见和良苦用心，我现在才明白。

　　但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并未告发姐姐偷人。事实上，我是知道姐姐和谁私通的，说是私通，其实并不准确，姐姐根本就没有爱过我的父亲，本来也是我父亲的错。从前我不理解为什么娘亲就算是死也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现在我明白了，我的父亲，根本就不值得为他付出感情，他的眼中，只有他自己的前途地位。

　　娘亲死前，想要弄明白姐姐你心里有谁，那个在你屋子里的人是谁。有一晚其实我瞧见了，是温霁云进了你的屋子里，我一直都是知道你和温霁云之间不简单，这是娘亲生前想要知道的答案，所以现在，我要带着这个真相，去找我的娘亲了，姐姐也放心，我会永远地把这个秘密压下来，姐姐是安全的。

　　姐姐，我不会说什么不要思念我的话，我希望姐姐的心里能够记住我，给我留一个位置，偶尔能够想起我，这样就够了，但我又希望姐姐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这样愚蠢的我。

　　活着太累了姐姐，我要先走了，希望姐姐在这世间，能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落款是秋绾两字。

　　江枕月颤抖着看下来，泪水早已浸透纸张。她连站都站不住了，勉强撑着桌子，被芳菲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信被放在一边，江枕月伏在桌案上，放声大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芳菲打来了水，等着为江枕月重新梳洗。那一张纸上的泪痕也都干了，江枕月没了力气，任由芳菲扶着她帮她洗脸这才让她有了些精神。

　　芳菲也不知道如何劝，只能在江枕月睡下的时候，坐在踏跺旁边轻轻拍着江枕月的身子。她说：“小姐，没事的，放心睡吧，若是睡不着，我就在这里，我陪着小姐说说话。”

　　江枕月本来也不想麻烦芳菲的，但是她心中实在难受。她是睡不着的，陆秋绾这一封信，就是诀别信，虽然说着死生不复相见，但是人都有恻隐之心。那样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没了踪影，更因为她从陆秋绾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心中的难受和荒凉，更添一倍。

　　曾经的她何尝不是选择了陆秋绾的路，因她死过一回，她知道陆秋绾临死前的绝望。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万念俱灰的那一日，那时候的她甚至无人可诉，无人可挂念。

　　若是陆秋绾早早看开，早早收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可是世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如果。她不也是因为死过了一次，因为重生，所以才看明白这一切的吗？

　　若是上天垂怜，若是陆秋绾也能有重生的一次机会，那么江枕月希望陆秋绾别再将希冀放在男人的身上，自由自在，能找到真正爱她的男子。

　　江枕月坐起身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和芳菲说，怎么告诉芳菲她这样难过是因为她曾经也死过一次。她才转身要开口，就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门紧接着被撞开，冲进来一个黑影，而后门被狠狠关上。

　　芳菲立刻站起来，她看清楚了来人，这才对着江枕月道：“姑娘，是温大人！”

　　好消息是温大人，坏消息是温大人受了伤。

　　江枕月从床上下来，她简单披了一件衣服，看着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手臂和胸口都还流着血的温霁云，连忙去扶。

　　“这是怎么了，温霁云，你有没有事？”

　　“陆秋绾，死了，”温霁云摇了摇头，他躺在江枕月的怀中告诉外头的情况，“快帮我请个大夫，不能让人知道我在你这里，让我在你这里藏几天。”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枕月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她要救温霁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