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误》陆贰玥

28、第 28 章

　　江枕月回府后的傍晚特意去二夫人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周知念还未回来，只有陆秋绾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正看着书发呆。她让芳菲把准备好的点心拿过来，没让芳菲跟过来，自己去了亭中，坐在了陆秋绾的身边。

　　“陆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做什么，日头西沉了，昏昏暗暗的，再看书对眼睛不好了。”江枕月将饭盒放下来，对着陆秋绾笑了笑。

　　“我娘不在，你若是找她，明日再来吧。”陆秋绾自从江枕月被刁难验明正身后，还没看过一次江枕月呢，她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这一片犹豫，落在了江枕月的眼中，江枕月细心，说道：“无妨，我在这里等，也陪陪陆小姐说说话。”

　　话口暗示到了这里，陆秋绾当然不是傻子，她放下书，看着江枕月：“大夫人前些日子说要验明你身子的事情，我本来想要替你说情的，但我娘没让。”

　　“我娘也不是想要刁难你，只说是大夫人决定了的事情，谁都不能够拉回来的。况且我娘只是个妾室，不像你，还是个平妻，她若是替你说话了，也会被大夫人骂。”

　　“我知道的，也并不责怪二夫人。”在这府上活下去的人，总是要权衡许多，每个人都不容易。

　　江枕月知道陆秋绾是好心，也有示好的意思。她看着陆秋绾这样一张俊俏的脸，还是很难想象陆秋绾以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和陆秋绾差不多大，比陆秋绾还大些，她总是在陆秋绾的面容中瞧见过去的自己。

　　“江枕月，”陆秋绾心中不认江枕月是自己父亲的人，“你当初为什么要嫁进来，我不信你想要在这后院里，被后院的争斗困住一生。”

　　“既然你还是清白身子，那不就证明你不喜欢我的父亲吗？你不像是那种会沉迷情爱中的人，不会那样愚蠢。”

　　“我，看着不像吗？”江枕月听到这话，只觉得苦涩，她笑了笑。

　　过去的她死过一回，便是被情爱困住。所以情爱到底是什么呢，在爱里的人，谁能分得清楚聪明还是愚笨呢？

　　“你不像，你是那种就应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愿意当妾室的高门千金。”陆秋绾笃定。

　　是啊，这就是江枕月心中想要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所愿成真。江枕月嘴角微微扬起，再看陆秋绾的目光全都是温柔了。

　　陆秋绾果然和她很聊得来。

　　“那么陆小姐呢，你是不是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的夫君，恩爱一生？”

　　“是，没有谁愿意做妾的吧，我心爱之人必定不会让我做妾室，一定会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的。”

　　江枕月莫名想到了墨许允。她看到陆秋绾绯红的脸颊，心中生出许多的遗憾。

　　若是陆秋绾知道她的希望最终会落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做妾室，有骨气，”江枕月说，“我进陆府，也非我所愿，我的父亲放弃了我，为了家中的前程牺牲了我。我没得选，但也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如果是我，我便是要逃婚的，我要离开这里的一切，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娘这一辈子已经被毁了，我不会变成她！”

　　“那么，你的选择是墨许允吗？”江枕月不懂，在陆秋绾的心中，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念想这么坚定，陆秋绾对墨许允的感情竟然这样笃定吗？

　　“我和他，两家世交，也算是青梅出马了，”陆秋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话赶话到这里了，她看着江枕月，“他对我很好，父亲也知道的，他也对我说过非我不娶。”

　　非她不娶，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有着海誓山盟，天地崩坏都不会想到分开，想必也是这样炽热的誓言迷惑了人的心，才会蒙住了人的双眼的吧。

　　人都是会变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

　　“喜欢他是吗，”江枕月轻轻握住了陆秋绾的手，“你也相信他会一直这样爱你的是吗？”

　　“你别觉得我年纪比你小，就不懂得这些，其实我都懂的。”陆秋绾哼哼了几声，家中的人总把她当做小孩子，总觉得她还小，并不给她谈婚论嫁的，要陆秋绾说，她那日就应该在前厅她是否是清白之身的验证。

　　江枕月明白，若是此刻告诉陆秋绾她以后的命运，陆秋绾是不信的。她不能告诉陆秋绾，也不能随意改变她人的命运。

　　江枕月觉得命运是在自己的手中的，旁人不能改，天命不能违，唯一能走向不同的结局的，只有自己的抉择。要让陆秋绾自己不选择墨许允，才能改变她最后的一生。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陆小姐也就且当故事听一听，”江枕月开口，“曾经我和陆小姐一样，也有一个青梅竹马，我那时候也以为我非他不嫁，他也心悦于我。但这世间，心动很容易，但相爱却要走很长很长的路。”

　　“那个沈轻侯？”陆秋绾知道这个故事，府中的下人说过许多的版本，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真的和他私奔了？”

　　“私奔不私奔，还重要吗？要紧的是，你要看清楚与你相守一生的人，是不是值得。”

　　“值不值得的，那是以后的事情，我只知道若是我来日嫁人，嫁给他也是不错的。”

　　不出意外的，江枕月知道陆秋绾没听进去，她也就不继续说下去了。正巧这时候，吵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江枕月一回头，看到的是周知念那一张巧笑倩兮的脸。

　　“我娘回来了。”陆秋绾上前去，扶着周知念来到了庭院中，对着周知念耳语了什么，周知念就看了过来。

　　“江姑娘啊，快进屋来坐呀。”

　　江枕月微微欠身，拿着食盒出了亭子。芳菲很快过来，江枕月对周知念道：“给二夫人送了些点心来，没想到二夫人不在，便和陆小姐聊了聊天。等下让人把点心拿出来，二夫人尝一尝。”

　　“多谢江姑娘了，只是我在外头吃得很好，点心也吃不下多少，不如让人等下端上来，江姑娘也一起吃一些。”

　　江枕月没推辞，跟着周知念进了屋子。

　　她刚坐定，周知念便扭着身子进了屋。陆秋绾不在，想来是周知念让她回屋子里去了，不要往这里来。

　　“说吧，江姑娘来，定然是有话要问我的，”周知念也不绕圈子，看着江枕月，“江姑娘今日也是很忙碌吧。”

　　“嗯，出了一趟门，也尝了尝外头的好酒好菜，看到了许多美景。”江枕月也没有隐瞒，她看着周知念，等她的反应。

　　“哦，江姑娘出门，真是稀奇啊，哪里有美景说出来，等下次我也去瞧瞧。”

　　“看到了一艘油船，看到了男女同游。”

　　说到这里，谁都明白了。江枕月看到周知念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她继续说道：“只是我在楼上坐着，并未看真切那男女长得是什么样子。”

　　没看清长相，别担心，江枕月看到周知念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姑娘既然都看到了，那我就不瞒着江姑娘了，”周知念贴近了江枕月，那半块点心被丢下来，周知念和江枕月对视着，眼神中并不恐惧，“今日你看到的人是我，那男子，也是我最近聊得来的人。”

　　“陆守仁老了，我还不能找些新欢？”周知念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委屈。

　　“那你可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了，你会怎么样？”江枕月收扣住桌案边缘，“陆大人不会允许有人背着他偷人的，你的下场会很惨。”

　　“是吗，会很惨吗？”周知念坐了回去，她并不像大夫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端着，她甚至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总不能比我此刻的日子还要惨了吧。”

　　“夫君并无真心，日日不来，来了也是老了的人。江枕月，你都不懂，陆守仁他的下头，就要坏掉了，你要对着这样的人度日，你愿意吗？”

　　坏掉了？江枕月眼神震颤：“二夫人怎么这样说，陆大人不是......”

　　“不是还去烟花柳巷是吗，不是还色胆包天是吗？”周知念捂着嘴笑了，她勾了勾手，让江枕月过来，她压低了声音，挡住了自己的脸贴着江枕月的耳朵说话，“他啊，就是做得太多，硬不起来了。”

　　江枕月还未经历那些情事，听了自然也就耳红，她连忙皱眉，也不要听了。

　　“这话让夫人不用说给我听，我不想要听。”

　　“江姑娘还不懂吗，那日在你屋子里的人不是将你推到了梳妆台上亲吻吗，难道你们还只是亲吻？”周知念坦荡开口，“我以为，江姑娘懂得了这些情爱之事呢。”

　　“但没关系，日后江姑娘会懂的，也能理解我的。就算我被抓到了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

　　江枕月那晚从周知念的屋中回去后，再也没有踏足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