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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到底去不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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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禹喘着粗气打开宿舍的门的时候,舍友们在各忙各的。
开学两周了,舍友们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但讲话还是客客气气的,稍微碰了碰都会说几百句“对不起”,接着是几百句的“对不起”。
她们各忙各的,翻箱倒柜,来来往往,让这本来就小的十二人间显得格外的拥挤。
挤得连氧气都是稀缺的,要不然陆禹干嘛天天要在宿舍深呼吸。
陆禹睡在朝门口的上铺。
她的下铺是她同桌,那个告诉她汇才大老板的背景的莲城本地妹子,叫陈历历,不高,小脸白白净净的,可惜顶着狗啃似的短头发,参差不齐的像被帕金森的tony老师剪的,再配一副镜片厚厚的黑框眼镜,厚的好像能防子弹。总之,看的十分的没精神。
好像这里是一个吸血的魔窟一样。
复读之前,她已经在汇才读了十二年了,从小学到高中。
陆禹想不明白,在这种全封闭式学校被压了十二年了,是尸体都能城成骷髅的程度,怎么还会选择在这里再来一年?是觉得自己高考失手不甘心?但陆禹平时看她被提问的窘迫,也不像是基础扎实的样子。是觉得自己还有无限的可能?但是长达十二年的“挖掘”,有潜能不应该在这漫长的十二年就被开发了吗?难道汇才的高补部有什么不一样的更先进的“ 武器”,能让她在短短一年里突飞猛进?
这个需要对方解答的问题,陆禹却将其憋在了心里。
她虽无恶意,但这些问题从比陈历历成绩好得多得多的自己的嘴里出来的时候,对于陈历历来说可能就是一把把开了刃的刀。
何必为了满足自己的疑惑而剖开别人的心呢?
“你回来啦!快熄灯啦,赶紧去刷牙,要不待会生活老师来抓人了。”陈历历为什么来复读陆禹不知道,但陆禹知道她是个好心眼的人。她口中的生活老师,其实就是检查宿舍纪律和卫生的中年大妈。
“电话太难等啦,我前面那个妹子好像报复性讲话,我等了好久。”陆禹笑着回她,言语尽是轻松,心乱如麻的情绪此刻被塞进了心里某个角落里的房间,说话的同时,手扶着爬上上铺的梯子,双脚互助地把没解鞋带的鞋子活生生的“剥”了下来,再穿上拖鞋,双脚还没完全“镶”进拖鞋陆禹就往厕所跑。
厕所还有不少的人在那洗衣服,洗完衣服的水满是泡沫,就往地上一倒,完完全全的没过了陆禹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女生惊慌失措,铜铃般的震惊的双眼甚至有一丝后悔,后悔死那水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陆禹怕以为自己生气,露了一个大大的且十分真诚的笑容,告诉她,你看,我真的没有生气。
那女生看着陆禹一脸笑容,松了一口气,再次说一句:“不好意思!”继续抓紧时间晾她的衣服。
陆禹在一排一模一样的口盅里边艰难地找到她的,口盅本来是五颜六色,但在生活老师“美观建议”下,她们去学校超市买了一模一样的白色口盅。当她站直了腰刷牙时,一滴又一滴水珠砸在她的后背,水滴好像将深黄色的校服染的更深了。
她抬头,厕所上方的两根晾衣杆挂满了湿答答的衣服,一件贴着一件,快要干的衣服被湿答答的衣服粘住,变成了半干半湿——挂上去的衣服似乎没有一件是晾的干的。
像什么呢?
就像一群饥肠辘辘的人吃火锅。
汤底一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把自己喜欢的食材丢下去。
汤面的气泡像泄了气一样一个个消失。
小小的锅因为一下子装了太多未熟的东西,像超载的车一样,东西熟得特别慢。
每个人继续饿着。
这时候,一颗硕大的水珠准确无误的坠入她的眼眶。“嘶—-”陆禹迅速地低下头揉了一下眼睛,另外一只手继续刷牙。
在陆禹口中最后一口水吐干净的下一秒,头顶的灯利落的灭掉。
像唱戏一样,这灯前脚熄掉,来自生活老师的大手电的灯后脚就从敞开的门射了进来,打在每个人的身上。而她们像被人发现的老鼠——四处逃窜地回到自己的床位。陆禹也不例外,混着洗衣服的脏水的脚来不及擦干,三步并作一步地上床,干净的床褥也湿了,当然,也脏了。
有着大手电的生活老师走后,这屋子也没暗下来,因为敞开的门和没有窗帘的窗户,让对面楼的照明灯直晃晃地打了进来。而陆禹的床刚好对着门,她感觉自己每天在太阳底下睡觉。
刚住进来的时候,陆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直接去向生活老师表示强烈不满,坚决反对,并提出严正交涉——“老师,能不能把门关了呀,窗帘能不能装上?”
“关门拉窗帘,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干嘛!万一有人在里面寻短见怎么办!我怎么负责!”生活老师没好气地说,似乎门和窗帘是掩盖血迹的布。
真好笑,掀开布就血就不流了吗?
陆禹觉得十分的不可理喻——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我就是想睡个好觉,谁要死在你这里啊!
“但这样我没法睡觉啊!”
“其他人都睡的着,就你睡不着!”
“不是,”陆禹莫名其妙,想发火又忍住了,“别人睡得着睡不着,怎么睡着的我不知道也学不来,我就只是想拉一下窗帘而已。”
“你要是实在睡不着,赶紧打电话给家里人,叫他们把你接回你的公主房好好睡!”生活老师俨然一副老娘不伺候的模样。
“家里人”让陆禹瞬间想到郑虹和陆定远。
送陆禹来莲城实验之前,郑虹就跟她说:“你也肯定听到你的一些哥哥姐姐跟你说的里面有多艰苦,你可得想好了。你到时候受不了可别哭着打电话求我和你爸接你回来,我和你爸可不管这茬事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道理听那么多年了,能记住吧。”
陆禹的性子也是刚,听到郑虹这一番话,也马上冷冷地说:“你放心,我就算死里边我也在死之前托别人帮我找块地悄悄埋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鬼话!呸呸呸,大吉大利!”陆定远是最怕身边人讲这种话,马上出言打断。
陆定远心想,这两母女真的是,放的话一个比一个狠。
冲自己对郑虹的这句话,陆禹怎么可能打电话叫他两接自己回去。
真打了这通电话,郑虹可以拿这件事说一辈子。
这不是让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吗!
不能够。
“睡得着睡得着,我晚上困得一碰枕头就像死了一样。”
两周过去了,陆禹已经成功睡着了,睡的还挺香——太累了——早上五点四十五得起床,全天正课,有六科的作业,还有文科额外的背诵。
真就像碰了枕头就跟死了一样。
今天也是五点四十五起的床,还是那么多的课和作业。
还是那么的疲惫。
但今天所有人的话像是高浓度的吗啡一样,逗留在脑子里,刺激着脑子。
她床下的陈历历几乎每天都要很晚才能睡得着,因为平时陆禹睡着前她就开始翻身了,陆禹起夜的时候她还在翻。
今天也不例外。
陆禹感觉下边有一只在土壤里边翻土的蚯蚓。
到底去不去啊。
哎呀烦他妈死了。
陆禹暴躁狂怒。
这下一来好了,肾上腺素分泌增多,更不用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