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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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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外侍卫林立,大雨滂沱。
帐内,萧楚神情漠然地坐在塌上,看向临安侯道:“如果天下的皇子,不止我这一位呢?”
临安侯视线微顿,沉默着等待他的解释。
萧楚道:“我早便怀疑父亲心中另有人选,这些年一直在派人调查,虽然没查出什么结果,但可以确认的是,父皇一直在等一个人。”
他微叹一声:“若不是这个人,太子的位子自然迟早都是我的,可这个人若是已经被父皇找到了呢?临安侯觉得,我还有没有机会?”
临安侯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十分震惊。
宫中多年未立太子,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对太子之位空悬都多有非议,然皇上一意孤行,临安侯为人精明,他隐隐揣摩到皇帝的心思,在此事上从未上折劝谏过。
他知道皇帝心中有自己的考量,也猜测到这太子之位可能会另有人选,却从未想过这人选可能来自于民间。
大皇子既然说出这话,那便说明他是有几分根据的,可若是龙种,又怎么会流落在外?这又是何时发生的事?
“罢了,如今该说的话我也说了,今日特意来这一趟,也是想让侯爷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冒险行此事。”
临安侯哀叹一声,他知大势已成,他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
萧楚今日放过他,已然是有了拉拢的心思,他没想到自己躲避大皇子这么长时间,最终竟还是要在他手下做事。
临安侯从不是为了气节不要命的人,更何况他身上背负的不光是自己的命,还有侯府一族的性命,眼下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萧楚看到临安侯一声不吭的样子,便知他的态度,遂起身放心地离开了,只留下几名侍卫守着。
雨声不止,帐内却异常宁静。
临安侯一人坐着沉思,回顾这几十年来每一步的谨言慎、每一日的殚精竭虑,如今看来却成了笑话。
这天下终究握在皇室手中而已!
而他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保命而已。
这样想着,他面色灰败下来,整个人都好似没了力气。
此刻,屋外守着的侍卫被人悄声抹了脖子,一道黑影悄悄进入到帐内。
等临安侯看到来人时,那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你......”临安侯哑然失声,颤颤巍巍伸出手指了过去。
让他震惊的并非是沈青彦,而是沈青彦身边站着的,正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叶鸿青。
叶指挥这会儿应当在皇城守宫门,怎么会跑到京郊来?
更荒谬的是,皇上手下的亲卫锦衣卫指挥,怎么会站在沈青彦身旁?看上去似乎还唯沈青彦马首是瞻?
沈青彦淡淡掠过他眼底的震惊,道:“侯爷,我给你条生路——”
“在这里等萧楚回来,或是同我们一起回京捉拿萧楚。”
“你自己选。”
沈青彦神色冷淡,临安侯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可能属于他的气势。
此等气势连他一个多年征战沙场的人都忍不住发怵,看上去竟有几分帝王之相。
这怎么可能?
但叶鸿青的出现显然已经将答案摆在眼前。
临安侯口中干涩:“皇上他......”
“陛下已经提前转移了。”叶鸿青道。
临安侯一惊:“所以你们早便知道!”
沈青彦微敛双眸,并不回答这话,只道:“如今萧楚的兵马已经集结在城外,你我即刻赶去通州调兵,便可将其一网打尽......侯爷,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临安侯看到他极具威慑力的目光,同以往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他早该察觉到的,沈青彦......并不仅仅是侯府流落在外的表公子。
沈青彦瞥他一眼,状似无意般提到:“对了,世子爷昨夜便赶去京城了,算算时间,约莫天亮就要到了。”
“什么?!”此话一出,对临安侯无异于晴天霹雳。
大皇子心机深沉,却不知自己如同螳螂捕蝉,早有人在他身后布好棋局。
如今形势,大皇子必败!
这样一来,顾玉祯谋反的罪名岂不是坐实了!
临安侯后背霎时一层冷汗,双腿一屈跪了下来:“臣,愿听殿下调遣!”
沈青彦愿给他机会,他自然要识时务。现在赶去京城,还能在顾玉祯行动之前拦下他!
大雨如注,京城如同一头沉睡的雄狮,尚不知转瞬间风云变幻、雨覆云翻。
江照枝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沈青彦回来。
她原想出去找人问问,但碍于身份,想想还是作罢。没有沈青彦在身边,她一个人也不敢在外面独自行动。
然而翌日一大早,她却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出去一瞧,众人竟纷纷开始收拾行囊,似是准备要回京了。
到了这个时候,江照枝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忙上前朝一个正在收拾的小厮问:“怎么好好地要回去了?不是还有一日吗?”
那小厮行色匆匆,极不耐烦地回了句:“京城出大事了,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江照枝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再问他却扭头走了,正当她迷茫无措时,却看到自己帐中闪进一道身影。
她忙跟了过去,来人却是沈青彦派来的。
“主子让您先回京。”
“他人呢?”江照枝打量着眼前的小厮,他衣着简朴,但手臂粗壮,脚步轻盈,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主子还有些事没做完,吩咐我带您先回去。”
江照枝思索片刻,接受了小厮的说法,碍于她一个人不太方便,她找到了李宜筠,跟着李府的马车一起回了京城。
马车上,李宜筠见到江照枝惊讶极了,尤其在看到她的装扮后,不由得睁大了眼:“你这是......”
虽然二人已解开误会,但江照枝待她仍无法像从前那般,只低着头道:“形势所迫,今日谢谢你了。”
她在车队中也找不到旁人帮忙了,李宜筠能接受她,她心里自是感激的。
李宜筠看到江照枝这么客气,要扶她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缩了缩手又收了回去,讪讪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挂心。”
她也就不再追问,二人一时没了话。
快到京城的时候,李宜筠忽然想起什么,侧身从身边的妆奁中寻出一件物什,递到江照枝眼前。
江照枝看到熟悉的缠枝木盒,疑惑地抬起双眸问:“......这首饰盒怎么在你手上?”
李宜筠清冷的脸上竟浮出一丝难为情,她道:“前几日我府上的丫鬟出去采买,刚巧瞧到墨梅去当这首饰,我听了便去赎回来了。”
她将首饰盒放在江照枝掌心,郑重道:“不管怎么说,还没有到要当东西的那一步,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跟我说,我能帮的绝对不会推辞。”
李宜筠言辞恳切,江照枝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刚入京城时,第一次见到李宜筠的光景。
她是真心的吗?
江照枝第一反应觉得李宜筠在逗弄她,李宜筠背叛她之后,这种怀疑似乎在两人的相处中生了根,曾经破裂过的感情,即便有心想要复原,每一步的迟疑都在提醒她,她已经没办法再完全相信李宜筠了。
李宜筠没察觉到她的犹豫,接着道:“说起来,也是我管教不力,这首饰盒昨晚被身边的一个丫鬟偷走了,还好遇见了世子爷,将东西给我带了回来......你这会儿瞧瞧,里面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顾玉祯?
顾玉祯认出这是她的首饰了吗?所以昨晚来找她也是为了这事?
江照枝皱了皱眉,随后接过首饰盒,打开略略看了一眼:“东西都在,多谢李二小姐了。”
李宜筠听到这称呼显然一愣,垂着眸子低声说了句:“都在就好......”
一路上再没了话。
等到了京城,看到城门戒严,江照枝才觉得不妙。
城门的防守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里三层外三层将城门包围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经过层层检查后,江照枝平安抵达了府上,一回到府里,她就忙往父亲的院子去了。
然她到达时,却见父亲神色不安,刚穿上官服,听到她的疑问,父亲停下脚步道:“大皇子反了!虽说他已经被抓捕归案,但如今城中戒严,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跑,听姨娘的话好好待在家中,等我回来!”
江照枝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厮口中的大事竟是谋反!
她当下便想到表兄,表兄昨天一整天都不在,会不会也和这事有关?
江照枝不由慌张,等父亲走后,想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但被林姨娘劝住了。
“京中出了如此大事,谁人敢去外头?你只静等着便是了......”
江照枝不得不打消了念头,心里却牵挂着表兄,只后悔方才没有再多问问那小厮。
昨日的雨下了一夜,今日京城内一片温暖和煦,然京卫林立,诡异地祥和宁静。
一直到夜幕降临时,江敏修才下朝回来。
林姨娘一边伺候其换衣,一边将茶水递给他,问:“今日朝上如何了?”
江照枝同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
江敏修喝下一盏茶,道:“大皇子被发配到青州,日后再也不是皇室中人了。”
林姨娘收起衣裳,哀叹一声:“陛下也算宽仁了。”
江敏修冷哼一声:“那你真是小瞧我们上面这位了,今日陛下在朝上大发雷霆,趁此机会将大皇子一党全都揪了出来,当场便下令将人拖去了诏狱!”
“那也是罪有应得!”林姨娘性子温软,说这句话时神色愤愤,“谁让他们干的是掉脑袋的勾当?”
江照枝心中却猛地一颤,忙问:“那临安侯府呢?陛下可有降罪?”
江敏修古怪地看她一眼:“临安侯府并未参与谋反,陛下为何要降罪?”
江照枝又问:“那侯府中无人出事?”
江敏修只当她是担心顾玉祯,也没再多想便道:“自是没有。”
江照枝终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沈青彦和这事有关,眼下得知他平安的消息,悬了许久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江敏修理了理衣衫,低声道:“今日朝上还有一件大事,陛下新立了一位太子,过几日便要举办册封仪式,这段时间我恐怕会很忙。”说着看向林姨娘,“府上的事要你多操心了。”
林姨娘又斟上一盏茶:“爷放心。但妾没记错的话,宫中不是只有一位皇子吗?如今也已......”
江敏修摇摇头:“这位太子是从民间来的,听皇上说,早便接回宫中了,只不过一直没露面罢了。”
“还有这样的事?”林姨娘有些惊讶,江照枝没再听父亲说话,得知沈青彦平安后便离开书房了。
林姨娘又问:“那你可知是哪位妃子生下的?”
江敏修又摇摇头:“出了这样的事,朝中也无人敢议论......只不过今日那太子出来,我远远地也瞧不见真容,罢了,不说这些了......”
烛火轻摇,二人又说了些小话才睡下。
江照枝心中安定,当晚也睡得安稳了些,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不敢耽搁,梳洗一番便打算出门往临安侯府去。
然而刚一出院子,却迎面撞上来寻她的祖母,祖母由人搀扶着,不知发生了什么赫然大怒,抬起手便给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