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拾秋晚落

4、绿豆沙

　　办公室内或许也可以用静谧来形容，夏风悄然吹开半掩的窗户，窗台上的绿植藏匿秋的气息，矮小的盆栽仍随风轻动，办公桌上摆着张全家福墙上挂着两幅锦旗，一幅落了灰，一幅仍崭新。
　　妙手回春。
　　医者仁心。
　　妙手回春，其实也不至于这样来讲唐惟欲与常人无异并不会什么回春之术，他也就凭着对生命的敬重以及一股救人的犟劲，还有那身专业，精湛的技术才把那些生命垂危游走在濒死边缘的人从死线处抢回来。
　　又说医者仁心他又不是庸医，更不想砸了自己的饭碗不仅说出去难听他父母脸上也挂不住彩，哪怕不为自己为他人为这身白大褂他也得好好的当，但其实就是医德刻进了骨子里擦不掉了。
　　有些东西与德无关，人要是好，从着内心自然就好，要是反着来那么一切自然也都是反着的。
　　有些事总是相通，这毋庸置疑。
　　“唐主任啊，上次属实抱歉我给你重新道个歉”沈常记唇角自然勾起，态度严肃间还夹杂着斯轻松的语气，让人倍感舒适幽默自然。
　　“不碍事，不碍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唐惟欲笑着看他语气平和，眉眼柔和似月。
　　正常归正常，精神科的病人不好控制会乱窜早已是常态，但窜到心外倒也是第一次有史以来第一回，唐惟欲至今都记得那天是自己手术做的最多的一次没有之一，有的病人怎么讲倒也算得上格愣子，一开始什么事都没有就是那个后反劲是真要人命，难搞啊。
　　两人的谈笑声爽朗，穿到门外江岘恰好走到门口他手里拎着东西，脚步一顿手搭在把手上耳朵微微贴在门上，眼神轻佻眉眼微垂他刚这样敷上去，一道光搭在脸上一个酿跄险些摔倒他微直起身，中午阳光温热打在人身上逐渐产生一丝热意。
　　江岘与沈常记依然对视，他扫了一眼沈常记的牌子直起腰扯出一丝笑“沈医生”随即便抬脚踏进屋。
　　沈常记打趣一笑转过身眉眼弯着看着唐惟欲道“你这病人不行啊
　　听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随后对着江岘挑了挑眉。
　　“确实，得改”唐惟欲弯的自然面色柔和如常。
　　人走后江岘微微低头碎发盖住眼他声音有些闷道“我没听墙角，我只是”
　　“你弟很快就能出院了”唐惟欲语速干脆利索，眼神清冷但面色及语气却未改变，他的打断好似是不愿与人有任何纠缠无论病人还是家属他只想扮演好医生这个角色，其他的在其他时候再讲。
　　“我没”
　　“还有什么事吗”唐惟欲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抬头看着他，眼眸明亮清明，是干净美好的完美写实，他的又一次打断令江岘有些无措但更多的应当是慌乱。
　　“有啊，唐叔叔不要总是拒绝我” 他看着唐惟欲语气间尽写萧瑟自然及祈求。
　　他将袋子放到桌上，看着他偏过头手边小动作不断“给你的”
　　唐惟欲看着他睫毛轻佻伴随着的还有如春日般和煦春风的笑容，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应该是个一颦一笑都撩人心魄，公平公正不把私事与工作想交杂并论，专业素养学历应该都是最出色最好的一个要强的存在。
　　在GAY圈也是高质量的存在，他很完美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什么啊，我不收礼”
　　“怎么会是礼”江岘有些着急，他属实害怕唐惟欲会误会然后不理他这可比噩梦吓人。
　　唐惟欲摘下眼镜不由笑了笑，他看着这个人越发感觉有趣，他对江岘的初印象是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学霸，但他好似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人明显与之前所认识的有所不同，明显要更加的吸引人要更加的引人注目。
　　他打开袋子里头的那碗绿豆沙还是冰的没变常温，使用冰袋护着的那绿豆沙的颜色没变依旧新鲜，他拿出来重新抬起头问道“你做的？”
　　“对，给你做的”他的声音如夏夜细雨，温温柔柔落下缓缓随风低落，扯去那片遮住月，海的云还给微风一片夏夜静美。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绵密细腻入口即化的口感还伴随着冰凉适口感极佳，夏日一切的酷暑瞬间消散只徒留那篇凉风吹漾。
　　唐惟欲上次吃到还是在初中母亲做给他的，绿豆是被洗好提前一夜冻上的然后翌日再拿出放入锅中加水煮熟，渐渐煮到一定时候就要加冰糖用来增加甜度，煮熟后就拿出冰块一并放进破壁机打碎然后再冻回冰箱，那种不稠不稀，不甜不腻，冰凉凉的口感他至今都记着但他也就吃过那么一次，父母工作都忙平时都是他一人在家饭什么的也都是自己解决，所以很小基本就能独立也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些甚至要更早明确自己的性取向。
　　目光交织，柔光洒落。
　　仔细想想自上次酒吧那件事也已过了一周，秦溱也已经许久未都未再联系过他但工作的忙碌使他的确差点将这些事情遗忘。
　　“惟欲啊，你在家吗”秦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进来，听起来有些憔悴疲惫烦躁甚至不安。
　　“你出什么事了？”他的疑问一针见血扎的准且疼让人心上一紧。
　　秦溱深叹口气眼上无光的看向单元门口，颜落晖正靠在门上偏低着头抽着烟等着谁除了秦溱也没别人，秦溱满脸愁容他眼眸微垂“嗯，他在我家楼下”秦溱的语气意外平缓尝不出咸淡，但眼底间的惆怅甚至更为复杂的情绪都正交织在其中盖不去挥不去。
　　他不想再与颜落晖有任何的感情纠缠，他甚至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不沾一摊泥泞，不留一丝回念的从颜落晖的世界抽离出来，删掉有关与他的任何记忆但颜落晖太过耀眼他忘不掉，删不掉可但恋早已结束心脏也不用再痛，他得到了颜落晖的微笑甚至时而关怀宠溺，他们在双方最为难耐，饥渴的时候抵死缠绵可分开后却又再也忘不掉，本该在一拍两散之后让结局走向好的一头，可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命运弄人吧。
　　唐惟欲递去一杯水坐在他身侧，看着秦溱满脸的魂不守舍他不敢去想颜落晖究竟把他伤成了什么样，才会让一个阳光开朗滴酒不沾烟也不抽的秦溱变成如今的这般样子。
　　“我这人是贱，分了这么久都还没走出来”秦溱嘲弄一笑未走出来的从不只他一人，他有时觉得自己还不如小丑，小丑至少还能逗人笑还能有人明白理解，但他呢？在这段感情里什么都算不上还不如一个垃圾，简直是最失败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他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秦溱抿着唇，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那时当真爱惨了颜落晖，甚至可以做到把时间最好都给他，纵容他无论做错什么都会原谅他。
　　唐惟欲嘴唇微张房门恰巧被敲响，他走去打开门江岘一身休闲装身子站的笔直面色如常看着唐惟欲，缓缓开口“唐叔叔”江岘的眼睛不经意的扫向屋内恰好看到一脸悲色的秦溱，又将视线重新落灰唐惟欲身上。
　　“怎么了”
　　“那是，叔叔朋友？”江岘未理他而是转而闻道
　　唐惟欲看了眼秦溱神色略带烦躁疲惫他语速加快忙忙道“没事就先别来烦我”
　　“唐叔叔朋友遇见事了吧，或许我可以帮帮忙忙“江岘扬着嘴角目光坚定。
　　唐惟欲看着摆了摆手摆出一副轻松模样，偏头眉眼睫毛恰好覆盖“不算事，再讲家事你也不好插手”
　　“惟欲谁啊“秦溱起身走到门口眼神无色的看着门口的人强挤出一个笑容，摆着一脸放松潇洒“咋不让人进来啊”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得出来，秦溱的语气及状态都是明显不对，一切都只是强撑。
　　屋内静的出奇，时钟嘀嗒走安静的滋生出一丝怪异气氛。
　　“所以，秦溱哥你是怎么想的”唐惟欲看向他那眼睛仿佛是要将人探究彻底才肯罢休。
　　秦溱睫毛微颤呼吸轻颤呼一滞，眼前的红晕好似发沉摇摇欲坠，他看向江岘语气满是希望祈求“我不想再见到他了，也不想在被他缠着我的人生中不可以再有他”他嘴唇轻颤，他后悔这样讲吗？应该不后悔或许也有但他不可以有这样的念想，这种念想需要被扼杀在摇篮里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重新爱上伤害过自己的人甚至还对他留有一丝温存究竟是放不下还是糊涂，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别他妈再去想那犊子，他把你的人生搅乱了。
　　“秦溱哥，那你就只能走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甚至还要跟他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不能有一根丝连在一起”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他抬起头脑子一热看着他不知在故作什么深情回忆“你知道吗，只要他一服软我好像就什么也说不出口，我也知道该这样做但我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大抵是恋爱脑上头。
　　可看回来几年的感情又不是说断就断，说抹干净就抹干净简直不现实他秦溱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感情缠住的人，但颜落晖好歹也是他暗恋过好几年的人自然也就放下标准固然也就难断开。
　　“秦溱哥“江岘正欲再劝秦溱便已缓身站起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小岘我有自己的定夺，不用操心的”
　　他走后屋内剩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