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拾秋晚落

2、江叔叔，唐叔叔

　　“行了不跟你贫了，你就一句话来不来”
　　“我想想的”
　　“你别想啊，现在就给我答复”
　　“我一医生没准”
　　秦溱一拍脑门才想起他是医生那肯定得随时待命，因此倒也不再逼下去只落下一句“得，那你有空来找我哈”
　　电话挂断唐惟欲刚重新躺回床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给人叫回了医院，一台手术昨晚他本想着能歇会可刚坐下又推进来一个人然后又被叫进去，前脚刚坐下后脚就被叫走如此反复好几趟到做了几台自己也没数，就知道自己个手术台上总共待了十几个小时，有了休息时间已经是深夜居民楼的灯早已熄灭只剩下零星几个办公楼的灯亮以及医院对面的二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唐惟欲近乎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他摘下眼镜刚闭上眼便又被人叫起“唐主任，又来一个”
　　唐惟欲沉着脑袋应了一声，喝了口水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又去上了手术再次下来依然是凌晨三点来钟，一台手术做个三个小时左右或许还不算什么但一天可不止做一台，唐惟欲重新办公室他这下算是睡不着了便看着病历有时他也想不明白医院那么多人就一定要得着自己薅吗，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黑眼圈比熊猫都重渐渐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睡到在了桌子上。
　　再醒来已经是七点多钟他拿起桌面文件走去查房，他一转身病房内乌泱泱一堆人他皱了皱眉开始询问情况刚出去一个疯癫癫的人拿着刀在走廊里挥来挥去嘴中还念叨着什么东西。
　　“你们都快死，十八使者要来了他要来了要来了”他神态疯癫瞳孔凝聚，透露着畏惧与癫狂。
　　他突然站定转身看见站在门口一脸淡漠疲惫的唐惟欲，咧开嘴一个健步冲过去近距离看他的头发当真是凌乱不堪，整个人都灰头土脸他拿着刀抓着他的两个肩膀疯癫讲“来了，来了”
　　唐惟欲略微皱眉看着他手上的刀正欲落下拼命的想甩开，就在要彻底落下的前一秒人被保安摁在地上一阵镇定剂下去那人逐渐安静下来。
　　“没事吧”
　　唐惟欲摇了摇头，转而问道“精神科怎么跑这了”
　　“犯病呗，真不是我说他们精神科管病人是真管不好”
　　他拿着文件轻轻拍了下旁边人的脑袋“都是同事不要乱讲”
　　三个精神科的医生走了过来两个人将他架走剩下的一个走到唐惟欲面前，款款挤出一个含着歉意的笑 “真是抱歉，我们科那患者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两个护士都没管住，还把其中一个给划上了”他双手合十态度诚恳“抱歉，抱歉”随后便带着股风走了。
　　说唐惟欲没有后怕那都是假的，一把带着血的刀精神不正常癫狂至极的精神病患者突然跑出来还在你面前大喊大叫肆意大笑，最后还跟你讲一些没头没脑的话甚至还要把你捅死就算你再不惜命或多或少都会害怕，再仔细一想多少有点细思极恐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家长应该知道吧”唐惟看着片子以及检查结果眉头皱在一起。
　　女人慌张道“知道，医生啊这严重吗？”
　　他看了眼家属又看了一眼小孩淡淡道“得尽早手术，孩子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他转了转电脑拿着笔画着“你看孩子心脏明显扩大而且这已经属于中型房缺了，如果他后期还在扩大那可就是大型房缺”
　　女人点了点头面露焦急之色。
　　“你们家长仔细观察的话应该可以发现，孩子活动是受到限制的因为过多或者剧烈都会使他出现心悸气短，并且他发育的话都是要比寻常孩子慢的所以早手术早治疗早好”
　　女人点了点头“那我去办住院”
　　她走到门口门却被从外打开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那不由一阵压迫，女人抬起头满眼泪花她现在不想吵架绕开人就连忙去办了住院，江岘走过去声音轻柔“来，哥哥抱抱”
　　唐惟欲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笑“你弟啊”
　　“是的叔叔”
　　唐惟欲抽了抽嘴角清了清嗓“你弟的情况你在外面应该也听见了，得住院然后安排手术”他仰头看着江岘这个角度看确实阳光干净耐看真就无可挑剔。
　　“是啊，这孩小时候可没少遭罪”
　　过了一会女人走进来将孩子带走江岘眉眼冷了一瞬笑容凝固，随即又变回原本的和蔼他跟着那人一起走到住院部。
　　下午唐惟欲去查房，查到江岘那家时屋内传来一阵争吵以及玻璃破碎。
　　“要不是你江影也不会这样！”
　　“你什么意思”女人扯着嗓子喊，头发微微凌乱丝毫不顾及形象。
　　“吵什么呢，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该影响到病人了，心脏病要是发作会怎样你们想过吗”
　　唐惟欲淡淡看了一眼床上面色毫无波澜的江影，他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仿佛刚才的一切争吵都不存在他就在那静静看着书，清冷安静的气质间好似多出一份早熟但丢掉一份纯真，他不敢猜测这孩子的童年是怎样的或许并不好。
　　“感觉怎么样”
　　“很好”
　　“有没有出现心悸，气短等不适”
　　“没有”
　　“很好，如果不发生其他意外我们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
　　江影合上书看向他笑了笑轻声道“谢谢唐医生”
　　“好好休息”
　　唐惟坦然换上一副严肃语气冷淡面无表情“家属出来一下”
　　女人正欲出去便被江岘抢先，她不敢再喊只能在原地气的直跳脚，眼神愤恨的盯着江岘的背影将人视为仇敌。
　　“手术的话我会尽快安排让孩子尽快把手术做了，然后家属要保持安静患者不能受刺激哪怕惊吓也不行，心脏病患者最害怕的就是这些哪怕一点刺激都可能让他们命丧黄泉，记住了吗？”
　　“嗯”江岘沉声应道
　　“然后术前的话我们会做一些术前工作，行就先交代这些还有要补充的我会来告诉你”唐惟欲刚转身要走便转过身补充道“家属不要在医院吵架尤其是病房”
　　江岘笑着点了点头，唐惟欲挑眉带着身后那群人走了。
　　江岘脸色瞬间冷下他看了病房内眼神又冷了几分，他讨厌这个后妈也讨厌他爸除了他的弟弟这世界上在他看来该死的人太多，他有时想不明白死了不更好又为什么要活着，这个世界有时的荒芜破败就像堕落的花园撑不起一丝希望全是负面的，荒诞的，不切实际的……
　　天台的风额外凉是不属于夏天，抬头是失望聚集地，低头是重开现场向后看是唐惟欲。
　　等等唐惟欲他来这干嘛，他难道不该去忙手术查房，手术病历手术病历然后又循环回来查房，手术，接诊，看病历，来天台是想不开了。
　　江岘看着紧愣一瞬便缓过神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钥匙，唐惟欲走过来身上的那股消毒酒精味总觉得浓的不行就像在那浸泡了一晚，他褪去白大褂白色卫衣和那没戴眼镜的他看起来是要年轻几分。
　　“还老返童？”江岘轻笑
　　唐惟欲啧了一声略带不满道“二十四老不到哪去”
　　“唐叔叔”
　　唐惟欲淡淡白了他一眼，他虽不愿接受这称呼但倒也没办法他索性直接不再反驳叫就叫了，自己又不会一夜之间老他个十几岁顶多就是称呼上吃吃亏。
　　“你咋个事儿啊，咋还能跟自己妈吵”
　　江岘脸色骤冷那个女人从来都不是自己妈他只是一个心机重的很，背后阴自己妈还得自己妈妈被活活家暴死的恶毒女人自然那个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有外遇了就开始PUA不听不信闹离婚就打妥妥家暴狂不当人，就算被阉割也不怨。
　　“她才不是我妈，她就是个后来者居上不知廉耻的三”江岘语气愤恨心脏拧成一团乱麻，眉头聚在一起烦躁不堪如乌云堆积又被黑色颜料填涂黑压压一片。
　　唐惟欲轻挑眉，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每次来医院看病的总会有那么几个家属间闹矛盾的，什么小妈文学，PO文现场，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纯纯癫公癫婆的发癫现场，还有不听劝的病人孕妇有心脏病怀孕本就危险医生建议打掉偏偏拧着来，最后一尸两命孕妇死手术台上，孩子被婆婆活活掐死只是因为那是个女婴然后嘞，丈夫英年早逝整个家什么都不剩直接给自己整了个绝后，怎么讲这事既奇葩可笑又可怜可气，可能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但那说到底也是你妈，起码的尊重得给到”
　　“叔叔，这是家事”江岘刻意在叔叔两字上咬唇加重
　　“是啊，江叔叔我这个唐叔叔管不到”唐惟欲见他这样做固然不愿，自然也不会谦让干脆互相伤害。
　　就这样两人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总在叔叔二字上刻意加重读音。
　　天台风渐凉，医院喧嚣不止，回荡穿梭在走廊里的消毒水甚至是酒精，气味浓重似是要了人命，抬头望星海月色朦胧隐晦枝叶婆娑，吹尽一摊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