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道坑了以后》北望关山

14、回忆一

　　黑夜中，泛着青蕴的东西，从高空极速下落，‘轰’的一声砸入芦苇草中。

　　戚无涯一阵眩晕，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声，身体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腿脚被地面的水渍濡湿，而后是一种黏腻的感觉，像浆水混合的泥沙，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逐渐褪去，他见黑水不知什么时候从地底渗了出来，但现在他闻不到黑水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轰隆隆——

　　戚无涯的身体狠狠地晃了一下，现在他也分不清是自己还是这个地方在晃动，他用手掌撑地，稳住身形。

　　脑海中温柔的女声，也没了声响，只留那独特的余韵还缭绕在身。

　　原本雾海一般的世界，慢慢变亮。

　　刷——

　　一道长虹冲破重重雾霭，破开黏腻的黑水，又猝然消失，戚无涯只听‘咔咔’一声，就陷入了黑暗中，他好像被吸进了漩涡中，包裹身体的水，很温暖，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他眷恋这种感觉，让他沉沦也心甘情愿。

　　外界，

　　皎皎玉轮之下，小山村不复之前幽寂，令人避之不及的模样，而是带着点点的祥和静谧。

　　一只体态轻盈的三花猫，在墙边的两个坑之间，来回蹦哒。

　　三花刚给阿宽喂下玉息丸，吊住他一口气，然后让旁边两个折纸小人刨开覆住阿宽身体的泥土，纸人一号负责上半身，纸人二号吭哧吭哧在挖下半身。

　　正在扒拉阿宽小腿的二号，被另一个伙伴猛地一拍头，打得它一个踉跄，它刚抡起拳头转身，又没防住一个巴掌袭来，令它直接滚到了阿宽的腿上，它摸了摸自己平整的面部，上面的几根线条勾勒的简笔眉眼越发灵动，它眉毛一耷，顿时可怜起来，一号纸人则眉毛上挑，面含怒意，右臂叉着腰，左臂指了指阿宽胸腹的位置，然后又做了一个提气的手势。

　　看它的意思，应当是想叫对方一起，把胸膛部分的泥土给挖开，见二号还呆坐在腿上，没明白什么意思，一号直接上前拖住二号的腿，把它拉到胸膛上就开始干活，有这么个二弟他应该会气活吧。

　　三花来到另一个土堆边，先给戚无涯喂下玉息丸，再用前掌按住戚无涯的眉心，缓缓输送灵力，稳固他摇摇欲坠的神智。

　　这只三花猫正是季岚用有生无生诀中秘诀所化。

　　季岚看了看戚无涯和阿宽泛白的脸，越来越不满，右掌不由得用上了劲儿，钩爪弹了出来，在戚无涯脸上留了个红印。

　　戚无涯的状况很危险，意识混乱，神智不清，如果不尽快稳住，不久就会变成一个间歇性失常的疯子。

　　季岚在想，原来戚无涯的第一关这么难过，他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戚无涯就成了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

　　季岚跳到戚无涯颈边，看了一眼草丛里的白衣人，也不管他，蜷缩着身体维持灵力输出的状态，等着戚无涯苏醒。

　　“春生......”

　　“春生！你在发什么愣，等会儿回去晚了，你可自己去挨板子。”

　　‘春...生？是在说自己吗？’半大少年抬起头，看向刚刚说话的人。

　　身旁的少年小圆脸，五官周正，面色偏黄，有些泥星子沾在了脸侧，上身穿着短打麻布衣衫，下半截裤腿高高挽起，少年身体微倾，脚下的水波也跟着荡漾，刺眼的阳光经水波反射进他的眼里。

　　名叫春生的少年俯下身看着水中的自己，打扮与另一人一样，眉眼也极相似，但脸上多了些小雀斑。

　　他拉拉春生的衣角：“走吧，该回去吃饭了，仙儿该着急了。”

　　‘仙儿......’春生脑海中闪过一个身材高挑，眉眼带笑的姑娘。

　　‘是啊，仙儿姐姐！’春生想到这儿心情也愉悦了三分。

　　盛夏炽热的阳光，把岸边的青石板烤得滚烫，春生毫不怀疑，只要他赤脚踩上石板，他的脚底的皮都能去一层，两个少年慢慢靠近岸边，青石板的上半截没入水中，水的幽冷和石板的炽热正好中和，两脚能踩上，温度也刚好。

　　春生把一只草鞋垫在屁股下，穿另一只鞋，而后再以金鸡独立的站姿穿第二只鞋，他正要抬脚离开，却被笑嘻嘻的少年叫住：“春生，你鱼篓子不要啦，那我可要了~”

　　“刘雨生你可以试试。”

　　“真是小家子气，还有，你要是再对你哥没礼貌，我就把你的鱼都给放了，看你怎么找仙儿邀功！”

　　刘雨生提起篓子在春生面前晃了晃，恶魔一笑。

　　春生听到这，嘴上没反驳他，只走上前抢过鱼篓护在身下，刘雨生见他这摸样，可爱得紧，从他背后期过身去，揉乱春生的头发，然后凭借身高优势搂过肩膀，踏上回家的路。

　　春生他们捉鱼戏虾的池塘，在离村三里地的两座山坳之间，说是以前有个村民，在村子周围连续找了几天，都没找着一处适合蓄水离农田又近的地方做水塘，之后的某天，他在山林里转悠，遇见一只祥鸟——尾翎二尺长，身披白羽，翅尖微红，三根头羽呈群青色，村民原想逮回去当个观赏的玩意儿，哪知一路跟随找到了心心念念的水塘。

　　后来，这只鸟被刘家村的人称为寿谷，寓意‘五谷丰登，福寿绵延’。

　　三朝以前还有陵江灌养旻州的良田，滋养水土，百姓生活得也滋润，自从百年前灾变发生以后，旻州有座城池在一夕之间凭空消失，原地只剩下厚厚一层焦土，这场灾变同时导致陵江改道，直接在那废城外拐了个弯儿，陵江水就再也流不到芜城来，而芜城则每隔几年就要发生小旱。

　　中午的太阳尤为酷烈，光着膀子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身上就要绽水泡，夏蝉也不甘寂寞，为炎夏更添几分燥意，春生和雨生两兄弟，穿过阴凉的山脚，在乡间的田埂上你追我赶，裤脚擦过鬼针草茎叶，惊飞几只留驻的粉蝶。

　　田里的粟米早早的结了壳，叶尖有些泛黄，再过些时日就能收割，填满谷仓，雨生看着自家的粟米田，心中默了一句：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