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岁暮天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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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就此怦然关闭，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光源照射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景凌天他....”沈怆诗指尖弹出阑珊火光，朦胧而柔和的光亮映出面庞。脖颈纹身再未亮起，让她忧心不已。
当务之急是赶紧出去，找到景凌天和顾南焱。
借着夜明珠更加明亮的光，沈怆诗靠近石壁。她头凑的很近，几乎要把眼睛贴在上面，试图寻找到什么哪怕是划痕的东西。然而石壁粗糙而平整，没有花纹，亦没有裂隙。
但似乎....石壁在缓缓向我们靠近？少女有所观察，心下大惊，更加认真地寻找其中线索。
寒冷的感觉再度从四肢末端席卷而来，似乎要将全身血液都凝结成细碎的冰。沐枫垂下眼帘，对抗这股来自体内的可怖感觉，手臂肌肉不自觉地颤抖，又很快被意志力压得平平整整，看不出端倪。
专注于在石壁上寻找出路，感官在黑暗中被放大数倍，沈怆诗立刻察觉到身后夜明珠光芒突然的颤动。联想方才沐枫的异常，少女蹙眉，内心有了猜测。
他绝对在忍耐什么。
心念一动，少女假意要去观察别处，转身时忽然伸手，握住沐枫的右手手腕。
！好凉！
就像是握住冰块一样。
几乎是被冰到打了个寒颤，沈怆诗皱眉，手握的愈发紧，杜绝了对方挣扎摆脱的可能性：“师父，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寒疾而已。”
沐枫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像是在哄孩子的长辈，鼻翼间长长呼出一口气，垂眸用左手掰开少女手指的钳制：“回去会吃药的。”
“我感觉你带了药。”力气修为都比不过对方，沈怆诗只能退而求其次，顺利摸出他腰间的药瓶。
“对，就是这个。”
“这药有些特殊，不能在这里吃。”沐枫只是摇头，看着少女乱挥的手，不知从何下手拿回丹药。
“怎么特殊？”
沐枫轻叹一声，犹豫片刻才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
“会发狂，随后脱力。”
“啊？”沈怆诗突然愣住，不知所措，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有烈性药才能中和这具身体的寒疾。”沐枫语气平淡，神色依旧冷冽，仿佛在讨论其他人的病情。
冰蓝色的眼眸对上少女的瞳，语调因不断加重的刺骨冰寒颤抖了一瞬，字句变成简短的碎片：“在这里吃，对你不利。”
“你就把药吃了吧。”沈怆诗把药递到他手中，“以我的能力，应该能应付。”
你怎么如此没有戒心？
沐枫张了张口，唇角艰难地向上扬起几个像素，将话语咽回肚子里。
那是规则啊。
他因此犹豫，连自己的情感也要封闭，只为了到达命运的终点，迎接末日的审判。
“唉？哪里有一扇门！我先去探探，师父你好好吃药。”背对沐枫沈怆诗看见了前方另一道石门，眼睛一亮，神识粗略探索，确认并无异常后立即钻了进去。
四肢因由内而外的寒冷变得滞涩，关节如结冰般酸涩僵硬，沐枫知道少女已经走远，闭眼叹息一声，不再犹豫，扬起头用最后的力气吞下药丸。
滚烫的热浪一层层覆盖冰寒，使冻僵的关节恢复顺滑，热流流淌过全身血液。
沐枫知道，他的体质因寒毒改变，别人体温升高的状况，在他身上反而会使他的体温相应降低。
密室内空间不断压缩，墙与墙之间的距离缩短至两丈。
光影流转，石门震颤，火焰陷入涟漪渐起的灵力波动，完全浸没沉寂。撕开裂口的空间突兀地将沈怆诗甩出。沐枫侧移半步，手臂揽住少女腰，避免她踉跄倒地。
因惯性重重砸在沐枫坚实的胸口，沈怆诗多少有些懵圈。手指插入长发胡乱揉揉脑袋，拔出时干脆连同碍事的玉簪一同扯下，青丝散落一背。她抬头，只看见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师父，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铃兰浅香涌入鼻腔，沐枫心神一动，立刻松开双臂，扶着沈怆诗的肩膀，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好消息。”
四周石壁收缩暂时停止，只给两人留出约莫六尺见方的空间。沈怆诗挑眉环顾四周，干脆半靠在石壁上：“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坏消息呢？”
“它上面说，得让五境以上修士的眼泪灌满这个瓶子。”沈怆诗说话犹犹豫豫，真诚的与沐枫对视，动作则很诚实，利索地从衣服里摸出约莫两合大小的瓷瓶。
如果再耽误下去，这四周墙壁怕是要将他们完全碾碎。
“师父。”沈怆诗说话小心翼翼，“我比你容易哭一点，要不我链接你的情感帮你哭，最后呈现在你身体上？”
没想到吞噬的能力有一天还能这么用....但对师父来说有些冒犯。
“好。”最后的挣扎被所谓“坏消息”斩断，沐枫心中叹息，一息之间已做出决定。
记忆是台老旧的机器，无论如何也不愿重新运转，原地发出滞涩粗糙的卡壳声。回忆于混沌间穿梭头脑。沈怆诗注入的神识让眼角缓慢渗出泪水。
先前，是怎么度过的呢？
他习惯了隐忍。哪怕是面对生离死别，也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淡漠。
他不该失态。
这是他的规则。
感受到他的情感，少女目光有些黯淡，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嗡鸣充斥沐枫的脑海。
不应该的。
她将代替，成为那个牺牲品。
可现在.....为什么？会不忍心？
“兄长，我不想当神明了。”小小个子的女孩哭丧着脸，两只手才能握住男人的大手，“我明明能帮他们，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这是必要的牺牲。”他语调冰寒，让人如坠冰窖。
神明维持着天道制定的规则，让一切驶向正确的道路，所有牺牲都是天道的决定，是神明恩赐，无法更改。
那是创世神最初的规则。
“我只是想要大家都活着。”
小姑娘总是这么说，然后趁他不注意做出拯救他人的决定，偷笑着跑回来，貌似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两人之间的裂隙演变成无法跨越的鸿沟。
情感的共鸣让沈怆诗突然之间觉醒了一些特殊的回忆。
她是创世神的影。
她需要遵守规则，美其名曰确保上界与下界之间的平衡。可她却亲眼目睹天族借规则之名屠戮平民讨伐异己，魔族借反抗规则之名侵犯土地。
世界总是不可避免地趋于混乱。所以她竭尽全力，将引起混乱的法则封印，试图阻止命定末日的降临。
她觉得是自己取代了创世神。
灵魂碎片隐藏的暴虐被一举释放，正试图与她的理智合二为一。
她的状态不对。
身体几近脱力的沐枫本能察觉不对，手背符文发亮，想借此恢复她的神志。
她吸收的灵魂碎片有问题，那是虚假的记忆，她与创世神分明是同一个人。
痛觉勉强让沐枫保持思考，闭上双眼。最后一点力气与神志完全注入手背上的竖眼符文，连同少女左手掌心的图案一同亮起。
小瓶被顺利灌满，四周石壁悠悠退去。沐枫疲倦地闭上双眼，如释重负。
他嗓音沙哑，喉结滚动，罕见地向她提出要求：
“再陪我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第61章 岁暮天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