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风［刑侦］》慕沉酒

24、青纱帐4

　　岛城的八月，潮湿和炎热不会因为太阳落下而消失。一夜过后，酝酿了一夜的湿气将走出公共厕所的沈梵音扑了个猝不及防，还未扎起的头发湿漉漉黏在脖颈后，令人烦闷。

　　“这什么鬼天气。”她轻声嘟囔，感觉可以看到面前暑气正在蒸腾。

　　颜槿倒是依旧清爽：“这个天气，我建议你换一个传送基地，这地方夏季确实不太好闻。”

　　沈梵音叹了口气：“是，今天离开的时候找找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实在不行，明天还是开车吧。”

　　公共厕所距离警局只需要过两条马路，但走进警局大楼时，沈梵音依旧感觉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到达会议室时，参与会议的众人均已到齐。

　　角落的立式空调呼呼地向外输送冷气，伴随着细细碎碎的杂音，多少驱散了些众人的暑意。沈梵音寻了个离空调最近的位置坐下，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长桌另一端的宴赤。

　　宴赤右手边空着两个座位，不用多说也知道是给谁留的。会议室众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颜槿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择坐在了沈梵音身旁。

　　这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宴赤清了清嗓子，不再看沈梵音：“开始吧。”

　　依旧是案件基本信息的分享。

　　“八月八日中午十二点，岛城大学一栋废弃多年的烂尾楼里，发现两具男尸。两具尸体分别被捆绑在两根登山杖上，呈现跪着的姿态。发现尸体的烂尾楼是七年前作为图书馆所建造，后来突然停工，停工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另外，烂尾楼在学校边缘，附近无摄像头覆盖，加之案发时正值暑假，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学校，所以恐怕很难找到目击者。”

　　“尸体是如何被发现的？”一名昨日没有到现场的警察提问。

　　“是一名叫向阳的大四学生，返回宿舍时，自行车恰巧在烂尾楼外发生故障，只能等室友来接。天气炎热，烂尾楼里凉快，他便想着进去等，没想到就发现了尸体。”

　　“那真的很巧。如果不是他，这尸体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被发现。”

　　两具尸体的尸检较为复杂，法医部门尚在检测，只将基本信息告知了史艾，由她来告知众人。

　　“第一具尸体为男性，三十五岁到四十岁，身高175-180，身材偏瘦。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七月初。尸体死因为机械性窒息，系生前被人用环形绳索从背后勒住颈部导致。尸体胸腹部的伤口无生活反应，均为死后造成，但因为尸身缺损，具体被砍了多少刀，是否受了其他折磨，还需要继续解剖。尸体的左侧小臂在十年前骨折过，或许可以帮我们确定受害人身份。”

　　“第二具尸体同样为男性，三十五岁到四十岁，身高180-185，身材健壮，应该常年健身。死亡时间大概在发现尸体两天前的傍晚，死亡原因与第一位死者不同，是失血过多致死。尸体胸腹部的八十一刀均为死前所致。死者体内没有发现麻醉类药物，也没发现挣扎反抗的痕迹。”

　　程帅惊讶，声音不自觉加大：“你的意思是，第二个死者站着不动，让凶手刺了他八十一刀，不反抗不挣扎？这怎么可能！”

　　史艾翻了个白眼，对他质问的语气颇为不满。她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你问我我问谁？这纸上就是这么写的，又不是我杜撰的。”

　　宴赤不理会二人嘴上争锋，用笔点了点蒋伟的方向：“案发现场有什么发现？”

　　蒋伟将案发现场的细节照片投屏，由远及近依次分享：“发现尸体的地方并非第一案发现场。摆放尸体的那一小片被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可用信息。外围靠近出发现了几十个残存的脚印。我们在一层的一个隔间里，发现了第一案发现场。现场脚印杂乱，目前已全部提取，正在同尸体附近的脚印进行比对。现场除了尸体，目前没有发现其他与本案相关的物件，包括凶器、被害者的物品。但因为烂尾楼里堆积着许多建筑垃圾，今天会继续仔细翻找，防止遗漏。”

　　“尸体身份确认了吗？”宴赤问。

　　史艾回答：“第一具尸体损毁严重，已无法通过面容确认身份。第二具尸体的面容尚可复原比对，指纹也已提取到，最终确认了是一名知名乡村段视频博主东哥，真名邓东，西北人。三天前的晚上，他生前最后一次直播时，说有事要请假，停播几天，但没说具体的原因。我们查了他的出行记录，他在两周前买了飞往安城的机票，出发时间正是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前一天。比较奇怪的是，他购买的是往返的机票，但最后却没能踏上返程的飞机，而是在次日乘高铁转道来了岛城，最后被发现死在了烂尾楼里。”

　　“知道他去了安城的哪里，见了什么人吗？”

　　“已经请安城的同事协助调查，预计上午就能得到信息。”

　　“好，有了消息后，你和小贾两人亲自跑一趟，我有预感，他最后去的地方见的人，或许和案件有很大的关联。”

　　“是！”

　　……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四散而走，分头调查。刚刚还挤满了人的会议室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最后竟然只剩下沈梵音、颜槿和宴赤。

　　沈梵音要离开会议室前，被宴赤叫住。

　　“你有什么打算？”

　　沈梵音停住脚步，回答得不假思索：“我打算现在出发，跑一趟安称。你这边收到了安城的信息，随时告诉我，节省一点时间。”

　　宴赤听了这话，顿了一下，眼神中带着试探：“我听说你们可以瞬间转移，你是准备用这个技能吗？”

　　他的这个描述听起来就像是游戏人物自带的瞬间穿越技能，而非实打实来自未来的科技产物。

　　沈梵音倒没注意他的措辞，或者说注意到了却觉得这没什么需要详细解释的。她摇头：“不用那个，目的地环境未知，风险太大，我们开车去。”

　　“需要我和你们一起吗？”

　　沈梵音望向宴赤，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只是去打探消息，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第一具尸体的身份还没确认呢，你要做的还有很多吧？”

　　宴赤不再多说：“那你们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

　　正值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安城是内陆城市，气温比临海的岛城还要高上几分。颜槿将汽车停在安城大学附近一家小超市的门外，熄火下车。

　　这家超市的地址是不久前宴赤发给沈梵音的，是死者到达安城市区后，唯一有消费记录的地方。

　　正值暑假，超市里客人不多，只有一个姑娘靠在柜台刷手机，看到有客人进来，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并不招呼。

　　地面堆满了没有上架的货物，沈梵音站在门口向内略微扫了一圈，发现许多货架已然空了，却没有及时补货。

　　超市柜台后面摆着一个老旧的佛龛，供奉着财神，旁边另放了一尊陶制观世音雕像，像是新添置的，成色很新。两个雕像前各摆了一个香炉，炉子里没有燃香，炉内积攒了厚厚一层香灰。雕像上有薄薄一层灰尘，应是有一段时间无人打理。

　　沈梵音走到饮料货架上，随手拿了两瓶饮料，到柜台结账。柜台旁的姑娘打开手中手机的首款码，转到沈梵音面前：“十块。”

　　沈梵音瞥了一眼她的首款码，是个人收款码，屏幕上还是姑娘的头像和她打了码的真实姓名。她笑眯眯问：“怎么是个人收款码？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姑娘瞪了她一眼，语气极为不耐烦：“扫这个就行。老板死了，上个月的工资就没发，还不允许我填补点家用？不然我每天来这里做慈善吗？”

　　“死了？”沈梵音挑眉，笑容愈加灿烂，将证件从口袋中拿出，轻轻一掷。证件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线，正正好降落在姑娘的面前，“巧了，我就是为了一桩谋杀而来，该不会这里的老板就是死者吧？”

　　那姑娘将信将疑，拿起证件看了又看，呆在原地，片刻后涨红着脸，连连摆手：“警察小姐姐，我乱说的，我们老板没死！”话一落地，她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咬着嘴唇，轻声补了一句，“不对，我们老板真的失联了，但是死没死我确实不知道。”

　　“失联？怎么回事？”

　　“大概一个月前，老板突然说要离开几天，我们也没当回事。结果一个星期了，他还没出现，打他的电话也关机。”姑娘嘀嘀咕咕，“我们的工资都是周结，都已经一个月没发工资了！大部分同事都已经不来上班了，只有我和另一个姑娘，抽空还会过来看店，已经很仁至义尽了，收点钱也不过分吧……”

　　“你们报警了吗？”

　　姑娘点头：“报警了，警察来了一趟，之后再没出现。我们其实和老板也不熟，只知道他叫许川，是本地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离开前有说自己要去哪吗？”

　　“没有。”

　　“那他离开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好像和平常一样……”她似是想到什么，双眼一亮，“对了，他最近两个月很沉迷道教文化佛教文化，有时间就会去各地的道观寺庙拜拜，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看破红尘，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