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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她往你那边去了。]
      [嗯,我知道了。]
      [话说回来,你这次又在盘算些什么?我很好奇哦。]
      [没什么,只是计划出现变数,需要想一点解决方案罢了。]
      [听你的意思,还不打算离开吗?她可是往那边赶过去了哦。]
      [不急,我想先弄清楚她来这里的目的。]
      [嗯,那可别被发现了,我也正在往那边走。]

      *

      这种宛若蛛丝织成的雨幕往往是最烦人的,不像太阳雨那样会让人感觉凉爽,也不像雷雨那样能将城市的污垢之处冲刷干净。

      这种不大不小的雨看上去相当无害,也尚在城市的污水系统承载能力内,但那些雨丝会撑着风势,狡猾地钻进伞底,糊得人满脸都是雨水。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原先住处的楼下,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又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才走上楼,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搬家的,所以原先的住处极有可能已经被房东租了出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在公寓的门前站定,里面安静极了,也没有一丝光线从窗户透出,门口也还摆放着几盆我之前一时兴起买来的绿植。

      我像赌桌上准备大闹一场的赌徒一样,将那把还留在我这里的公寓钥匙插进锁眼,随着我手腕的扭动,门咔哒一声,顺势而开。

      就和我在门外观察到的那样,屋内空无一人,我之前的家具用品也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仿佛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依旧是熟悉的家在迎接我。

      “我回来了。”哪怕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下意识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声。

      脱掉被泥水沾得脏兮兮的皮鞋,我抬脚走进家里,熟稔地按动了一下电灯开关后,结果按了好几下电灯都没有任何反应。

      倒也能想得通,毕竟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被断水断电也情有可原,于是我拿出手机,凭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开始在室内寻找起来。

      总归是居住过的地方,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摸清楚大概的方位,我走进卧室,被榻榻米包裹住的脚心只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声,大概五叠半的房间里容纳着我的绝大多数物品。

      我把手机艰难地咬在嘴里,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没想到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房间里都没怎么积灰,等弄清楚情况之后就搬回来吧。

      “找到了!”
      我惊喜地拿出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移动电脑电源线,刚张开嘴手机就掉了下去,滚落到衣柜旁的角落里,屏幕朝下,就连最后的光亮也被黑暗给吞没。

      糟糕,我一边暗叹着自己的不小心,一边在地上摸索着,往衣柜的位置爬去。

      “好痛。”
      也不知道额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只听得砰的一声,我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处,抱着脑袋在榻榻米上翻滚起来。

      等到疼痛消下去,我才噙着泪花继续寻找手机。

      在一片漆黑之中摸索一阵后,我总算是碰到了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奇怪,手机刚才是掉在这里的吗?

      我记得应该是衣柜旁的角落,但我找到手机的地方却是衣柜前面一点点,应该是判断失误了吧,我如此想着,拿上手机和充电线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本来我是打算拿上东西就走的,结果还没走到门口,肚子就咕噜噜地叫唤起来,似乎在控诉我为什么还不吃东西。

      我走到门口,刚打开冰箱门就意识到,在停电状态下,没有备用电源的冰箱根本就无法运作,就算是有食物,想来也已经坏得不能吃了吧。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被我打开的冰箱里散发出阵阵的冷气,虽然内部灯没有亮起来,但我伸手碰了碰边缘,确确实实的凉意从指尖蔓延而上,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

      所以这又是怎么回事,断电是在我来之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吗?会是房东吗?还是……其他人?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此时我也顾不上空瘪的胃袋,颤抖着右手从冰箱里拿出一份被摆放在最上方的饭团,包装袋上印刷着浅草便利店的标志,这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口味是鲔鱼中腹,这种口味要比寻常饭团贵上两百円,自从父母去世后,我的生活算不上拮据,但也不至于阔绰到哪里去,所以这类饭团我一向是很少考虑的,然后我又将饭团翻了一个面,赫然看到最下方的生产日期印刷着今天,而饭团的赏味期大多都是只有一天。

      也就说明了这里除我之外还来过别人,而且就是在今天,我联想到刚才莫名变了位置的手机,万一那不是我的错判呢?那就意味着——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就在现在,就在这间逼仄的公寓房间内。

      哐当——

      一瓶汽水被我碰倒,砸在我脚背上时传来一阵激冷的痛楚,这种冷意不仅是在脚背,更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四肢百骸,窗外的雨还在绵绵不断地下着,蛛丝般的雨幕此时如同一只攫住心脏的手,让我后背冷汗涔涔。

      仿佛是要印证我的猜想一般,我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爬行的老鼠。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逃跑]这个词占据了我的理智,代替大脑接管了我的四肢,带动着我往外不顾一切地奔跑,一头扎进绵绵的雨幕之中。

      *

      在我离开后,原本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人影,窗外昏暗的白炽路灯透过窗户照亮对方脸部的一角,又将另一边脸彻底沉进黑暗里。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是黑框眼镜那样的老土款式,而是更为时髦的亮黄色,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能将那双眼睛里含着的筹谋藏在镜片之后。

      这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离开。

      *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还停留在惊恐的余韵之中,我现在一定狼狈极了,头发散开,小腿袜泥泞不堪,踩在皮鞋里的双脚被雨水浸泡,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皱巴巴的。

      在距离人员较多的商业街只需要一个拐角的时候,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而小腿肌肉堆积的乳酸也在我放松精神的瞬间反弹而上,一瞬间我甚至差点跌倒在地上。

      但有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我。

      “哦呀,你没事吧?”
      低沉而又空旷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我仰头看去,对方是个穿着雨衣的高大男性,被帽檐压塌的刘海中掺着一抹金黄,双目狭长,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我身上。

      “没事。”我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又开口道:“还有谢谢。”

      他轻声笑了一下,“不客气。”

      ……

      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没打算松开我的手臂,我瞥了一眼那只抓着我的右手,手背上有刺青的痕迹,似乎还是汉字。

      收回匆匆一瞥,我内心不安地再次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唔。”对方像是没听到我的问题,陡然附身凑近,用一种类似于观察的眼神看着我,“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轻浮的话语让我难以自控地脸热起来,以至于我没有看到对方眼底的冷漠。

      而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对方也松开了我的手臂,从雨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和防风打火机。

      这时我才看清他手上的刺青,[罪]与[罚],阅读课时提到过这本书,是俄国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广为人知的作品。

      大概是我内心的声音太大,我竟不自觉地将罪与罚三个字给念出了声。

      对方闻言眉尾一扬,吐出烟气,“你对这个感兴趣?”

      “呃…”我顿了顿,话至于此,就算不感兴趣也说不出口了,“是有这么一点感兴趣。”

      “右手用来审判人类的罪恶。”烟气拂过他骨节分明的右手,又消散在雨夜之中,他倏地走近,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将我拢入其中,左手拢住我的脖颈,一寸一寸地缓缓收紧,“而左手用来实行惩罚。”

      “那么这位小姐。”
      他将还剩下大半的香烟随手一扔,眼神像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豹。
      “你有犯下什么罪吗?”

      我能感受到那只手的冰凉滑腻,有如被蝮蛇绕颈,但对方又留下了呼吸的空隙,似乎在等待我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罪?

      这是一个让人生畏的高度,如果要我坦诚自己做过的坏事,我还能说自己曾经犯过浪费食物之类的坏事,但罪?难不成这人要让我和基督教徒一样,说人生而有罪,而人的一生都将是赎罪的过程?

      我摇摇头,决定坦诚,“没有。”

      他紧盯着我双眼,瞳孔微缩,半晌后,对方放开我的脖颈,“嗯,确认无误,是真话哦。”

      “话说回来,明明刚才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却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你是真的不害怕吗?”他问。

      大抵是突破了情绪阈值,大脑自动屏蔽了那些会让人软弱的情感,我还真的没有觉得害怕,而且我有一种直觉,越是表现得怯弱,就越会被这个人所掌控。

      危险,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

      我贴着墙根,不留痕迹地拉开和他的距离,然后用尽全力逃离了这里。

      *

      [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
      [稍微想做一点多余的事而已。]
      [可别给我们惹麻烦啊。]
      [还真是少见,你这幅认真的表情,那么你有找到什么吗?]
      [没有,唯独没有找到那台电脑,不过我发现她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根电源线。]
      [看来你还是很有收获的嘛,所以这就说明着……]
      [没错,电脑还在她的手上。]
      [真可惜,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假装不害怕的样子也很可爱。]
      [……你别做多余的事。]
      [是因为你要做吗?]
      [别开玩笑了,我只会做必须去做的事。]

      *
      我闷头猛冲,一路跑到现在居住的公寓里,合上门的瞬间反锁了大门,做完后我倚靠着门板跌坐到地上,心有余悸地用手碰过刚才被人抓握的脖颈,薄薄的皮肤下是脆弱的咽喉,汩汩流动的大动脉,如果那个人想,他也许真的会杀了我。

      什么啊……难不成是死神吗?

      我的心脏仍旧剧烈地跳动着,来不及等自己冷静下来,也来不及换掉被雨水浸泡得沉甸甸的衣物。

      将外套往衣篓里一扔,我抓起干燥的毛巾往头上一盖,一边擦拭着一边拿上电源线往卧室走去。

      等电源线一插,移动电脑屏幕上果然出现了正在充电的标识,而这时我才细致地观察起面前的这台移动电脑来,机身很小巧,屏幕分辨率也很不错,完全就是我买不起的高档货嘛。

      慧普7系?慧普我倒是知道,不过这个品牌有出过这个系列的移动电脑吗?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台电脑该不会是我从哪里捡来的吧。

      可恶,全然不记得了!

      几分钟过去,电脑正常开机,屏幕上是原始的出厂壁纸,我戳了几下键盘,探出一个验证界面,需要我输入密码才能打开电脑。

      密码?密码是什么啊……

      我大脑宕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才把电源线拿到手,结果我居然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喂,到底是哪位野良神在捉弄我啊,我明明没有得罪任何人……或者神!

      输入我的出生日期。
      [密码错误!]
      那输入我的邮箱地址。
      [密码错误]
      再试试我的门牌号?
      [密码错误,连续失败三次,本机将进入锁定状态三分钟,请三分钟后再次尝试。]

      我想哭。
      但我忍住了。

      我放弃地颓然坐在椅子上,决定先去泡个澡,然后再好好思考一下其他的密码可能性。

      拿上居家睡衣走进卫生间,我先是将浴缸的水龙头打开,然后才开始脱掉湿衣服,潮乎乎的衣物黏在我身上,散发出一股灰尘的涩味。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热水实在是太治愈了,泡得我都有点不想出来了。

      在水温下降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后,我终于是念念不舍地从浴缸里走出,穿上干燥衣物的我感觉就像是在新年穿上新内裤那样清爽。

      之后就是继续和密码大战了吧,我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在经过玄关的时候看到了和父母的合照,合照下方用金色马克笔写着当日的日期。

      我神色凛然,密码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打开窗口]
      [输入密码]
      ……
      [密码正确,欢迎回来,一目女士。]

      一行代表着成功的字出现在我眼前,同时也告诉我这台移动电脑就是我的没错,只是当我浏览文件的时候,却发现内容少得可怜,没有照片,也没有什么文档,而且浏览器还显示网络未连接,我试着用拨号上网,也发现完全没用,这台移动电脑压根就没有拨号上网这个功能。

      就只是个会发光的铁疙瘩而已,我失望地戳了戳触摸板,看着光标胡乱地在屏幕上滚来滚去。

      然后还真就被我打开了一个隐藏文件,我心里一惊,再次输入之前的密码,这次我也成功解锁了文件内容。

      隐藏文件里是一个文档,和另一个上锁的子文件,而这次密码就派不上用场了,不管我是正着输,还是反着输都不行。

      所以我只得作罢,将光标移动到旁边的未命名文档上,双击然后打开。

      文档窗口几乎是一瞬间就弹出来了,速度快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文档内容。

      [致十四岁的我]
      [这封是我的遗书]
      [来自二十六岁的一目泉,一个失败透顶,被逼上绝路,马上就要去死的家伙。]

      这是什么啊?遗书是什么意思?二十六岁的我又是什么意思?

      哈哈,是什么恶作剧吗?该不会角落里就藏着整蛊节目的摄像头吧,说不定我现在的傻样正在被某个搞笑艺人吐槽呢。

      但我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衣角,不管我相不相信,但从之前的种种蛛丝马迹来看,最不可能的结果可能就是现下情况的真相。

      于是我继续阅读了下去。

      [小目你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很困惑吧,随意将这么一番说给你听的我也是个混球呢,哎呀哎呀,总感觉有点奇怪,称呼自己为‘你’什么的,以前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抱歉我说了这么多废话,虽然小目可能不相信,毕竟你认为二十六岁的自己已经是在丸之内上班的OL了吧,但其实我心里超级紧张的哦,而且我也不是OL,我……是一名会计,而我工作的公司背后掌管者是*&%¥#]

      奇怪,怎么会出现一堆乱码呢?我继续看下去。

      [他们是日本最残暴的暴力组织,杀人越货,走私军火,贩卖成瘾性药物,掌控财色交易……几乎无恶不作,肆无忌惮地活跃在东京本地,以前和父母居住的目黑区也被他们囊括其中,并在十二年后变成了垃圾场一般罪恶的地方。]

      [而我在察觉到公司的秘密后,就被上面的人派来灭口,组织的掌控者是个很恐怖的家伙,他是我所知最接近黑暗的男人,我觉得他都不能称作是人,而是个容纳着无尽黑暗的容器。]

      [总之,我可能马上就会被暗杀掉,如果这封遗书真的能传递到十二年前,那么请救救我,不……不对,是救救你自己,请救你自己,救这个叫一目泉的可怜家伙。]

      [我会为你提供线索,请留意&*%¥,他是一切的根源,这个人就在十四岁的你身边,是你认识的一个人,请万事小心,十四岁的我。]

      [PS:对不起,让本该安心生活的你背上这样的负担,但我别无选择了。]

      文档到此为止,之后就是一堆让人看不懂的乱码,我的手指僵硬地停留在触摸板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怎么可能出现在我身上,我又不是什么奇幻轻小说的主角。

      有太多的问题缠绕在一起,就像手工部部活时乱掉的毛线团,而我根本就无法从中找到一根能指引我的线头。

      总之,先以相信为前提开展行动吧,而且还得弄清楚失忆的事情,未来的我说这个人就在我身边,从昨天的事来看,我最近显然忘记了不少人。

      一步一步慢慢来,胡思乱想只会让前路陷入僵局,为了弄清楚还有没有人被我忘掉,我打开手机的通讯录。

      话说回来,我昨天怎么就没想到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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