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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再次降落 ...

  •   虞岁穗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冷静,她慢慢走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上。

      侧身靠着扶手,再次询问:“他是失踪了,还是牺牲了?”

      她的声音有种令人惊讶的平稳温和。

      这或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保护机制,让人不至于在得知噩耗的瞬间崩溃,以期待事情仍有转机。

      半个后背都暴露在阳光中,栏杆的冰冷和光线力透衣物的暖意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答。

      虞岁穗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低头往窗外瞥了一眼,注视着骄阳下白亮的水泥地,直到感觉眼睛微微变得酸疼,轻声道:“你说吧,我能接受。”

      那个叫燕阳的军人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坚定地告诉她:“是失踪了,我们没有放弃搜救,到现在还在找他。”

      他极力掩饰悲伤,说到后来连声线都在微微颤抖。

      虞岁穗移开目光,轻轻地出了口气。

      失踪就是没有找到活人,也没有找到尸体。

      你可以选择相信他活着,但不能不猜测他是不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虞岁穗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在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说是给你的。”

      “…”

      虞岁穗淡淡道:“他不是没有死么。”

      对面的男人终于难忍情绪,话语间漏出哽咽:“我们找了他两个月,但都…”

      “我明白了,”虞岁穗又一次打断了他,“我会买最快的机票过来。”

      挂断电话,虞岁穗没有立刻上楼,她在楼梯间里徘徊了一会儿看有没有当天的机票。

      最后她没买成,倒不是因为没有,现在已经下午,到那就得深夜,没这个必要。

      于是她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的票,直飞西宁。

      虞岁穗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她没有哭的欲望,但身体里似乎有一团棉絮,把所有的感官全都堵上,她感觉自己处于一种极度平静的压迫中。

      手机震了震,她以为又是军队的电话,但这次的振动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只是条信息。

      是张栩生。

      他问她今天有没有下雨,说自己这边落了点冰雨,温差很大,早上起来加了件衣服,但现在训练完又热起来,就脱了。

      虞岁穗看到他的消息,感觉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许多。

      她喜欢听张栩生絮叨,尤其是在晚上,他们在宁州的房子里经常依靠在一起聊得睡意全无。

      她喜欢张栩生用手臂揽住她,让她整个人都能倚在他怀里,被他的温度包围,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振动自己的肋骨,他说话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来自他胸腔的振动,好像隐隐春雷。

      总有某些时候他们会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虞岁穗又开始默数张栩生沉着的心跳。

      虞岁穗发现每当她数到六十的时候,张栩生就会凑过来拥吻她。

      张栩生是个很会说情话的人,他在床上讨要爱意的时候让人招架不住,那些辗转厮磨的情话让南方的夜变得更加旖旎湿润,也令虞岁穗的脸庞翻涌红潮。

      长久的别离让细腻的想念与日俱增,和最原始的欲望融合在一起。

      谁都心知肚明,但他们都不说。

      “宁州可能还在下雨,但我现在在上海,这里天气很好,”虞岁穗想了想,指尖轻快地打出一串字,“我明天要去趟青海。”

      张栩生问:“怎么突然去青海,旅游么?”

      “不是旅游,去办点事。”

      “好,一个人去的话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这副口吻真像老男人。

      虞岁穗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随意开了个玩笑:“那我不如报警,警察来的肯定比你快。”

      张栩生忽然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虞岁穗意识到他可能想多了,便又开始打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很快回复道:“我知道的。”

      虞岁穗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这可不像是知道的样子,明显是委屈了。

      于是她说:“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张栩生没说可不可以,但下一秒虞岁穗就看到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岁穗啊。”

      张栩生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他平时说话的音调算不上低沉,介于清冽与浑厚之间,脸上又时常带着笑,总是让虞岁穗想起落日前的北港海面。

      虞岁穗仔细分辨,觉得他最近的工作强度应该还可以,没有让他特别疲惫。

      打字总是比不上电话,没什么比落在耳畔的声音更让人安心。

      她忘了刚才想要解释的话,张了张嘴,呼唤他的名字:“张栩生。”

      他立刻应道:“欸。”

      虞岁穗的眼泪突然来了,但只是单纯地涌出眼眶,并没有抽泣,她迅速抬手抹去下巴上挂住的泪滴。

      “我去青海看朋友,不知道离你出差的地方近不近,那边能看到飞机吗?”

      “那边看不到,但是的确离我挺近的,”张栩生反复思索后才犹豫着问她,“岁穗,是不是想我了?”

      他的声音那么轻柔,像片羽毛掉落在心坎上,搔得人痒,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想躲还是想要那轻飘飘的情愫再浓郁些。

      虞岁穗忍不住和他玩文字游戏:“想你什么?”

      “想我…”张栩生老实地问,“你想什么?”

      “你不想我么?”

      他承认:“当然想。”

      “不逗你玩了,我真的有点想你,”虞岁穗笑了笑,但很短暂,嘴角马上垮下去,泪水沁入唇角,又苦又涩,“没事,在你附近就好,我也不会在那待很久,就算你能出来也不一定见得到的。”

      “这次时间确实有点长,”张栩生还是觉得内疚,“那下次我多批几天假陪你。”

      “没事,”虞岁穗说,“你安心飞你的好了,不用担心我。”

      安静了片刻,良久她才又听到张栩生的声音。

      “可是我也想你。”

      虞岁穗的心脏猛地缩紧,一时没搭上话。

      听他接着说:“我也想见你。”

      “那等你这次任务结束…”

      “等我飞完这次…”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

      “你先说。”

      他们都轻声笑起来。

      张栩生郑重地说:“再等等我,等我飞完这次任务,我就回来看你,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虞岁穗有点好奇:“什么事?”

      “回来说。”

      “是工作吗,还是别的什么?”虞岁穗怪他,“下次别这样说一半不告诉我,好难受。”

      “不是故意的,”张栩生说,“我也想现在说,但是现在说不合适。”

      “行吧,”虞岁穗点了点头,“勉强接受,全听少校同志安排。”

      张栩生低声笑笑:“等我啊。”

      虞岁穗嗯了一声,马上又补了句:“等你。”

      这天晚上虞岁穗在上海的酒店过夜,她只跟长辈们说自己要赶明早的飞机去看朋友,半字没提季风的事情。

      白天和燕阳打电话的时候太仓促,没问这件事季风的父母知不知情,但虞岁穗猜测应该是没有告诉他们,不然不会绕一大圈把电话打到她这边来。

      可能是季风提前打过招呼。

      虞岁穗在网上查了查,发现昆仑山脉实在太长,由于海拔较高,这个季节山上还有积雪,周边有噶喇高原,可可西里,这样搜索起来漫无目的,她完全无法想象季风现在处于怎样的境地。

      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

      虞岁穗想起季风有一个“平安符”,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才五岁,适逢观音菩萨生日,季风的父亲带着她和季风去虔山祈福,经过紫竹林的时候季风在石阶上滑了一跤,万幸没磕掉门牙,只是手臂被划破一道小口,愈合后没留疤,倒在上面长出颗小痣。

      季风的奶奶说这是菩萨保佑他,给他做了个记号。

      这件事虞岁穗只是当作故事听,但现在她却希望这真的是一种护佑。

      青山有幸埋忠骨,但在世的人还是希望他们回家。

      或许是酒店的床太软,虞岁穗没睡着,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隔壁的情侣因为没买到迪士尼的玩偶吵架,她更加郁闷,把电视打开盖住了声响。

      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次日清晨,虞岁穗起的很早,睁眼看了看时间,难得比张栩生醒的早,赶紧抓住机会先道早安,然后在酒店吃了简单的早饭就打车前往机场,她仍旧没带行李,走得十分轻松。

      因为时间尚早,路上车辆不多,十分通畅。

      金粉色的朝阳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间冒出光华。

      这应该算是个好兆头。

      晚上没睡饱,虞岁穗在飞机上凑合着眯了一觉。

      这次运气不佳,同航班有人带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没有自制力,也不懂人事,只知道飞机升空失压导致耳膜难受,就呜呜哭泣,父母百般抚慰也哄不好她,旁边的乘客都皱着眉,无人苛责,但大家都并不高兴。

      虞岁穗的位置在机尾,离那对带孩子的夫妻较远,所以她捂着耳朵,倒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沉重,下意识担心是不是姿势不对睡出了偏瘫,扭头才发现原来是隔壁的老太太枕着她的肩膀睡得正香。

      她想移开,但她一动老太太就要倾倒,她没法,只得小心翼翼地端坐在那充当人形靠垫。

      直到飞机落地才动手拍醒了老太太,老太太迷迷瞪瞪站起来,也不说谢谢,腿脚怪麻利地抢路走了,被她挤开的是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虞岁穗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地笑笑,虞岁穗起身让她先过,然后跟在后面下了飞机。

      走出通道,虞岁穗给燕阳打了电话。

      “喂,是燕阳吗?”

      “是我,你到了?”

      “刚下飞机,你给我一个地址,我过来。”

      “不用,你直接出来,我已经在门口等你。”

      “嗯?”虞岁穗惊讶地加快脚步,“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来。”

      “早上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我猜你在飞机上,就查了航班,今天只有这一趟,我就知道了。”

      “好,”虞岁穗说,“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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