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54、第五十四章

　　徐恒说这话确实很有意思。礼乐微微歪着头去看她，她虽然目光锐利，但看向徐恒这个经验丰富的长者时，她后知后觉了一些疏忽。
　　首先，她似乎已经笃定了一些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甚至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虽然没能作为一个戏剧行业从业者是她长久以来的意难平，但就算如今黎化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也没有办法再像当初一样带着那样的激情，去重新追求那时候的梦想。
　　而徐恒，她自认能够肯定她们接触没那么多，这段时间也不足以她能够看出来这些问题。
　　那是黎化？黎化看出来了，托徐恒来问？
　　“徐导，我在没做文字工作者的十多年里，经过了太多的自我诘问和怀疑。在一度渐行渐远的路上啊，我就经常会想我为什么会没能做这个行业。当初，我爸妈不同意我这这行，他们说是因为我没天赋，他们说他们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们说的不会有错。”
　　“可是他们一看就在PUA你啊，又或者是为了让你做他们想要的行业，说的一些重话。”
　　“对啊，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被PUA成功了。那些话我已经想了十多年了，我在就没办法当做没听过了。所以我，我有的时候，我坐在片场，排练厅，我都忍不住低头，我忍不住就觉得自己写的东西那不上台面。这些就算将来有再多人夸我，夸我的作品我都没办法改掉的。所以徐导，我做不了这行。”
　　礼乐低头抿了一口茶，说起来这些也不算特别轻松，她没忍住小小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边的黎化。
　　“别竖着耳朵听了，过来一块儿聊吧，工作聊完了。”
　　黎化低着头磨蹭了两秒，权衡了一下还是怕礼乐发火，垂着头走到桌子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徐恒看的想笑。面前这个后辈也算是她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她算不上多熟，但作为长久的合作伙伴，他是什么人徐恒当然也相当了解。这样主动权基本一点不占的关系，她从未想过会发生在黎化身上。
　　于是她笑着问他。
　　“怎么样，你现在觉得，有了经历之后是好是坏。”
　　黎化冷冰冰地剜了徐恒一眼。
　　是好是坏不知道，这个人是挺坏的。
　　“徐导，别为难他了，这个问题，我们这个年纪还答不上来。”
　　礼乐看不过眼，还是笑着帮他解围。

　　也许是刚刚的聊天实在是有点刺痛黎化，今天他好像格外黏她。礼乐在跟徐导聊完天后，下午就有黎化的戏，她就跟着去了片场。戏不重，于是那个人抽个空就瞥她一眼。现场导演讲个戏，他得听两遍才能懂。补妆老师把他团团围住，他都要隔段时间甩掉拨弄他头发的手往这边看一看。
　　于是礼乐在他再看过来的时候做口型威胁他。
　　“再看过来试试。”
　　耽误工作效率。他一个人能耽误多少同事的下班。
　　于是老实了。
　　她来了片场其实也不闲，同时在拍的不止这一场，根据现场情况大大小小的改动也不少，只是难度不高。她下午精神还不错，不犯困，但心情一般，嘴里嚼了个口香糖，那个劲儿恨不得嘴里嚼的是某个人。
　　“这段词我要改。太拗口了，给我改短，词也别太难发音。”
　　礼乐刚做完上一个活儿在发呆，旁边忽然坐了个人。礼乐把头上的防蓝光镜推下来，偏头去看新的任务内容。
　　是一段没那么重要的词，这段节奏紧，语速快，情绪也激烈，改短点也好。她点点头，打开电脑找到这一段就开始工作，旁边的人又开始问。
　　“呦，又不推三阻四了？”
　　礼乐终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奇怪道
　　“你这词改了又没什么，我对你又没意见，没有为难人的喜好。”
　　霍于粒像是有气没地方撒，被话堵回来气更大了，一个人在旁边瞪着眼睛。
　　礼乐在那里咂摸上下段语境，一边好笑的看着她。
　　“咋了，你不会是被导演骂了找不到情绪，想在我这里找气受找到那个愤怒的状态吧。”
　　霍于粒更生气了，在那里憋了半天，好像觉得自己可以了，没等她改完就站起来回去。结果礼乐一把扯住了她衣角。
　　霍于粒立马暴跳如雷。
　　“你干嘛！你知道这个情绪多难找吗？耽误了你负责吗？”
　　礼乐更用了点力，直接把她扯坐下。
　　“你别去了，你这情绪还不对，去了还得被骂，来来来我跟你讲，导演是不是说你的愤怒是大小姐愤怒，不是女主的愤怒？”
　　霍于粒听到话，又气鼓鼓地坐下。
　　礼乐顺手搭上了她的肩。
　　“你该这么想，你不是有一只刚刚收养的流浪狗？你就假想，有一天带出去遛它，结果草坪被投了很多有毒的火腿肠，你的狗狗误食了，生命垂危。你去找物业，或者其他地方要说法，结果所有的人都不站在你这边，他们都觉得这些人杀狗天经地义，再没人能替你的狗狗要个说法了。”
　　霍于粒的眼神一点点软下来，然后变得焦虑。
　　“那我该怎么办？”
　　“你没有办法，只能认命。”
　　“为什么？”
　　她有点失控的大喊。
　　“为什么他们不把狗狗的命当命！”
　　礼乐把眼镜又推上去。
　　“去吧，就是这个感觉。”
　　她目送着上一个人离开，又看着另一个人走过来。
　　黎化慢慢走近，眼神看不出什么，声音倒是委委屈屈。
　　“你怎么不去当表演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