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51、第五十一章

　　“我孩子就在这儿上的高三，她户口是在山城，就是她妈妈对她要求高，高一高二的时候非给孩子转到岐县上，你知道岐县不，高考大省，那有一个非常有名的高中。我孩子在那上了两年，人简直给上傻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孩子送那去了。”
　　保安大叔把礼乐请进来，一杯热茶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他看起来对女儿的教育历程耿耿于怀，一说起来，各种复杂而浓厚的情绪就从四面八方涌现上来。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孩子上高中的时候，她同学的家长跟我说建议过让孩子去那里上两年学。但我听说那个地方太累了，我怕把孩子青春都给消磨到那里了。”
　　礼乐眼睛里满含忧虑的样子一下子让保安大叔似乎找到了伙伴。
　　“真的啊，老妹，我跟你说，幸好你是没给孩子送那啊，我跟你说，那个地方，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一点半下学，十一点四十五就要熄灯睡觉，老师来回查寝，结果你猜怎么着，根本不是那个时候就能睡，那里的小孩等查完寝还要爬起来打手电学到半夜一两点。我孩子那个学校当时一个月放两天假，你不知道啊，我第一个月去接我孩子，瘦了整整一大圈了。”
　　大叔言辞至今回忆起来都充满了难过，他激动地用手比划粗细想让礼乐明白。
　　“你不知道，我孩子初中学跆拳道，很强壮的，那个胳膊，送去前这么粗，送去后，那简直没有肉了。我孩子之前学武的时候没哭过，第一个月接到她，她在车后座，她怕我们担心你知道吗，但是看到我们又忍不住，她坐在后面捂着嘴哭，孩她妈看见了问怎么了，一下子那个泪就止不住，大哭出来了。”
　　大叔年过五十，膀大腰圆，说起来眼睛里都有点湿润。
　　“那学校真是天杀的，那是监狱！那是折磨孩子的地方！”
　　“天呐，老哥，那么可怕啊？那地方是不是除了管的严，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啊，怎么孩子崩溃成这样了？”
　　“那个学校，你上网一搜，名声在外，说一年有多少个名牌大学录取，实际上他一个年级收了几十个班，一个班一百多个人。他要真说录取率，根本排不上号！而且老师素质极低！我之前被叫过一次家长，当时我孩子月考成绩下降，叫我过去谈话，我在那个老师办公室亲耳听到那老师骂学生，那用词简直侮辱人格！我不夸张老妹，真的，我家孩子在家的时候，我从没舍得狠骂，哪怕她妈管的严也没这么骂过。我简直是，大开眼界！我当时就过去问那个老师我说你怎么能这么骂学生，那个老师你猜怎么说？”
　　“怎么说？”
　　礼乐微微俯身向大叔那边，眼神恳切。
　　“他居然还骂我！他居然说我算什么东西，说我啥都不懂不要管他教学生！”
　　大叔说到这里，已经满脸通红，眼睛圆睁着，好像能穿越回去再扇那个老师一巴掌一样。
　　“满口脏话！不尊重人！我不知道他是那个学校毕业的，但光不尊重人这一点，他就不配教书育人！我那天，我孩子一进办公室我啥都不说，立马跟孩子班主任说我们不读了，我们回山城读书，我这个人素质好你知道吧，我也不跟他们对骂，我说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姑娘在这个学校读下去了。”
　　“真的太吓人了，老哥，幸好你把你姑娘转过来了。这个学校比那个好吧老哥？我看这里操场上的学生都还挺开心的。”
　　“哎，你不知道，虽然我是这个学校的保安，我按理说应该给单位说好话的，但是老妹，我看你人好，我跟你说点实话。”
　　礼乐一下子表情凝重了，特别认真地点头。
　　“您说哥。”
　　“这个学校，他收学生门槛低，那他学生的整体素质就一般。这里管的其实也很严，尤其是高三，考试很频繁，所有成绩都贴在班里。我孩子成绩好，班里有几个混社会的，就威胁我孩子要给他们抄，我孩子心眼实，不但没给抄还告了老师，结果那群人天天整我家孩子。我当时本来就对我孩子很愧疚，这事情一闹，我干脆就直接来学校当保安了，天天看着，这才让我家孩子最后有了安生日子。”
　　大体情况其实和徐导的剧本设定一致。看起来是下过苦功夫的，很多细节都很到位。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心性坚毅的，学武的孩子尚且难以抵抗，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自己乐观的同时，还能拯救别人呢？
　　“老哥，其实吧，我家孩子其实很叛逆，初中的时候你不知道，沉迷打游戏，还出去打架。你这么一说，我怕送这来被带坏了。你说像这种硬骨头的孩子啊，我送去岐县行不行？”
　　保安大叔一下子急了。
　　“老妹，感情我刚刚给你说半天白说了啊！你咋还想着把孩子往那种地方送呢？我知道现在大家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你多少要考虑孩子不是？孩子的青春就这么一回，你不能让他留下终身的阴影啊！老哥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还不够吗？那种地方，就不是人能呆的！”
　　礼乐看大叔一下子急了，有点讪讪的。
　　“我就这么一说，大叔我知道我想错了，只是你不知道，我也就是个单亲妈妈，我孩子这么多年，我也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我现在也是真不敢随便送到什么学校······”
　　大叔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老妹，你家是男孩儿？”
　　“是。”
　　大叔忽然冷静下来，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会儿。
　　“你别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个事儿。也是那个混蛋学校的混蛋事情。”
　　“什么？”
　　“其实那个学校啊，在一个很落后的县里，全靠这所高中每年收全国各地慕名过来的学生高额学费活。所以这个学校的老师经常带着一些落后的思想和偏见，就比方说很多老师特别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在学校里，老师对学生也是这样？”
　　“是。”
　　礼乐终于开始感到了有些震惊。
　　“之前我孩子跟我讲过一个事儿，她说她有个朋友在别的班，那个班的班主任是个特别偏爱男娃的，男生女生谈恋爱，根本不骂男娃，逮着女娃就骂人家不要脸。本来事情只是小范围遭人议论，知道有天有个传闻，我现在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他们班有的混账小子，把一个女生，给那个了。结果女生告老师，根本不管用。老师说是女生自己不检点。后来女生受不住，她家长也是封建一家子，一听说这事儿就觉得丢脸，连夜把女孩退学带回去了。”
　　礼乐微张着嘴，就那么坐在那里，脑子有点空洞。
　　大叔看着她好像有点接受无能，有点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
　　“老妹啊，说真的，我看你是真的蛮小的，最开始没想到你居然有孩子，还一个人带这么大了，真不容易。高中最后一程了，好好给孩子选，别让他将来恨你。”

　　礼乐不知道在沿着哪条路往前走。脑子里转着刚刚大叔说的话，有点发懵，又好像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她走着走着看到了江，江边的石栏杆冒着青苔，她走过去找了一片干净栏杆撑着，看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江面。
　　她不是没有去过落后的地方，见过落后的人。她其实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有善良的人，有恶劣的人。可是听到这样的故事，她还是不免心头发堵。
　　她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没有这个能力却还是想当救世主。她控制不了自己悲天悯人，可也总能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黔驴技穷。
　　她就这样看着江面心情起起伏伏，以至于手机响了第二次她才惊醒去接。
　　“在哪里呢，怎么不接电话呀。”
　　“刚刚在想事情，没有听到。”
　　黎化那边好像顺了口气，他应该是收工了，那边好像还在片场，但听到有人在跟他说明天见。黎化潦草的回了一句，又立马把注意力放回电话里，努力压低声音很柔和地问她。
　　“想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我在想······我好像找到一种男主的解释了。我知道为什么男主可以作为女主的拯救者了，回去跟你说，你听听合理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