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神今日失联》荔火天光

6、第 6 章

　　金枝国的皇宫比善神庙更加恢弘，雕梁画栋，金石堆砌，精美楼阁拔地而起，层层叠叠看去，一眼望不到边际。

　　皇城森严，气氛格外压抑，来往行走的宫女侍从都压低着脑袋，脚步轻的几乎听不见，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行。

　　在进皇城时，杜若水被殿门口站着的士兵拦下。

　　“皇城马匹禁行”

　　丛云进不去，杜若水只好先将小水抱下来，她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面前的士兵身上。

　　“那你帮我照看点它，这可是你们上任国师的爱马，轻慢不得。”

　　杜若水笑眯眯的落下这话就进去了，站在原地的士兵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丛云，这才惊觉它眼熟的很。

　　军中有匹出了名的烈马，是前国师的坐骑，非一般人能驯服。

　　对丛云的威名他还是有些耳闻的，只是……方才那女子竟收服了它么？

　　金曼珠早就将他们甩在身后，没人带路，杜若水弯弯绕绕不知来了何处。

　　她牵着小水的手，拐了第十七个弯后，进了一个死胡同。

　　宫道的最里处有一间上了锁的偏房，房门上好像泼了一层红漆，远远看着，透着一股阴寒的森冷。

　　杜若水直觉这里不太对劲，她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小水脸上的伤口已经干涸，他小心翼翼的攥着那块红布，眼神幽幽的盯着那扇门。

　　瞳仁儿黑沉沉的，冷冷的看着某处时，还挺怵人的。

　　杜若水瞧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兀自往前走着，等她的手要触碰到门的时候，门内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那声音仿佛要撕碎双耳，杜若水五感比普通凡人要更敏锐些，乍一听到叫声，识海瞬间空白，耳鸣声回荡在脑海里。

　　叫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杜若水沉默了许久，小水担忧的看着她，杜若水深吸一口气，特意短暂封闭五感，她的手掌握成拳，用力敲响了房门。

　　房门上的锁链跟着晃起来，房内的东西像是被吓着，开始嘶声尖叫。

　　里面的东西叫的越大声，杜若水就敲得越用力，嘈杂的声音响彻皇城，很快就引来了巡逻的士兵。

　　“何人在皇城内放肆！”

　　小水听到声音立即转头，他眼神凶恶的盯着来人，目光幽森，一时还唬住了他们。

　　杜若水终于停了手，双手轻拍拂去灰尘，她泄了气心里就舒畅了，于是转身笑脸相迎，“我们是你们王爷请来的贵客，一时迷了路，还请小哥带我们去太辰宫。”

　　“你们当真王爷请来的？”

　　士兵有些不信，这两人举止古怪，穿着也不似金枝国人。

　　杜若水无奈的摊开手，“你要是不信，大可先带我们去太辰宫，见了你们王爷，自有分晓。”

　　“好吧，你们小心跟在身后，不要四处张望，遇上贵人不要失了礼数。”

　　士兵领着两人又开始走遍皇城，杜若水方才手敲得有些发酸，手掌红了大片，她走前还补上一脚，响声之大震得前面的人惊恐的转头看。

　　年轻的小士兵气的脸色涨红，连声斥责她 ，“都说了不要胡乱！皇城禁声，若你不是王爷的贵客，我早就将你关进监牢了！”

　　杜若水敷衍的应了两声，她压低声音威胁屋内的东西，“你最好老实点，今日我不便渡你，等往后找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再来收拾你。”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东西瞬间噤声，杜若水满意一笑，小水惊讶的哇了一声，“姐姐好厉害，屋子里是个恶鬼么？从前睡在乱坟岗时，夜里的风声就与方才的叫声很像，不过我没有瞧见过恶鬼，也不知他们张什么样子，姐姐能同我说说么？”

　　杜若水讶异于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如此胆大，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耐心解释着，“也不算是恶鬼，只是一只小妖。”

　　两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士兵身后，天边红霞染透了半边天幕，霞光从云层中穿过，杜若水抬手挡住略微刺眼的霞光。

　　她张开五指，感受着风从指尖流走，杜若水慢悠悠的说到，“世上生灵众多，有像人这样的天生便开了灵智的，也有像动物那般需要靠修行开智的，但只要生出灵智，就能如人一般，我们刚才遇上的那只，是只兔子精，年岁估摸着已有百岁。”

　　“兔子精？”

　　小水吃惊的捂着嘴巴，“妖怪真的能都活几百岁么？”

　　杜若水想了想，手指点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开了灵智的一般能活上个百岁，遇上天赋异禀的，修为越高，便活的越久，我记得有个道行颇深的老妖精活了三千岁。”

　　比她还多活了两千年。

　　杜若水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眼皮子也开始变沉，她打了个哈欠，“好啦，还想知道什么，我以后再同你说，我这会儿困得很，怎么还不到太辰宫。”

　　手敲得麻了，话也说的太多，杜若水醒来后就没睡上个好觉，这苦日子到底啥时候才能到头。

　　杜若水催促着士兵，让他们再快些，两个侍卫齐声冷哼了句，带着人绕了两个路口便到了目的地。

　　太辰宫殿宇不小，杜若水没闲心思去观赏，匆匆带着人往里走。

　　殿中刚好迎面走出一人，“你是？”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她梳着一头齐整的盘发，衣衫周正，显得一丝不苟。

　　妇人是太辰宫的管事，她看清杜若水他们后，立即会意，“原来是王爷的贵客，快请进。”

　　锦姑领着人往偏殿而去，走前随手打发了带路的侍卫，她和蔼的柔声解释，“巫医正在医治王爷，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身，王爷特意吩咐，要好生招待贵客，这是太辰宫的西殿，贵客现在此处住下。”

　　锦姑的话刚落下，不知从哪儿冒出两行宫女，走路悄无声息的。

　　“她们任由贵客差遣，有什么需要只要吩咐就行，贵客要是需要，也可唤她们来寻我。”

　　杜若水摆摆手，拒绝道，“不必，我不喜人多。”

　　锦姑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正要遣散时，杜若水忽然问到：“等等，可否准备些热水和衣物，让这孩子沐浴修整一下，对了，他应该饿得很，多备些吃食，甜食也可准备一些，小孩子应该喜欢吃。

　　“是”

　　锦姑恭敬的应下，等她离开后，杜若水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直奔房中的软塌，一头扎进了被褥中。

　　在她彻底昏睡之前，还不忘嘱咐小水，“我先睡会儿，有事就找方才的管事，等我睡醒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直接睡了过去，小水眼中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他几步小跑过去，蹲在床边盯着杜若水的脸瞧。

　　杜若水要的东西很快便准备好，锦姑敲响房门，小水立马弹了起来，连忙转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走前轻轻的关上了门，独自与锦姑说话时，他的兴致不高，也不愿说话。

　　热水房里还站着两个宫女，小水站在门口，半个身子藏在暗色中，他四肢略显僵硬，尤其防备生人。

　　“出去”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她们有些犹豫，还是出声说到，“锦姑……”

　　“我说——出去”

　　小水的面容看不清，但一片晦暗中，那双眸子冷冽，露出赤裸的恶意。

　　他周身的气息在刹那转变，那双眼睛盯着人时，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喉咙也像是被人死死扼住。

　　小宫女常年在深宫之中，鲜少见到过这般诡异的景象，被吓的连忙退下，走前小心关上房门，隔绝开小水的视线。

　　人去房空，一切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屋内热气蒸腾，朦胧的雾在烛火的照耀下，像是初晓的天幕，日光在云雾中浮动。

　　小水走到汤池边，蹲下身子，手慢慢放进水中，热意瞬间包裹住的手心，盖过了屋外染来的一身寒气。

　　小水就这样顿了许久，脑袋搁在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似的，垂眸失落的呢喃了句，“还是没有姐姐的手……温暖……”

　　小水说着说着便越发小声，他抽出手，双手抱住自己腿。

　　乱糟糟的头发都结成了块，上面带着些雾气凝成的水珠，他也不管脸上的伤如何，一头扎进臂弯中，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唔……”

　　小水轻哼出声，他像是很不舒服，将自己抱的越来越紧。

　　小小一个蜷缩成一团，汤池边的热气升腾的愈发厉害，快要将他吞噬在池边。

　　“姐姐……姐姐……”

　　他的呢喃声回荡在房中，在朦胧模糊的热气里，好似坠入虚幻的梦，声音听得不真切，钻进耳朵里又蹿了出去。

　　扑通一声，小水倾斜着身子倒进了汤池中，热水溅出水花，他的身子沉进池底，等到水面咕咕冒出水泡，他才从池中挣扎出来。

　　这一场沐浴清理，持续了良久，退下的宫女并未离开，她们蹲坐在殿门口。

　　头顶夜月明亮皎洁，已入了秋，夜里的风有些冷，两个宫女等的昏昏欲睡。

　　小宫女穿的不算薄，但也受不住这冷风，她们贴在一起，怀中抱着一个汤婆子。

　　约摸着洗了得有两个时辰，房中终于传来响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