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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少女抬起头,微微上扬的眼眸中有一股超越年龄的冷静与倔强,清澈的声音如同冷山泉一般清冷坚定。

      周遭的安静被她这一句话打破,窃窃私语声在四处响起。

      安鹤琴充耳不闻,仍抿着嘴角,一眨不眨地望着宝座上的人。

      “哦?”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帝突然开口,“虽只是一场试炼,可难免会磕磕碰碰受点伤,你可想好?”语气带着几分询问,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却透出一点笑意。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金色女孩便皱着眉头开口了,脸上写满了不服,“谁说女子就都柔弱?现在这大殿上的男人有一半都打不过我!而且柔弱又如何?柔弱才更需要学会保护自己。”

      安鹤琴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多看了这个金尊玉贵的金色小公主两眼。

      “哈哈朕才说了一句话你就扯出这许多话,”皇帝脸上笑意更深,庄严的面容又添上几分柔和的纹路,“朕何时说过女子不如男这话,左不过是担心你妹妹受伤。”

      金色公主撇撇嘴哼哼两声扭过头来不再说话,眼神还满是愤愤不平。旁边的简朴皇子拽了拽她的袖子,叫她别耍小性子。

      这时后面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从来武试名额都是由各人父母上报的,自己给自己报名倒是第一次见,看来金陵的风气确是与长安的不同。”声音虽不大,整个大殿的人却都可听清。

      安鹤琴往声源中望去,却是人群中一个紫袍锦衣少年勾着旁边一人的肩在窃窃私语,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恶意的冷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鹤琴。

      安鹤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对这个纨绔少年不感兴趣。

      而这幅情景落在那个纨绔少年的眼里就是在翻白眼,是赤裸裸地挑衅!

      少年轻蔑的脸上多了一丝怒意,他又往前多站了一步,声音大了一分。“不过郡主殿下不用比试也能过吧?谁敢在演武场上碰到我们身娇肉贵的郡主,简直是在找死。殿下一哭鼻子,谁有十个爹都不够赔!”说罢还耸了耸眉毛,嘴角的戏谑却不加掩饰。

      安鹤琴懒得再看这个少年一眼。君子坦荡荡,不与傻瓜论短长。

      不料人群中又有人出声了,“规矩自成立以来,可从未规定过报名必须由父母代劳。”简朴皇子转过头直视纨绔少年,他的眉毛微微皱着,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扬,似乎对少年的发言很不满。

      话音未落,公主的声音幽幽响起:“沈文煜你这话是在质疑演武试炼的公平性吗?而且据本公主所知,这次演武试炼,你好像也在名册内吧?”金色公主并未回头,语气微凉,话音平稳却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听到这话的纨绔少年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抬头去看安鹤琴,却只能看到少女清瘦的侧脸,嘴巴嗫嚅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旁边站着的一个略高一点的姑娘拉住了。少年只好作罢,紧紧抿着嘴巴狠狠地瞪着大殿中央的安鹤琴。

      皇帝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看了看恼羞成怒的沈家少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男孩仍皱着眉头,女孩则一脸嫌恶,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最终定格在安鹤琴毫无波澜的脸上。他赏识她那份深谙礼数的精湛修养,可是这个女孩的冷静似乎超越了寻常,无论周遭发生了什么,她的神情都像一潭淡淡的秋水,是太冷了些。贵族子女大都矜贵沉静,可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也安静,眼神中却有一种执着的坚定,她不惧怕直视帝王的眼睛,也敢于追求未知的勇气。皇帝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少女生出几分好奇,他略微坐直了身子,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高深莫测。他的眉梢微微下垂,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宛如寒夜的星辰,带着帝王特有的悲悯与冷酷。

      “既然这样,就依你所愿,就在名册上加上你的名字。”皇帝右手一挥,站在身旁的宫人默默将安鹤琴的名字加入名册之中。

      “你们都下去准备一下吧。”皇帝说完之后便携着皇后慢悠悠地走出大殿,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沈家儿女。

      得到应允的安鹤琴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她垂着头退到一旁,目送皇帝和皇后衣角的离开。公主和皇子紧随其后,经过站在一旁盯着鞋尖的鹤琴时,金色小公主还偷偷拽了拽鹤琴的袖子,向她眨眨眼。
      鹤琴也对她轻勾了勾嘴角,遥望殿门外的三寸蓝天。心意翩翩如飞鸿,未知前路任风踪。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齐聚极乐殿偏殿。

      偏殿虽不如正殿那样宽敞明亮,但胜在格局方正。

      从正殿往西跨过漆木门槛,即可看到设立在正中间的方形空地。与正殿不同,此处的地板由御窑青砖铺成,中间的演武场地则另外漆成边框为红,内里为黑色的长和宽各为三丈的方形平地。参赛者就在此处按照报名顺序两两为一组进行比试,跌出红色方框外即视为输家。距边缘往外约一丈处有由褐色短柱和暗红色麻绳围成的更大方形,避免参赛者跌出演武场惊扰圣驾。

      此刻已是申时,阳光被西侧石榴蝙蝠纹的窗棂切割成碎片,投射在正中间暗黑色的地面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皇帝皇后的宝座仍设在北侧,西侧为其他皇室成员及观赛的嘉宾设席,参赛者按照报名先后顺序齐齐列在东侧。

      安鹤琴和其他参赛者一样换上一身浅蓝色的圆领窄袖短打袍衫,腰间束着褐色革带,脚上穿的是黑色尖头皮靴,将头发全部梳在脑后,用一根浅蓝色发带高高束成一根麻花辫。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又是场上唯一一个姑娘,身量不足放眼过去只能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一点比试场面都看不到。

      反正也没人注意到她,她索性低下头假寐。从金陵到长安舟车劳顿,到现在都还没睡过一顿好觉。

      喝彩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场面应该十分紧张激烈。安鹤琴仍闭着眼睛充耳不闻,已经要和周公喝上茶了。正当她撇去茶沫准备啜汤赏味时,身边有个力量将她往右一推,她蓦地睁开眼睛向右踉跄了一步,好在立刻稳住了身形。

      好了,好茶没有了,好梦也没有了。

      安鹤琴心生不爽面上却不显,转头看了看使坏之人,果然是之前殿上那个叫做沈文煜的纨绔子弟。这兄弟对她的不爽表现得淋漓尽致,想是刚在公主皇子那儿吃瘪,一腔怒火无处可撒,便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使些阴招。见到安鹤琴转过头来,他便双手抱于胸前,傲慢的瞥了安鹤琴一眼,嘴角还噙着一抹冷笑。

      安鹤琴看了一眼面前的恶霸,默默收回目光,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又默默地往右边挪了挪,挪到刚好可以看到皇后娘娘的地方。

      傻子一直要往身边凑怎么办呢?打一顿就老实了,只是不是现在。

      沈文煜见女孩不但不反击反而还缩在一旁当乌龟,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太阳越来越往西沉,属于冬日的冷意终于打败午后的暖阳,蔓延到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安鹤琴看着面前的后脑勺越来越稀疏,到最后参赛区只剩下她和沈文煜了。

      这兄弟此时才收回小混混做派,自己率先走到擂台左侧。挺拔的背影显得有些刻意,长长的衣袂在风中翻飞,颇有翩翩公子的风范,可惜他每踏出一步都带起一大堆细小的灰尘,这些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安鹤琴冷眼看着面前的灰尘之子只觉好笑,不紧不慢地走到擂台的另一侧站定。橘色的残阳透过窗棂打在少女的脸上,她的脸庞被光影拼凑成明暗交错的画面,暗的是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眸,明的是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出细腻的纹理和淡淡的斑驳的脸颊。

      “在擂台之上,分为平阳侯之贵子沈文煜,与永安侯之令女乐园郡主安鹤琴。比赛之际,应在红线所限之范围内行斗。一旦越越红线,即为负者。在武技方面,不设束缚,但切勿使用兵刃伤人。望二位雅贵之躬,留意礼数,切勿伤及彼此生命。乐园郡主、沈公子,赛前请允许奴斗胆一问,两位身上是否携带武器?”

      一个年轻的宫人站在擂台中央,双手交叠在腹前宣读比赛规则,安鹤琴此时才知道那个少年原来就是平阳侯沈千帆的小儿子。

      沈文煜的声音懒洋洋,带着一丝不耐烦之意:“没有,”他的眼神定格在安鹤琴身上,神情满是轻蔑。

      安鹤琴并未看向沈文煜,她淡然地朝着年轻的宫人微微颌首:“我同样没有。

      宫人退场后,这场比试拉开帷幕。

      沈文煜叉开双腿,双手握拳,目光如利剑一般锐利,对上安鹤琴平静如水的脸庞。他心里嗤笑一声,“装腔作势,等会看你怎么求饶!”

      他率先迈出一步,身形如电,瞬间贴近了安鹤琴,腿势如雷霆破空,腿风强劲,袭向安鹤琴的腰间。

      安鹤琴微动身形,往后退了一步。沈文煜一击不中,又猛地探出右手,想抓住安鹤琴的肩。

      安鹤琴不给他这个机会,迅速侧身躲过攻击,眼疾手快地擒住少年来势汹汹的手,同时使出一记侧踢腿,正中沈文煜的腹
      部。

      “好!”

      观众席中有人在叫好,安鹤琴侧首望去,就看到观众席最前端的小公主站着一边鼓掌一边叫好,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看向安鹤琴的眼眸璀璨明亮。

      安鹤琴定了定神,看向场上的少年。

      少女动作迅猛,力度却不大。沈文煜只是略略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之后他掸了一下衣袍,嗤笑一声,一掌朝鹤琴的脖子劈了下来。

      鹤琴以肘相迎,避其锋芒,见招拆招。而沈文煜也不遑多让,顷刻间两人已经交了十几回手。

      场面焦灼而激烈,台下观众都伸长了脖子,寂静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认真地注视着台上的打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间,沈文煜如猛虎出笼,探出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伸向安鹤琴,紧紧擒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少女的眉头直皱。

      沈文煜毫不留情地将安鹤琴拽到自己的身前,他的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细嫩的手腕,另一只肘从后头狠狠地掐着安鹤琴的脖子,将她往擂台上的红线处拽去。

      虽然未成年,沈文煜的身形却高大威猛,比安鹤琴高出大半个头。安鹤琴虽然奋力挣扎,但沈文煜的手肘却如铁铸一般,根本无法被她掰开。因为透不过气,脸上的血色渐渐加深,只能被他拖着走。

      台下众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跟随着沈文煜的动作。寂静中安鹤琴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被拖行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坐着的皇子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安鹤琴在地上拖行的双脚,他握紧双拳,他扬起的眉毛微微锁着,眼睛里闪过焦急的光芒。

      就在大家都以为胜负已定之时,安鹤琴突然左脚使力往后一勾,勾住后面少年的脚踝。沈文煜顿时重心不稳,带着安鹤琴向后重重倒去。因为有个垫背,落地时安鹤琴倒也没感觉到疼痛,反而是沈文煜重重地撞到地上,他的背贴到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安鹤琴趁机一个侧滚翻滚到沈文煜的五步之外。她扭了扭被抓得生疼的手腕,从地上爬起来,望向地上的沈文煜。

      可沈文煜却仍倒在一边,他蜷成一团,一手按住肩膀,眉头微皱,嘴角微抽,脸上泛起一阵痛苦之色。

      擂台四周的观众纷纷发出一阵低声的嘀咕声。

      “好大声的倒地声……”

      “他不会是伤到筋骨了吧?”

      “啧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姑娘……”

      “他爹可是威震八方的平阳侯,怎么生出个这个不中用的儿子!”

      台下的小皇子终于放下心来,靠着椅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安鹤琴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垂首看着沈文煜在地上扭来扭去,在心中暗骂这个脆皮公子哥。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往前走了几步,她走到沈文煜面前,半蹲着往前看去,想要看清他的伤势。

      “你还……”

      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文煜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他出手极快,往安鹤琴面上袭来,手中有银光闪过。

      他来势迅猛,安鹤琴避无可避,只能用手抵挡。手中很快传来一阵剧痛,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事情发展得太快,场下众人皆还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处。

      有液体从指尖滑下,落到地上又溅了起来,一声两声三声,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安鹤琴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刀痕,伤口微微张开,露出鲜红的血肉,她又看向眼前的人。

      沈文煜已经站了起来,他微微躬身呈进攻状,手上拿着一把银质匕首,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瞪着安鹤琴。

      “沈文煜你怎可带刀伤人!”

      台下那位少年皇子霍地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拳,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在他身边的公主满脸惊愕,捂着嘴巴眼睛瞪得老大,直盯着安鹤琴受伤的手。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宝座上的皇后皱着眉头看向皇帝,皇帝冷峻的面容更冷了几分,他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台下立在暗处的侍卫。

      藏在黑暗中一身黑色甲胄的侍卫无声的慢慢靠近擂台。

      安鹤琴用衣袍随意地擦了擦手上的伤口,望向沈文煜的眼神冷了几分。她往前迈了一步。

      宝座上的皇帝看到此情此景,又举手向黑衣侍卫示意了一下。黑衣侍卫点了点头后又隐入黑暗中。

      沈文煜看到女孩神情还是那样冷淡,甚至还不怕死地往前走了一步,恶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他抬起匕首朝安鹤琴挥了过来,不料安鹤琴不但不避反而直接朝着匕首猛冲了几步,在刀尖堪堪落到她头上时往右侧一闪,同时伸出一只手擒住沈文煜拿刀的手腕,用力一转。沈文煜吃痛握不住刀柄,哐啷一声,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鹤琴用另一只手拽住男子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同时屈膝抬腿猛顶男子的腹部,力道刁钻,沈文煜毫无招架之力,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身体像残破的树叶一样上下翻飞。

      几下之后,沈文煜双腿支撑不住似地软了下来,呼吸声沉重。

      安鹤琴这才松手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的沈文煜,手上的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又裂开了些,血珠顺着微微弯曲的手指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她恍若未闻,又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沈文煜的背上。

      沈文煜侧头看向上方的人,对上安鹤琴毫无波澜的脸,气得脸上的青筋暴起,刚想挪动身体,腹部便传来一阵令人颤栗的剧痛。

      “贱……”

      地上的人话还没说完就啪的一声被安鹤琴一脚踢到红线外。

      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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