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温柔》折青瓦

2、搭讪

　　一天经历了千里回国、久别重逢、词不达意、缄默收场……翟昱以为这场无声的暗恋会蹉跎成疮，无声无息烂在时光深处。

　　忽地，听闻女孩分手消息，那些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意难平如沉疴渐愈。

　　他仿佛在阴雨后拨云见日，窥见了自己的春天。

　　被突如其来的命运击中，他欣喜地找不着北，呆愣半天才答应女孩，瞧着一点也不爽快。
　　回过神，恨不得当最要紧的事。

　　次日。晴天。
　　半下午，太阳挤破云层出来溜达了一会儿，很快又藏匿起来。

　　还没下班，几个同事在茶水间叽叽喳喳讨论晚上去哪家新开的餐厅打卡，温黎端杯子进去倒水。几人话题一顿，目光不约而同扫向她，纷纷欲言又止的表情。

　　小小隔间里八卦情绪如海水涨潮，谁都没在当事人面前多嘴。温黎倒水出来带上门，如她所料般，这才听见背后传来憋着嗓子用气音发出的类似“分手”、“可惜”类的模糊字眼。

　　温黎劝说自己不用在意，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

　　忽地，手机响起震动音。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鲜消息。

　　【nyybzd：我朋友有一房子，打算出租，你想看看吗？】

　　温黎心头一喜，不再纠结旁人指点的目光，只是寻思进展太快太顺，莫非有坑？

　　她拐弯抹角问。
　　【你朋友靠谱吗？】

　　那边秒懂。
　　【你放心，房子绝对没问题。】

　　温黎半信半疑，心动里终究藏着谨慎。
　　【那你等我下班，我去看看。】

　　亲眼评估房子后，温黎一句话也不想说。

　　翟昱：“不满意吗？”

　　温黎：“……”

　　大平层，精装修，拎包即可入住。站在阳台可以俯瞰最繁华的商圈和夜景，架几台摄像机便是妥妥偶像剧场景，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朋友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有钱人的朋友都这么任性吗？

　　翟昱：“……”

　　中介公司在他眼里才不靠谱，他翻动整个关系网搜刮出一套熟人的闲置房子，只追求品质和便利，压根没考虑其他因素。

　　好像疏忽了什么。

　　“谢谢你。”温黎表态，“我预算没那么多。”

　　再直接一点，恐怕她每个月的工资都负担不起这儿的房租。本来指望富少大发善心帮个小忙，结果令她体验了贫富差距。
　　算了，她还是自己找中介吧。

　　翟昱：“……”
　　钱果然是个俗物，谈与不谈皆伤感情，眼下他不拿钱当回事，容易造成她的误解吧？

　　“不用谢。”他一句话带过房子的事儿，“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

　　“不！”温黎主动，“我请你！”
　　权当打豪车的费用，面对面转账估计他还是不收。

　　男人轻笑，唇畔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也可以。”

　　就近选了一家餐厅，两人吃完饭出来，已经快八点钟。

　　外边霓虹闪烁，华灯如龙，商圈附近的地标建筑成为网红打卡地，拍照的人络绎不绝。

　　回宿舍不过两站路，男人却以安全为由，坚持要送温黎回去。温黎回想同事背后的议论，分手消息适才传出去，旋即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莫名有种渣女的既视感。

　　“怕误会？”

　　温黎有种被当面戳穿小心思的尴尬，明明没什么，一挑明反倒显得自己心怀鬼胎。

　　“饭后走走也好，你要送就送到前面一站吧！”温黎嘴硬，但语气却软软的，“太晚了，我怕你回去不方便。”

　　温黎稍稍松口，翟昱从善如流。

　　回去路上，两人隔了一个身位。温黎在前翟昱在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聊天也是不痛不痒的话题，却有浑然天成的缱绻和羁绊，仿若他们理应如此。

　　一站大约走了十几分钟。

　　绿灯亮，温黎走到十字路口。

　　“就送到这吧。”

　　“等我一下。”翟昱交代完，大跨步绕过人行道往右跑到一家奶茶店门前。

　　两个女生在排队，他嘴唇翕动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插队排在了两人前面。
　　还没遭唾弃。

　　温黎正要感叹，得亏遇到两个雅量的人。下一秒，她视野里映入两个雅量女子心怀小鹿蠢蠢欲动的模样。
　　站在后面的推前面的那个，前面的拉扯后面的，相互撺掇对方勾搭前面的男子。

　　男子点了奶茶付款后，待服务员打包好接过袋子转身离开，一点不耽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其中一个女孩放下矜持，掏出手机大胆要微信。

　　温黎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也太夸张了吧，买个奶茶也会遭人搭讪？

　　定睛细看，男人提着袋子单手抄兜径直走过来，成排路灯清晰照亮他的轮廓。
　　高眉骨，深眼窝，眼球略带下三白。鼻梁挺直有驼峰，鼻子算是中规中矩。薄唇。窄长轮廓加深了面部立体度和混血感，五官拎出来没一个能打，凑一起反而颠倒众生。

　　温黎想到了网上看过“长得很坏气质很帅”的形容，晚风吹动他额前碎发，他眼神不羁又肆意。

　　温黎打脸，好吧，也没那么夸张。

　　索要微信的女生被拒绝了也不气馁，小跑着跟上来，声称绝不是故意搭讪，只是邀请他当素人嘉宾拍个短视频，并亮出自媒体账号。

　　谁能再三拒绝一个网红小姐姐不出钱不出力只露一张脸的小小请求呢？
　　有人做到了。

　　温黎不忍心直视小姐姐黯然放弃的表情，在他走过来之前佯装不认识掉头逮着刚亮的绿灯过马路。

　　“为什么不等我？”男人提着奶茶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

　　温黎忍住回头的冲动，替小姐姐发声，“你为什么不答应她的请求？人家好歹是个美女！”

　　“后面一句是什么，没听清。”

　　温黎重复一遍，翟昱目光落在她脸上，笑嘻嘻点头，“嗯。”

　　温黎不满，“你嗯什么？”

　　翟昱眨眼笑，“我嗯你是个美女呀！”

　　温黎反应过来，断定他故意插科打诨，嘴一撇，装作被冒犯到的样子，提速过马路。

　　“好了好了，对不起。”翟昱收起调笑赶紧哄，“我错了，公主请喝奶茶。”

　　温黎继续绷着脸，“你买奶茶就是为了故意寻我开心？”

　　“当然不是。”翟昱原原本本陈述，“我看你晚上吃得不多，想让你喝点东西暖暖胃。”边说边拿出奶茶，插上吸管递向前，“给！”

　　温黎嘴角抿出浅浅弧度，“我不喝呢？”

　　翟昱跨前两步倒着走，“那我就这样送你到宿舍楼下。”

　　他语气痞痞的，大街上耍无赖还理直气壮，奇怪的是，又没那么招人恨。

　　“喝就喝嘛！”温黎假惺惺接过来，“但我口味独特，喝不惯别的奶茶，谁知道你……”

　　她盯着贴在奶茶杯外的打印纸，瞬间辨认出是自己爱喝的蓝森林轻乳茶，蓝莓与薄荷相调，能接受的人不多。

　　温黎挑不出刺，只有音调拔高的惊奇和感叹，“……你、你也喜欢这个口味吗？我们很像哎！”

　　“是么？”
　　夜风拂面，翟昱把衣服拉链拉到顶，嘴和下巴埋在衣领里含糊其辞，他喜不喜欢蓝森林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了她的森林。

　　稀松平常的街因为她的一句“我们”变成了流光四溢的夜。

　　温黎回到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她点开同事闲聊群，估计另一个同事聚餐还没回来。

　　她放下包包，脱了大衣换上睡衣，踩着棉拖鞋去洗手间卸妆洗脸。

　　洁面后补水乳，温黎惊诧发现自己的爽肤水少了很多，其他几样护肤品也东倒西歪，有些盖子都没拧紧，显然被动过。

　　住一起的同事是个水灵妹子，两人化妆品堆一起，她就起床迟用错化妆品的事跟温黎道过歉。
　　温黎当成偶然失误，笑笑说没事。
　　可从后果分析，同事似乎曲解了范围。

　　话是她自己说的，东西是她自己搬回宿舍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洗完脸出来，她打开电脑构思如何制作回馈五万粉丝的教程，思索半天也没找到满意答案，分神刷了一会儿手机。

　　朋友圈亮起小红点，她憋闷点进去。第一条是同事集赞朋友圈，她点了赞。第二条是同事九宫格晒工作照，图文并茂，许多人点赞她也点了赞。
　　第三条朋友圈无关同事，是翟昱发的。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无人点赞。

　　温黎瞅了一眼图片左下方的灰色小字，二十八分钟前发的。
　　截止目前没人刷到，还是他们没有共友？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反复纠结片刻，温黎认为给一张看不懂的图片点赞的态度比较敷衍了事。

　　退出朋友圈，她编辑了一条感谢信息发过去。

　　【nyybzd：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吗？】

　　回复很快，且跟她的话不沾边。

　　温黎如实说。
　　【看到了】

　　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隔了很久，对话框弹出一条短消息。
　　【在干嘛？】

　　温黎叹气。
　　【在想怎么制作绒花教程，但一点头绪没有】

　　她还想吐槽几句，这时宿舍外传来敲门声，喝醉的同事被人送回来。
　　她不得不放下手机，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