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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在怪他 ...

  •   似乎不允许我犹豫太久。杂志社每年重阳都与对口养老院举办送温暖活动。今年的活动照例在10月底。那日社长主动打电话给我:“小晏啊,代表杂志社讲个话吧。”
      “我……?!”我懵了。
      原来这活儿都是徐副社长的,最次也是张副总编的,今年突然轮到我。然而,想来也不突然,集团任命快要下发,看似突然的任命,也不能太突然,要给群众一个思想准备,也给我一个亮相的机会。
      “有问题?”见我犹豫,社长询问。
      刚想说家里有事推脱算了。然而养老院活动我不想推脱。我和张奶奶是忘年交,今年12月是她84岁的生日,之前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担心自己度不过这个坎。电话里安慰总是不到位,遇上报社集体活动,我再不去,老人心里该怎么想?
      “没问题,社长,我会好好准备。”
      “周三我去集团开会,之后司机送我去养老院,要不要顺道接你?”
      “不用不用,谢谢社长,我自己想办法。”本能拒绝了社长的好意。
      “也好。通知有点晚,主题你斟酌一下,路上注意安全。”经历了上次集团严查,我们都刻意保持安全距离。

      前日与吕珊分手后,她把车子留在我们小区地下车库,没说给我用但我可以用。想到活动回来路上或许载几位同事,于是,趁着周末下楼把车子内部打扫一下,主要查看有没有不入外人眼的东西。
      这一看可好,宽大的后座,3组座椅其中一个夹缝里,塞着黑头发的芭比娃娃,正是爽爽爱不释手的那只。恍惚记起吕珊从大钰旗舰店离开后爽爽舍不得她走,抱着娃娃跟她在车里玩了一会儿,后来困得不行被我姐抱走,估计那时候失手掉在车内的。这两天看不见心爱的玩具,不晓得多着急。
      我立马上了驾驶位,准备给爽爽送回去,刚到小区门口,便又猛然停下,扶着方向盘愣神了许久。重新拿过娃娃,仔细盯着头发端详,黑色的头发,我姐的头发。
      应该没错。吕珊问爽爽:“芭比娃娃都是金发呀,这款黑色头发真的假的?”爽爽昂着傲娇的小脸用稚嫩的童声告诉她:“我妈妈的头发当然真的了!”
      片刻不犹豫,电话直接打给陆其翔。在以往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发现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在瞬间,稍加犹豫的功夫轻舟已过万重山。
      头发交给陆其翔之后,我没再管这件事,而是专心思考养老院的活动主题。因着张奶奶的忧虑我打算把活动的主题定义为集体生日会,无论哪个月份过生日,都集中在那一天,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日。意义在于,那一天必须见到最想见的亲人。
      保险起见,我把创意提前发给社长过目,社长非常赞同,几乎秒回:“相信这是一次难忘的开端!”我深知开端的含义,某些使命或许从此推脱不掉。于是我联系了养老院,又请一家小型婚宴公司把现场布置一番,并最终决议事先不声张,到时候给老人们一个惊喜。养老院工作人员异常辛苦且婉转地向老人们打探到最想见到的亲人名单,除了个别远在国外的只能视频连线,其余都被邀请到了现场。

      进展顺利的不可思议,不符合好事多磨的认知。因此,最终注定这不是一桩绝对的好事。活动的前一晚,组委会养老院方工作人员突然给我打电话,平静又焦急地说:“张奶奶不行了。”为明日养精蓄锐,我已早早睡下,此时一个激灵爬起来,穿着睡衣披件外套抓了车钥匙赶紧下楼,一连串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我与张奶奶非亲非故,然而,听说她不行了我的本能反应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夜间的环路有着不真实的畅通,而我的心却真实的堵塞的不行。张奶奶的独生子在美国留学生活工作25年了,据说中间只回来过2次,第一次媳妇不孕回国找一位老中医开中药,第二次5年后生娃夫妻二人忙于工作把孙子送回国内抚养,不几年接回去之后,张奶奶的老伴中风去世,张奶奶被送进了养老院。
      张奶奶最想见的当然是儿子,然而他便是不得已视频连线的那位。得知连线消息我的心确实抖了抖,我和张奶奶无话不谈,但她从来没跟我摊开家里的事,说到儿子都是两眼放光,从未抱怨他回国的频率。
      有一次养老院聚餐,每人出道拿手菜,张奶奶做了牛肉炸酱面,非要我去品尝,说是他儿子最喜。回想这些细节,我心如刀割,以为投其所好却亲手投毒。

      “急性肺部感染正在抢救。”到达养老院附属医院急忙赶往急救中心,路上工作人员小鹏言简意赅介绍情况。
      我眉头紧锁边走边问:“怎么感染的?”
      “感冒是上个月的事,应该好利索了呀,不知怎么忽然感染,夜间巡视发现老人呼吸困难,我们吓得不行。”
      说话间来到急诊室门口,正巧护士端着托盘出来。向她询问张奶奶的情况,小护士隔着口罩严肃说:“联系转院吧!”走出几步又转身问:“家属来了吗?”我和小鹏面面相觑。视频连线那位恐怕指望不上了。
      “没有家属。”我忽然冒出一句,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尚山的电话。铃声响在不远处,我举着电话侧头望去,尚山清朗的身形映入眼帘,手上一抖,看见本人却拿着听筒与他对话:“你怎么在这儿?”他快步走近,取下我的手机摁断,抚我肩膀似是安慰,感觉若旁边没人,以他的力道应把我揽入怀里了。
      “哎哟,你们认识啊。”小鹏搓着手既兴奋又尴尬,“尚总是我们养老院大股东,听说张奶奶病重比你还早到一步。”明知我们认识他依旧重新介绍尚山的身份。
      来不及对这个身份做出反应,我焦急询问:“可以转院吗?”
      “救护车在外面了,放心吧。”尚山笃定地说,默契无处不在,他已经把我求他办的事做在了前面。
      救护车在前。我搭尚山的车紧随其后。小鹏则自觉地开我那辆车,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我和尚山。明明很想念他,不期而遇的惊喜在心里酝酿着波澜,然而,张奶奶突然病重我们大概都明白其中原因,因此在俩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有些话说不出口,有些话脱口而出:“张奶奶怎么知道的?”车子开出约莫2公里,我率先打破僵局。说好前期保密,但也没刻意做好保密,毕竟是桩喜事。
      语气暴露了想法。尚山加快车速,险些超过救护车又缓下来,食指无节奏敲打着方向盘,余光瞄见他侧脸望我一眼而后面向前方,正色和缓地说:“你在怪我。”
      是的,我在怪他。然而,并没有在他问我的瞬间做出回答。我沉默着将头转向车外。夜间道路畅通救护车并没有鸣笛,心里却全是“呜哇呜哇”的呼叫声。
      张奶奶死了,没能救过来。我跌坐在宝龙医院明亮洁净的走廊地板上,恍惚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有人将我抱起来,快速奔跑。而我不想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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