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虫族]》厍

2、第 2 章

　　阿赛德排队领机甲时，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双眼睛。冷漠、美丽、清澈，比以盛产宝石闻名的首茵星区里珍贵绿松碎茵更美。
　　很珍贵，很想要收藏。
　　阿赛德不知道怎么形容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的震撼，也或许不只是眼睛。
　　一股电流，从尾勾开始，向上爬满整个背部，包裹住头皮，让阿赛德忍不住战栗，向下的电流到达了脚踝，电得他几乎站不住。
　　呼吸都急促，心脏的跳动从未如此引虫注意过。
　　阿赛德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很少，但从未有过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这么一双出色的眼瞳，放在雌虫的身上，会在战场上被流弹击中，会因为收到惩罚被鞭笞甚至挖掉，就算没有这些情况，军雌工作起来不顾神经强度硬挺半个月不眠不休是常态，年龄一旦变大，再美的眼球也会变得混浊泛黄，布满血丝。
　　不如趁着最美的时候变成美丽的永生。
　　不知道这位不知名雌虫是什么种族的，阿赛德记得这个星际有许多种族拥有强悍的再生功能。只要有足够的诚意，阿赛德相信那位雌虫愿意支付一双还会再长出来的眼睛。
　　是的，足够的诚意。
　　莱阳军校不是中等虫的乐园，这是全帝国唯一一所坐落于首都星的帝国第一军校，是距离权利与荣耀最近的地方。莱阳军校每一位入学的新生都通过了帝国最高标准的检测——这也说明每一位不起眼的新生都是天之骄虫，一点小恩小惠拿出手只会自取其辱。
　　而阿赛德已经离开云端了。
　　这里的雌虫想要的只是金钱，荣耀，权利，想要的是爬上云端争取一位雄虫的垂青，诞下自己的血脉，延续自己的基因，甚至创造基因奇迹，让家族永远繁荣。
　　离开云端的阿赛德能支付的只是最浅层级的，一笔丰厚的报酬。
　　如果那位雌虫喜欢宝石的话，阿赛德倒是能给他很多。但宝石不是军雌的硬通货，阿赛德能流动的资金甚至拍卖不下一颗绿松碎茵，更别说那双异色瞳。
　　活了这么久，阿赛德第一次体会到囊中羞涩是多么令虫绝望。
　　阿赛德绝不想在这时候承认，自己没有得到那双眼睛的资格。
　　不过很快他的懊恼就被打断了。这条排队的长龙很快要到头，而队伍的尽头，是机甲。他从未拥有过的机甲。
　　排到他时，阿赛德展开翅翼飞到机甲舱的位置，在舱门上打开智脑给予权限，录入身份ID，录入瞳纹声纹，舱门打开，阿赛德第一次踏入机甲核心部位。
　　机甲舱里的神经连接台和手动操纵盘都按常规摆放，大面积白色以及荧光银边的设计给了这个初始机甲舱满满的科幻感。阿赛德满意地在机甲舱里转了一圈，走到神经连接台时身上捏了捏连接条，悬浮在连接台上的白色连接条尾端有着神经感应芯片，有方方的，也有圆圆的，捏下去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阿赛德站在神经连接台上，打开智脑面板，录入身体权限，自动调配机甲参数。
　　其实刚到手的机甲应该试着与连接条链接，但是阿赛德不知道自己雄虫的体质能不能跟这台机甲匹配，稳妥起见，阿赛德并没有链接机甲。
　　机甲舱不大，阿赛德很快参观完，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阿赛德打开机甲舱，茧状的弧形门在眼前一分为二，阳光从中间透出来，打在阿赛德栗色的头发与琥珀色的眼瞳上，阿赛德不由得眯了眯眼。
　　阿赛德本来以为站在机甲舱这里看天空会格外不一样，但实际上，天空没什么不一样，还是一样的蓝，阳光也还是一样的温暖但刺眼，阿赛德想不明白那只雌虫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这么平凡又普通的天空。
　　飞下机甲时，阿赛德能感受到风的痕迹贴着脸颊，刮过他的翅翼。不痒不痛，但是凉凉的，很稀奇。
　　“阁下，赛恩斯上将在F305等候您。”行走在阴暗处时，一位不知名虫族突然出现，他的使命只是传达这样一句话，阿赛德甚至没看见他的样子。
　　听完，阿赛德面上还保持着愉悦的笑容，只是脚步一转。
　　F305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门连同墙壁一般的死白，几乎要晃花阿赛德的虫眼。
　　也不知道这些军雌的审美为什么都这么统一，好像全帝国所有战区的军雌都喜欢这么死板的颜色。阿赛德在心里悄悄吐槽着。
　　阿赛德按下门铃。
　　“进。”
　　阿赛德进门时，赛恩斯上将坐在办公椅上，正在批阅文件。
　　赛恩斯上将的外表是典型的军雌外表，就算这里是只有他一人的办公室，他只是完成他日常的工作，也会保持挺拔的身躯。身上常年焊着军装，不苟言笑，唯一中和掉他身上呆板的军雌气息的是他左眼上架着的一只眼镜，这让他有了稍许的文雅气息，冲淡了令人窒息的军雌味儿。阿赛德想，谁要是在赛恩斯上将面前开一个字的玩笑，赛恩斯上将应该会让那只虫把他所有的话和牙都吞回肚子里去。
　　赛恩斯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将钢笔合上，抬起头揉了揉山根，片刻后看向阿赛德，温和道：“阿赛德阁下，日安。”
　　“日安，赛恩斯上将。”阿赛德看着对方疲惫的神情，想到赛恩斯上将今年应该近九十了，正是壮年期，能让壮年期军雌这么疲惫，看来这段日子的事情不好处理啊。
　　“我想，云端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了，是吗？”阿赛德看向赛恩斯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棕色的眼瞳里盛满了忧伤。
　　赛恩斯顿了一下，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能不继续伤到这位尊贵但幼小的小雄子的心，他只能以他最温和礼貌的语气，安抚道：“阿赛德阁下，云端永远是您的家。”
　　阿赛德追问道：“那这四年，我还会回云端吗？”
　　莱阳军校学制四年制，最后一年是军团实习，阿赛德想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学校呆满。
　　他还想着那位异色瞳雌虫呢！要是读到一半给他叫回云端了怎么办！
　　看着小阁下渴求急切的目光，赛恩斯几乎要败下阵来，他就说他不适合告知雄子阁下这些消息，让那些油嘴滑舌的政客来说不好吗？
　　无非就是不想担让雄子阁下伤心的责任，一个二个躲着不见虫影，真是见了鬼了，上云端的时候比谁都积极，这能单独跟小雄子交流的机会又不要，偏要甩给他，天下政客心一般黑！
　　“莱阳军校是帝国的太阳，每一位学生都是帝国的未来，莱阳军校的荣耀由我们共同延续。”赛恩斯歉意地看着阿赛德，说道：“每一位入学的学生享有同等的权利，相应的，需要承担同等的义务。”
　　“当然，考虑到小雄子您的情况特殊，我们为您选定的专业不会是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的专业。战术数据分析是我们共同选定的，小雄子不用担心。”
　　天知道赛恩斯花了多少力气才说出这么一番话，小雄子想念云端无可厚非，要得体地拒绝小雄子如此合理的要求，实在是很强虫所难。
　　“好的，我知道了。”阿赛德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微微垂下头颅。有点长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让虫分辨不清他的神情。
　　阿赛德无所谓什么时候回云端，现在他已十八，回到云端就要开始基因匹配，而在匹配之前，他还没能看清这个世界。来到莱阳军校不是坏事，在这里他会有新的身份，新的视角，新的方式去体验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曾无数次让他在黑夜里呼吸紧促，翅翼有规律地张合。
　　对他来说，能在莱阳军校待四年，是不可多得的体验。
　　所以知道自己这四年都不用回到云端，阿赛德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赛恩斯上将看着面前“无精打采”的雄子阁下，只觉得心虚又重了一分，还没等他组织好安慰的话语，只见这位阁下又抬起了头，犹豫道：“上将，莱阳军校……战斗很频繁吗？”
　　阿赛德依然用那双带着不安的眼瞳看着这位军雌，轻眨两下眼，轻声道：“今天还没新生报到，战斗场就已经有一场战斗了，如果……”阿赛德顿一下，又开口道，“我从未与虫争斗过。”
　　阁下不喜军雌的众多原因之一便是觉得军雌身体素质太可怕，尤其是高等军雌，一旦发生暴动堪比一架机甲，可以轻易将雄虫撕成两半，这么血腥的想象虽然从未成为过现实，但很少有阁下在看见近两米高，肌肉虬扎，像塔一样的军雌们时，脑海不呈现出这样的恐惧。
　　在军雌的身体上，阁下很难找到“掌握感”，这大大减少了军雌求偶成功的概率。更严重的，有的阁下天性恬静胆小，见到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军雌配偶甚至会应激，这是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
　　让一位刚成年的雄虫阁下进入全是军校生的军校就读四年，即使课业压力不大，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赛恩斯沉吟，针对雄子阁下的安全保障措施，他们早已安排会议制定出了一整套完整的方案，只是解释起来稍显复杂，他最终交给了阿赛德一叠厚厚的档案袋，里面是有关于这个新身份的所有纸质资料，几乎包含了所有亟待解决问题的答案。
　　“阁下，请您相信您背后的家族，相信云端，相信帝国。”赛恩斯站起来，将这份资料交给阿赛德，同时点开自己的智脑，与阿赛德的短暂相接，给予阿赛德一部分权限，赛恩斯一边操作空中面板一边说道：“在莱阳军校，您会像云端一样安全，您的权限并不比在云端时的权限更低，您的付出将会永远铭记在我们的心中，您将会拥有独属于您的第一份荣耀。”
　　“如果您有任何要求，或者任何不适，可以找您的守卫者，或者我。”
　　阿赛德看着层出不穷的面板，眼神闪烁。
　　“好的，赛恩斯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