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风铃》望山晚舟

9、藏

　　他的话如烧红了般的铁，烙印在季唯意心尖，烫的那里肿胀一片，冒出白气，糊了她一脸。

　　季唯意脸上一热，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张了张唇，一时哑然。

　　车里的氛围安静下来，兄妹俩一左一右，竟都没再开口。直到车子驶入熟悉的树荫大道，季闻述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这份透着诡异般的沉寂。

　　“你在哪呢？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哦。”

　　贺逢年略带讨好的声音很清晰的落在季唯意耳边，她竖起耳朵偷偷听着，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季闻述应了声，等着贺逢年下文。

　　那头丝毫没有因为季闻述的冷淡而冷场，似乎早就习惯。

　　“害，你昨天不是让我那几个好兄弟装成受害者去学校告姚近叶欺负人嘛，谁知道他们路上耽误了，去到的时候正好撞上虎哥那几个兄弟在找姚近叶麻烦。你也知道，跨江大桥那边虎哥说了算，我那几个兄弟也不敢惹他，就躲在旁边看热闹，谁知道后面不知怎么惊动了学校，姚近叶一堆人被带走了，他们一看来了机会，去门卫告状找姚近叶老师却被轰了出去，说不准小混混闹事......”

　　说完，贺逢年不给季闻述机会，继续道：“反正虎哥那帮兄弟也算误打误撞帮了咱们的忙？姚近叶这事惊动了学校，好像后面警察也来了，估计姚盛达那边也不太好摆平，也算是替妹妹出了口恶气，这事就算完了？”

　　偷听着的季唯意一愣，默默别开脸。

　　所以，那些找姚近叶麻烦的混混不是季闻述说的他自有办法解决，是她误会了季闻述......想到这里，季唯意有些心虚，手心冒汗让她摩擦着膝盖。终于借着手上的动作侧目看他，谁知竟被季闻述守株待兔了个正着。

　　季唯意眨眨眼，又装作没事人一般平移开视线，一双通红的耳朵却将她出卖。

　　后者视线扫过某人通红的耳垂，适才还怒火中烧的燥意在此刻烟消云散，被坠着的心脏骤然放轻，他唇角微勾，连带着说话的语调都舒缓不少。

　　“我已经和姚盛达说了，要么公开道歉，写检讨书保证以后不再霸凌同学，要么警察介入，这事三天内就会有结果，这次多谢你了。”

　　那头的贺逢年像是没懂季闻述怎么会忽然转变态度，有点发懵，机械答道：“哦哦，咱们之间怎么还用说谢谢，你下次多给我介绍几个漂亮妹妹就行了。”

　　季闻述闭眼。

　　“滚。”

　　“好嘞。”

　　挂了电话，季闻述又转头看向坐立难安的某人，忽然心情很好，生了玩笑的心思。

　　“误会了哥哥不应该说点什么？”

　　季唯意交缠在一处的手来回抵着，有些木讷地开口，“对不起。”

　　“别动不动低头，你又没做错什么，没有人怪你。”见季唯意看来，他忽然想起燕深的那张脸，眸色一深，道，“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下次对我有信心些，知道吗？”

　　“知道了。”

　　......

　　第二天学校就召开了表彰大会并让姚近叶公开道歉，这事后姚近叶也不敢再造次，除了上课，基本都待在教室消停不少。可也是从这天开始，李礼再没来过学校，季唯意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却都被她挂断，直到期末考结束，季唯意迎来寒假假期，放假回家。

　　大学放假比高中要早，对季唯意来说，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见到季闻述。虽然季明珠也回了家，每天见到季闻述的同时也会遭受季明珠的不待见，但季唯意也习惯了，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这天，季明珠破天荒来到季唯意门前，敲响了她的门。

　　还在解数学题没回神的季唯意开门看到是她明显一愣，错愕道：“明珠姐姐？”

　　“见到是我就这么惊讶？”季明珠瞥她一眼，抬脚进她的屋子，“你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呢？”

　　任由季明珠翻看她的课本，季唯意答道：“做题。”

　　瞧着桌上一摞摞的书和真题集，季明珠啧啧着摇头，随意将她写好的习题合上，转身倚着她的桌子。

　　“要不要这么认真啊，你别学傻了，本来看着就不大聪明，到时候再学成书呆子。你都靠全年级第一了还这么用功？”不等季唯意说话，她又道，“别学了，我带你出去玩，换身衣服去吧。”

　　季唯意目光落在季明珠身后，“可我这道题还没算出来......”

　　“算什么算呀，你都放假了耶！而且家里就咱们两个，我还能自己出去不带你吗？别显得我孤立你，到时候爸妈又要念叨了。”

　　季明珠推着季唯意去换衣服，扔下一句“你可以带着作业，我在楼下等你，快点”就关上了门。

　　季唯意见状只能换上衣服，将习题真题装进书包，背着书包出了卧室，下楼时她听到季明珠在打电话。

　　“我知道啦妈妈，你就放心吧，我等会出去就带上唯意，我带着她出去玩玩，晚上保证给你们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瞧着季唯意已经下来了，季明珠朝电话那边笑的灿烂，“唯意下来了，先不和你说了妈妈，等下我们就出门了，等你和爸爸晚上回来，咱们一家人吃饭哦。”

　　那边又嘱咐几句，季明珠答应地痛快。

　　挂了电话，季明珠拉着季唯意上了车。

　　车子没开出去多久，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厅前停下，季明珠特意拿过季唯意的包和她一起下车，把她送到咖啡厅二楼包厢坐下后嘱咐道：“这里安静的很，你就呆在这安心写你的作业不要乱跑，然后下午四点等我来接你。”

　　季唯意不知道季明珠为什么要这样，但第六感告诉她不要问。她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见她如此乖巧，季明珠难得对她露出笑，伸手将包给她放在身边。

　　“好孩子，真乖。”

　　说完又觉得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满意，她又走到柜台和服务员说了什么，然后转身离开。没一会，服务生送上蛋糕和奶茶，说是季明珠点的。

　　连着三天，季明珠都把她送到这里然后离开。这天，季唯意提前写完作业，正望着窗外走神。

　　最近季闻述和季望图、杨舒慈都很忙，家里闲着的好像也只有她和季明珠，但季明珠又把她放在这里自己没了踪影。季唯意看着和李礼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叹了口气，拿出给季闻述准备的编制手链发呆。

　　也不知道她给季闻述准备的礼物他会不会喜欢，这么想着，肩膀被人一拍，季唯意转头时手里一空。等她再回头时对上李礼的笑脸。

　　“李礼？”她有些惊喜，实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她，“你怎么在这？”

　　“某人给我发那么多条消息，要是我再不来手机就要爆炸了。”李礼撑着下巴看从季唯意手里拿过的手绳，有些嫌弃，“这谁送给你的，好丑。”

　　季唯意笑容消失，把手绳拿了回来，“这是我要送人的！”

　　“送给燕深的？”

　　“当然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想起三人那天的不愉快，季唯意拉过她的手，“李礼，那天是燕深认错人了，才会那样，我从来都没见过他。”

　　李礼脸色松动，抬眼看她，“真的？”

　　“嗯嗯！比真金还真，他亲口和我哥哥说的。”

　　“其实我知道是我误会了。后来燕深给我打电话，亲口和我说清楚了，我也知道我错怪你了，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因为那两天我一直在偷偷骂你......”她边说边打量季唯意的神色，“所以才待在家里，不知道上学怎么面对你，感觉好尴尬。”

　　“我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你在着，你又给我发消息，我就想着有台阶就下好了。唯意，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季唯意答地没有半分犹豫。

　　见状，李礼脸上的愧疚变得邪魅，她目光落在季唯意手上的手绳，问她，“好朋友？那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和我说？”

　　季唯意一愣，“什么喜欢的人？”

　　“难道你手里的手绳不是送给你喜欢的人的嘛？我其实早就看到你本子下面压着一张全是谁名字的草稿纸，但出于涉及保护你的隐私我没看。而且你没想过为什么我给燕深送情书的时候才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吗？”

　　季唯意闻言，默默道：“我早就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什么时候？！”

　　“你自己说的你忘了？有次下课你着急说他要走了，我问你谁，你说你男朋友——唔！”

　　李礼捂住季唯意的嘴，恶狠狠道：“什么男朋友！我胡说的，你不准再说了，赶紧忘记听到没有！”

　　被她捂的喘不过气，季唯意点头，李礼才撤回手。

　　“先不管我什么时候说漏嘴的，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然后你不跟我说，我主动告诉你我送情书是想和你交换，谁知道你这个傻子嘴怎么严。”

　　季唯意吓的脸都青了，矢口否认，“不是喜欢的人！”

　　“不是喜欢的人你写人家名字干什么？”

　　“我......”

　　“说不上来了吧，你就是喜欢他！”注意到季唯意表情的呆滞，李礼心一哽，试探道，“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奇怪的感觉，这就是喜欢？”

　　“只要你看到他就脸红，心跳加快，你就是喜欢他。看不到就会想他，脑子里都是他，看到了就想和他待在一起，知道他要离开你就会很失落，你对他有这种感觉吗？”

　　季唯意将自己带入进去，发现她对季闻述就是这样。

　　她点头。

　　“这就是了，你春心萌动了季唯意，你坠入爱河了！”

　　......

　　季唯意和季明珠回家的时候正好遇到季闻述回来，他站在院子里那颗槐树下仰头看着，没注意季唯意的到来。

　　高挺修长的身姿站在树荫下，风姿绰约，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季唯意全部的目光，让她移不开眼。

　　脑中回想起李礼说的话，脸上滕升起热气将她裹挟，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捏着，松开又放松再捏紧。呼吸不由得放缓，生怕他注意到自己，又没注意到自己，这么想着，眼前人终于注意到她，从槐树叶上移开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

　　深邃眼眸里漾起笑意如山泉流动，他朝她招手，声线缱绻像红线将她层层缠绕，在劫难逃。

　　“唯意，过来。”